入队测试安排在各大基地的训练馆内，云黛作为一个被自家基地卖掉还无力反抗的“半留驻人员”，心里还惦记着要不要回第七基地去参加测试。

阿纳斯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地向她保证不用回去，前脚刚骗成功后脚就接到了纪伯伦的消息轰炸，限她两小时内把云黛送到七基的大门前。

“别的留在你们那考没问题，玛格丽特是留驻士兵，又是双族人，按规定不能长期在外，你最好快点把人给我带回来。”纪伯伦如是说。

“不就是不准长期在外吗？”阿纳斯总没个正形，拖长了懒洋详的调子，“考完了再回来不行？现在综合症闹那么凶，回去多危险。”

“你还好意思说！”纪伯伦想隔空给她一巴掌，“让你带个学员你给人带上战场就算

了，还跑到病毒发源地染上了流行病！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她有意见？”

“行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带到你们那先检查再考试是吧？知道了，再见。”阿纳斯不想跟他说这些，只能率先妥协，在得到纪伯伦肯定的回答后就挂断了音讯。

云黛本来都已经在考虑自己要住在哪里的问题了，正要开口问一问她那做事不带脑子的指导员，没想到对方先找上了她，一脸不悦地让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云黛端详了阿纳斯两秒，确认她这句话是带着脑子说出来的。

“你愣着干什么？还想赖在这儿？”阿纳斯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出声提醒。

云黛沉默了两秒，认真地问：“谁来开飞船？”

阿纳斯：“……”

“怎么？我送你回去委屈你了？”她伸手捏了一下云黛下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娇贵得很？”

她好像有点生气。

云黛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膘了阿纳斯一眼，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我就问一下……”

“问一下？”阿纳斯冷笑，“来来来，说说看你想让谁送你回去？麦克吗？”

云黛听了这话，竟然还偏着头想了一下，问：“可以吗？”

可以个鬼。

一直在旁边往飞船上补充物资的麦克终于在无声的硝烟中探出头：“那个…我我我等下要…”

“哦，“阿纳斯直接打断，“他没空。”

“嗯…”云黛又沉思了半天，才抬头说：“那我自己回去。”

阿纳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里面“砰”地一声，二人循声望去，发现是麦克不小心撞翻了仓库里的架子。

“咳咳，”麦克从一堆灰扑扑的杂物中钻出来，手里拿着一摆不知名的纸：“老大，

你这还要不要了？”

阿纳斯抬眼：“什么东西？”

“我看看啊，好像是你上次跑到白洞去调查的那个谁的……“麦克一边翻了两页一边嘀嘀咕咕，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纳斯打断：“有用，回头给我。”

麦克应了一句“哦”，然后就发现云黛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家老大。

一说起白洞星系她就想起自己去报道的前一天晚上在商贸中心跟阿纳斯打的那一架，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不过阿纳斯跑到那里去调查谁了？

“你怎么啦？发什么呆呢？”麦克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说：“准备好就出发啊，纪伯伦让老大两小时内送你回去。”

云黛愣了一愣，逆来顺受道：“好。”

就在她已经准备好经历催残的时候，刚刚还在往远处走的阿纳斯突然快步赶来抽走了麦克手中的资料：“你送她回去，基地中心那边有事，我得过去一趟。”说完又匆匆离开了。

云黛还想说什么，往前追了两步，但阿纳斯已经走远，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云黛抬起头，阴云布满天空，仿佛即将滴出墨水的棉花团，堆砌在头顶上，压得人喘不过气。几只猎隼伸展着宽阔的翅翼在阴云下盘旋，向阿纳斯离开的方向去了。

“要变天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道。

*

麦克开飞船的技术相当不错，只是打个盹儿的时间就到了暗涡星系。第七基地内早已有两拨人等在那里，一拨给新人做体检，一拨安排他们去考试。

云黛来得很巧，恰好做体检的地方只剩了一个人。她向麦克道谢告别之后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安娜。

安娜看到是云黛明显大吃一惊，奇怪道：“哎，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拜罗星系那边考呢！”

“我也不知道，好像按规定我要回来考。”云黛冲她善意一笑，以回应她的关怀，虽然笑得很机械就是了。

安娜又胡乱跟她聊了几句就被带去体检了，倒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小人工智障弯弯蹦了出来。

“主人，早上好，欢迎回来！”小智障的声音明显生动了许多，从以前的机械音变成了奶萌奶萌的小孩子声音。

云黛维持着自己身为主人的高冷：“嗯。”

小智障又开始主动没话找话：“主人，前几天主系统大升级，没能陪在你身边，弯弯很抱歉。”

怪不得这几天都没看见过这小智障。

云黛对着空中圆滚滚的机器人一颌首，问：“弯弯，军事部的入队测试一般都考什么？”

“自3025年《十三星系联盟公管系统考核法》颁布以来，五大部门的新人测试主要分理论测试和情景模拟两部分。理论测试又分笔试和面试，主要考察应试者对相应领部而言，主要情景以‘世界末日’和‘2335提娜维尔动乱’中任意一事件为背景发布任务，时限在12小时到24小时不等，超时则视为未通过。”弯弯说。

“另外，情景模拟需导师协同评分，请提前准备。”它又补先了一句。

小智障的自主化程度越来越高了。

等一下，不对。

云黛凑到弯弯“面“前，问：“你说，情景测试要导师协同评分？”

“是的主人。”弯挛回答完，它对面的人表情已经古怪起来了：“必须要导师到场？是的，”弯弯说，“导师会结合学员在入队培训期间和情景测试的表现进行评分。”

云黛：“……”

怎么办，她现在去把阿纳斯绑过来还来得及吗？”

很显然，她没能构思完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有个医生已经招手示意她过去体检了。

云黛想到自己在巴塔湖交战区发生的那些事，突然认识到了一个问题：“我会不会也感染了巴塔综合症？”

仔细想来，她好像确实是感染了的。既如此，她还能参加测试吗？这病传染性这么强，就不需要隔离一下什么的？

云黛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心不在焉地配合着医生们做了个全身扫描，然后就听见在一旁监测数据的小护士轻轻“喷”了一声。

“怎么了？”一位看起来像是医院院长的男子问，“数据出问题了？”

小护士摇摇头，指着面前那一排排数宇，说：“主任你看，这位小姐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疾病。”

主任探头过去，发现显示屏上的每一项数字的标准程度都堪比教科书。

虽然完全健康的“病人”不多见，但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不得了的事。主任只看了两眼，便回头吩咐：“可以了，带她去查强性后遗症异常状况。”

“好的。”另一名医生应下之后，带着云黛去了旁边的房间，不多时便拿过来两张纸：“强性后遗症正常，可以判定没有巴塔综合症。”

主任看完那两份结果，挥手道：“可以了，送她去考试吧。”全身检查没有问题的话，那也就不用再多查别的了。倒是云黛自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没有问题吗？”听她的语气，好像自己合该有点什么才正常。

主任做记录的手一顿，颇有些奇怪，抬头看向她：“对啊，非常健康。”

“那巴塔综合症……”

“没有，强性后遗症检测正常。”主任合上记录本，将一份名单递到云黛面前：“来，签个字吧，签完就可以去考试了。”

“没有问题吗？”云黛心里默念道。她接过笔，下意识地就写了个“云”，正要

提笔划一搬时，余光突然鳖见名单前自己那一行打印的名字是“玛格丽特”，这才反应过来自现在不能用真名。

所幸那个“云”是一笔写成的，字体又窄，她在中间加上一竖后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签完字后，云黛把纸笔递还给那个生任，在弯弯的指引下来到了测试地点——超现实模拟馆，测试的第一轮安排的是情景模拟，因为每个考生的任务和完成任务的时间不一样，所以不用一起开始，恰好弥补了体检带来的时间差。

云黛注意到，每位学员身边都字着他们自己的导师，有的在写着什么东西，更多的到是闭着眼，仿佛在休息。

我好像个“孤儿”。她想。

角落靠窗处的一处空位边坐着个满面严肃的中年人，手上还吊着绷带。察觉到有人，中年人从桌面上的文件中抬起头，出声道：“玛格丽特？”

这谁？好像不认识？

云黛眉头微皱，礼貌地询问：“您是？”

“我是你原定的导师卡雷尔。”中年人示意她过去，将桌面上的文件推到她面前：“你的代理导师阿纳斯有紧急任务，走之前将你在培训期的相关资料转给了我。所以今天的实战测试将由我为你打分。”

云蕉仔细一看，那些资料上果然记录着她在柏里星的所作所为，字缝里还有红色小字，诸如“该学员反应敏捷”“格斗能力出色”“过于鲁莽”等等，反正褒贬不一，一看就出自她那没脸没皮设心没肺的代理导师之手。

云黛又看了看眼前的中年人，回想起之前那两个教官说的确实是卡雷尔因公受伤才将她转手给了阿纳斯，结果某人关键时刻竟然有事没来。

不过这样也好，防止她公报私仇。

礼貌性地跟卡雷尔打过招呼后，云黛取下护目镜，将模拟感应装置扣在手腕和额头上。

眼前的考室迅速退去色彩像古旧的电视机屏幕一样，闪了一下就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破败不堪的建筑，长满荒草和青苔，看上去应该倒塌很久了。浑浊的脏水从水泥块的缝隙里流过，带着泥土和灰尘，偶尔还反射出一片斑斓的色彩，仿佛在昭示着这水里含有不少重化工无素。

云黛跳上一块略高的拱形建筑残片向远处眺望，期待着能看见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