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你怎么不穿裤子!”喻恩无奈地看他。
不过还好,喻归出来还知道拿脱下来的裤子挡着重点部位。
喻归也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抬头怯怯道:“湿的不舒服呀。”
说话又小又轻,语气中带了些弱弱的理所当然。
“哎呀,明天外婆会给我穿的。”喻归稍带了点恼凶成怒,“笨笨不许再说话了!”
喻恩都被气笑了,没想到喻归也会觉得害羞尴尬。
他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呢,那他白天……
喻恩沉思着,喻归挪步过来,拉拉他的手:“笨笨回去吧,好困啊。”
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眼尾湿润润的。
喻恩把人送里间后躺在床上就睡不着了,脑子里一会儿是喻归对着他笑的样子,一会儿是浴蓬里那道白的晃眼的背影。
他长呼一口热气,把毯子盖在脸上逼自己入睡。
第二天喻恩是被一些嘈杂的声音吵醒来的,大阳已经高挂,照的屋里亮堂堂的,屋门也大开着,那些声音就是从院子里传进来的。
他抹了把脸让自己稍稍清醒,他光着上半身拿着脏衣服和洗漱物品到院里的水池子边,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漱。
“笨笨,你醒了呀!”
喻恩扭头看,喻归弯着眉眼从灶火间出来,小脸又白又嫩,头发卷卷蓬蓬的,又软又乖。
“嗯。”他正在刷牙,说话也有些含糊。
他洗完后就把洗漱用品放在上面的水泥台上,紧挨着上面摆着的黄色鸭子形状的刷牙杯。
他正打算把昨晚脏的衣服洗了,回头一看,喻归坐在小板凳上在下洗水道口卖力的冲洗着塑料瓶。
“你在干嘛?”
喻归头也不抬,手下动作不断:“洗瓶子呀,这都是我捡的,等我卖了钱请你和外婆吃雪糕!”
喻恩瞧他干劲十足,于是打算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再过来帮他。
可是……他好像不太会……
记忆里他好像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归崽,衣服要怎么洗?”
喻归猛地一回头,湿答答的手随意的在短袖上擦几下,小跑到喻恩身前。
他不吝啬的舒展着笑颜,仔细看还有点小激动:“你不会洗衣服吗?我会我会!我教你!”
喻恩轻笑:“辛苦喻老师。”
喻归小手往身后一背,也不知道学的谁,说话还压着嗓子:“笨笨要先把衣服放盆里。”
喻恩照做。
“然后在下面的大袋子里拿白.粉.粉。”
“白.粉.粉?”喻恩好奇低下头,白色袋子上一只雕,上面印着“洗衣粉”三个字。
喻恩嘴角微微翘起,又问:“要拿多少?”
这可把喻归问着了,他显然也呆了,过来到洗衣粉旁边,看了看,犹豫着把手伸进去,抓了一把。
“应该……应该这么多。”
直觉在警告喻恩这个量可能不对,他在想如何委婉的跟喻归讲,还没来得及,喻归站起身手一松,盆里漂了把洗衣粉。
“你要把脏的地方都洗掉,水是干净的就好了。”
喻归教完深藏功与名,挺着小胸脯离去,留给喻恩一道靓丽的背影。
中午陈娘卖完菜回来,就见光着上半身的alpha站在水池边捣鼓,她放下背篓过去:“喻恩呐,弄啥呢?”
喻归从屋里跑出来,高高兴兴的:“外婆你回来啦!”
“笨笨洗衣服呢!是我教他的!”喻归抱着陈娘乐的咧了一排白牙。
“哎呦,归崽崽真棒啊!饿不饿,外婆等会儿给你炸鸡腿吃好不好?”
“好!”
喻恩看祖孙俩亲够了,才神色尴尬地问:“外婆,这个衣服我洗不干净。”
陈娘驮着背慢慢过去,看了眼alpha,又瞧了瞧在翻背篓的喻归,道:“洗衣粉多了,一件衣服你就捏这么点就行。”
陈娘在手心放了点洗衣粉给他看,又说:“如果你心里没数,你就用台上那块胰子,随便搓几下就成。”
喻恩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你这衣服不是昨天才换的吗?”陈娘蓦地一笑:“是不是昨晚归崽崽尿你了?”
喻恩余光去瞅喻归,人还在兴冲冲的腾背篓。
他没回这话,问出了昨晚都在疑惑的问题:“外婆,喻归他怎么不继续上学?”
陈娘搓衣服的手一顿,再动起来僵硬了好多,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
“归崽崽变成这样后我让他在家里待了一年,后来看他除了不爱说话,反应慢了点也没啥事,就继续送他去上课了,刚开始还好,每次回来都高高兴兴的,还说交了好多新朋友,有次回来还带了张奖状,那几天都恨不得抱着睡。”
“过了一个学期后吧,归崽崽有时候回来棉袄裤子都是脏的,我问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他磕磕巴巴的啥也不说,你也知道他不会撒谎,想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我刚开始以为呐小孩子嘛,玩完闹闹总有不注意的,摔个跤什么的也正常,冬天穿的厚应该没啥事,就没想太多。”
说到这儿,陈娘突然哽咽了,眼眶好像也红了,她停顿了会儿,继续说:“那天下着雪,我去接他,天都黑透了也没等到人,后来我跟门卫去找他,是在厕所隔间找到的,孩子衣服又湿又脏,人哭的晕了过去,脸上还被人拿笔写了“傻子、笨蛋”,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给我老太婆吓得啊,我都想拿刀跟他们拼了!后来归崽崽醒了就一直黏着我,看不到我就哭,也不敢跟不熟的人讲话。他不说学校的事我也不敢提,然后就一直待家里了。”
喻恩立在那里沉默着,脸上的表情又冷又硬,眼神闪着阴鸷的寒光,双拳紧紧攥着,胳膊手背青筋暴起。
他又庆幸又后悔,庆幸还好自己来了,以后有他保护喻归。
后悔自己来的太晚,让喻归有了那么一段往事。
他简直不敢想,只要一想到喻归小小的一个人在黑漆漆的狭小隔间里绝望的哭喊,他就要喘不上来气,喻归肯定很害怕吧,他那时应该才六岁,应该比现在还要可怜可爱,怎么会有人忍心欺负他!
真想,真想把那群人都……
怪不得!怪不得喻归不敢去厕所,怪不得一定要让他进去先看看……他以为他是怕黑,没想到有这样的一层原因。
“后来呢,欺负喻归的人怎么样了。”
陈娘拧拧背心的水,怅然道:“都是群孩子,能怎么样,那会儿归崽崽也离不开我,状态也不好,我哪有空跟他们扯。”
陈娘没听到alpha的声,无意地瞥了眼,alpha乌黑的眼眸就像不见日光的幽深阴林,寒渗渗地,陈娘一瞬间以为面前站的是一头发了狂病的野兽。
“外婆外婆!小乌龟都把东西拿进去了!”
陈娘回神看了眼喻归,再侧头去看,alpha脸上已是淡淡笑意,柔情似水的看着喻归。
幻觉吗?果然是年龄大了。陈娘心里想着。
中午陈娘做了不少好吃的,炸鸡腿,红烧肉,干煸花菜,醋溜土豆丝。喻归整整吃了两大碗,撑的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陈娘急的又气又心疼。
最后让喻恩去张医生那里拿了盒消食片,让他吃了才好了点。
早上喻归是又早起去后山了,吃完饭后没一会儿就困了,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陈娘给家里收拾了一遍,背着背篓出门时看到喻恩坐在那冲瓶子。
这儿大正午,太阳火辣辣的,那块虽是个阴凉地儿,但也不好受。
陈娘过去关心他:“喻恩呐,进屋里去吧,这会儿晒得慌。”
喻恩起身见陈娘又要出门,不禁皱眉:“外婆,你去哪?”
“早上卖的菜还剩下点,我去县里看看给卖喽。”陈娘笑着,“可能回来晚点,你看着点归崽崽啊。”
喻恩嘴里阻止陈娘的话到了嘴边讲不出来,毕竟现在确实都是陈娘一个人在挣钱。面前的老人不过七十,却看着像八十多,头发花白,脸颊凹陷,身上脸上都是撑不起来的沉色皱皮。
那双睁不开的眼睛弯着,让人瞧出来她现在的好心情。
“外婆,等过几天我就去挣钱,到时候陪你去医院治病。”
陈娘没想到他会说这话,神情复杂,笑了笑摆摆手,又驮着背走了。
不过出门那几步脚步略有些虚浮。
———
喻归睡醒上了厕所,到院里一看,瓶子都洗好装麻袋里了。
他乐的眼睛都只剩一条缝,声调扬的高高的:“笨笨!笨笨!”
喻恩从厨房出来,身上的白短袖上又沾了不少墙灰。
“你帮小乌龟洗好了?”喻归开心地说,“谢谢笨笨,我们去把它卖了,卖了就有钱买好吃的了!”
喻归激动起来,推着喻恩去洗手:“你快洗洗,我们现在就去!”
喻恩在收拾厨房,一些东西太重陈娘搬不动,在灶火间又占地方还没用。
院里两大包几乎都是瓶子,也有一些书纸和纸皮,喻恩没让喻归动手,在喻归崇拜的目光下扛起这两大包,嘱咐喻归把门关好,两人一起去卖废品。
“你知道路吗?”喻恩不放心的问。
喻归蹦蹦跳跳的,掩不住好心情:“当然知道,我和外婆去过好多次了,就在村长伯伯家对面,牛爷爷家的院子特别大!里面好多瓶子和纸皮,比山还高呢!”
“是吗,牛爷爷家这么厉害啊。”
“嗯嗯!而且牛爷爷家还有一个特别凶的狗,不过它可喜欢我了!”
喻恩挑眉一笑:“你怎么知道它喜欢你?”
喻归不忿又得意的觑他一眼:“外婆说的。”
“外婆说只要小乌龟每天乖乖的,所有人都会喜欢我!”喻归乐滋滋的看着他。
喻恩看他这副欣喜万分的模样,心底充满又满足。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一家黑色的木门前,上面的贴的红色门神颜色已经淡成白色,门里面传来凶狠大嚎的狗叫。
“笨笨!我害怕!”喻归躲在他身后,小身板战战兢兢。
喻恩简直拿他没办法,原来他说的狗喜欢他就是一见他就吼啊。
不过现在还是得安慰一番,省的吓坏了。
喻恩把东西放下,拍拍他:“别怕,我在呢。”
“谁啊!”狗叫声中夹杂了一声粗哑的人吼声。
喻归急忙大喊:“牛爷爷!小乌龟来卖瓶子!”
喻恩只听到里面隐约响起几句话:
“狗东西,闭嘴,吓到小乌龟今晚就吃了你。”
然后就是狗从嗓子里发出的颓废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前的黑色大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个独眼老头儿,嘴里还吸着烟枪,黑烟从枪口滚滚升起,模糊了他的脸。
“小乌龟来了啊!”牛征懒懒看喻恩一眼,对喻归道:“这就是你捡的那人?”
喻归重重的点点头,脸上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真棒啊,我们小乌龟!”牛征刮了下他的鼻子,让开门口,对着喻恩漫不经心地:“先进来吧,东西随便放就成了。”
喻恩袋子放在一处空位,不由得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院子里几乎都堆满了纸箱和袋子,还有废铁烂块什么都有。
牛征过去随手颠了几下那两大包,然后就开始低头翻腰上戴的黑色小包。
“小乌龟真棒啊,来爷爷把钱给你。”牛征给他一张崭新的五十元的纸币。
“哇!这么多!是五啊!”喻归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新钱,上面那条银线还反着光。
喻恩不解地问:“牛爷爷,卖不了这么多吧?”
牛征蔑眼对他哼了声:“我乐意给,剩下的是爷爷给孙子的,怎么,不行?”
喻恩尴尬的咳了两声,默默不语。
“笨笨!我们可以买雪糕吃了!还可以买糖!”喻归喜不自胜,拿着钱去牵喻恩的手。
牛征吸了几口粗烟,拐弯抹角的:“小乌龟啊,钱回去给外婆,等你外婆回来了带你买好吃的,别被某些人给抢喽!”
“不会的爷爷,有笨笨在呢!”
牛征抬起眼皮又看了两人一眼,在看到两人相握着的手时目光停留的久了些,再去看喻恩时眼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随后他才闷闷的嗯了声。
两人出了牛征家里,路过陈有为家时,喻恩拉着喻归走了进去。
陈有为正在躺椅上纳凉,躺椅前后摇晃,手里的蒲扇左右摇摆。
“伯伯,笨笨来找你了。”
陈有为用脚一刹,躺椅停了下来,对着门外两人道:“进来坐进来坐,不用这么拘着。”
喻归到是没像喻恩那样严肃,跟回到自己家似的,见陈有为起来了自己一轱辘睡在那躺椅上,手里还拿着蒲扇学着陈有为的样子扇风。
陈有为笑了下,看向喻恩:“你找我?”
“嗯。”喻恩迟疑着,陈有为也不急,就坐在凳子上等他开口。
半晌后,喻恩踌躇开口:“村长,你能帮我找份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