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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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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豆腐的是同村一户人家,也姓王。

他家靠一台磨豆机子挣口粮,豆花、豆浆、豆皮、豆腐,各种豆制品都会做一些,捎带着还卖些盐油调料。

村子离镇上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谁家都没法奢侈地跑那么远买菜。于是他家的豆腐虽不如镇上菜场里卖的细腻好吃,但胜在价格便宜距离近,生意还算不错。

精打细算的主妇们总是赶早来买豆腐。刚做出来热腾腾的,豆香味醇厚干净。等到王苗这般时候去,天也暗了地也冷了,凉透了的豆腥味便压抑不住翻上来,案板上的豆腐也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王苗走到那摊头前,见一条白布盖着案板,看那凹凸形状约是还有一两列没卖完。

摊头前没人,不知是去吃晚饭了,还是有事走了。他也不敢动手动脚,便往院子里张望。正巧,另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也踮着脚趴在门缝上,不住地瞧着。

“有人吗?”

王苗扯着嗓子喊。

那孩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王苗认识他,他爷奶管他叫皮球,他弟弟皮蛋是王米的好朋友。那两人天天在村里追鸡撵狗,没少祸害别人家院子窗户。

“没人在。灯是黑的。”

皮球说道,看起来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

王苗走回摊子前,指着那还没卖完的豆腐:“看来婶子有事走了,我们等会吧?”

这位豆腐婶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还要怕她扭头说自己丢了什么,栽到他头上呢。

皮球点点头。

大约是有人陪着一起等,他没有刚才那么急了,干脆靠在门上歇一歇。

四周没有灯,事物都只剩下模糊的影子。皮球突然有一种错觉,对面的人并不是王管羊的家里不起眼的大儿子,而是自己在人间的另一个化身。他们一样的瘦弱,一样套着不合身的衣服,一样孤单又饥饿地站在豆腐摊子门口吹着冷风,一样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人。

一下子,白日里受的委屈涌上心头,皮球响亮地抽了一下鼻子,问道:“你爸妈……你爸妈也不要你了?”

这话可真是,太扎人心了。要是原主在这里,怕是也要哭出来了。

王苗苦笑着,只反问道:“你呢?他们怎么不要你了?你闯祸了?”

皮球抽噎着:“没呢,我又不像皮蛋,老是闯祸。我妈说供不起我读书,不想要我了。”

糟了,这个世界不会没有义务教育这回事儿吧?王苗心里一慌,试探道:“读书贵吗?”

皮球也不清楚:“镇上的不贵,城里的贵。”

“那就在镇上读。”

“但是我妈说要送皮蛋去读城里的学前班,和你弟弟一起。他们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你爸妈会带你一起走的。”王苗挤出一句话安慰他。但对于他自己,他完全没有信心王家会送他去读昂贵的城里学校。他甚至不知道王家会不会装作忘了他读书的事情,连镇上都不让他去。

两人陷入各自的心事,空气又沉寂下来。

豆腐婶子是被人突然叫走的。等她想起来摊子还没收,着急忙慌赶回家,才发现两个小人儿蹲在摊位旁边,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她。

“诶呦我的天爷啊,你们两个小鬼,可吓死我了——”

豆腐婶子急急喊道:“在这儿蹲着做什么?不是想偷吃我家的豆腐吧?小小年纪不学好,盯着别人家的东西眼馋,我呸,我家豆腐都是我辛辛苦苦一板一板做出来的,没得便宜别人家的野种!”

“我们是来买豆腐的。”

要是在往日里,皮球听到这种话,早就顶上去了。不过今天他心里难受,实在是没力气。

虽然不想回家,但蹲在这里吹冷风也不好受。他还是想回去吃晚饭的。

她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又见案板和白布还是走时的样子,于是语气缓了缓:“还有嫩豆腐老豆腐豆干面节,你们要什么?我事先说好,这豆腐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早来买晚来买,都是一个价钱,没得便宜。”

皮球要了一块嫩豆腐,由婶子拿一次性碗装了,小心捧着回家。至于他妈妈是不是要这块豆腐做晚上的菜,他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迟了,会不会又挨骂,这些事情他并不曾预料到。

王苗要的是一块老豆腐。听完他的要求,婶子冷笑一声,倒也给他切了。

若是王二媳妇站在她面前,她定要冷嘲热讽一通,羞得她再没有占她便宜的心思。可惜现在只有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便是骂再多都凉拌。她也急着收摊回家,懒得费唇舌了。

王苗摸黑回到家时,他们已经吃完了,正团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锅里还有一个半被水破烂的馒头,倒不是特意给他留的,只是不想要——王银也才刚到家,在餐桌上坐着呢。

王苗偷瞄着王银,见这个便宜父亲端着一只小酒杯,一副饭后小酌的样子,他才捡了那个馒头,扭捏地坐在餐桌一角,只吃面前的咸菜豆子。

王银对王苗没什么感觉。甚至可以说,他对王家人都没什么感觉。他只负责拿钱回家,并享受家中的放松时刻。他不会关心这个家是如何运作的,也不允许家里这些附属于他的人窥视他在外的生活。

但是,如果家里出了事,干预到了他的事业,他也是要管一管的。

于是他抬头问王老太爷:“王苗几岁了?怎么还不去上学?”

王老太爷也是个万事不管的劲儿,就算现在问他王米几岁了,他都不一定能回答出来。

但是王二媳妇关心着呢。

她一听这话,立即抬头:“我记得镇上那小学招的是六到八岁吧?那他还有两年可以待。”

他们这边确实要求孩子们都去读书,但是读什么学校、读几年,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

王二媳妇心里算着,让王苗八岁时去读个一年两年,就差不多了。别人问起来,她说家里没钱,还能怎么样?

王银哪能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他“啪”的放下筷子,冷冷道:“村里有文件,‘要求保证适龄儿童在户口对应点正常上学,我们干部家庭更要做好表率’。我明天上班带他去登记——我没空接送的,你给他收拾点东西,带去住宿吧。”

王二媳妇本想争辩几句,但她一听王银的话,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户口对应点?什么意思?欸你给解释解释呗,小米这是一定要去镇上读小学吗?”

王苗想着皮球的话,放慢了啃馒头的速度。

王银摩挲着酒杯,拿出在村里给牧民们讲解的气势来:“就是说,户口落在哪儿,就去哪里的学校上学。小米的户口在村子里,当然要跟村子里的小孩一样,去镇上的学校。”

王二媳妇急了。她辛辛苦苦打听来打听去,就为了小米能够跟他堂哥一样,上城里的好学校,享受那些她听都没听过的好东西,最后读一个大学,跟他大伯一样住到城里。

她听说小米他堂哥辛辛苦苦上了一年学前补习班,这才压着门槛进了那所城里学校。她虽然肯定小米比他哥聪明,用不着学那些虚的,但以防万一,还是上着好。可现在,王银一句话,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让她的期望分崩离析,这可怎么行?

“不是,王二,小米怎么能去镇上的学校呢。我都找大嫂子问过了,小米最好还是去城里读那个学前班,然后考他堂哥读的那所学校——不说别的,小米去城里,大伯哥还能照顾着,这不挺好的吗?这要去镇上,咱家连辆车都没有,万一有个什么事……”

王老太太也凑了过来。王米要去城里读书这件事,她既赞成,又不想出钱。有了王米这个由头,她便能多去大儿子家晃荡,也多了由头跟一干邻里炫耀。学费呢,当然是老二家自己出了,王米毕竟是老二家的儿子。

王老太太便开口道:“读书是好事。小米能去读,你们做爸妈的砸锅卖铁也要供。等以后他出息了,你们就享福了——就像你大哥,三天两头给我寄补品……”

王银的脸色一黑。

他虽然不爱比较,但他和大哥之间上百公里路的距离,岔开的可是两种人生。

他能说服自己,工作时吃苦耐劳兢兢业业,干得不亏心,不比大哥差,但老婆处处向着大嫂学教育孩子,老母回回问大哥讨不要的淘汰货。

这些事情一遍遍提醒他,他就是过得不如大哥,哪方面都比不上大哥。

这一刀一刀的,是全都冲着他心上砍啊。

“你们说了那么多,有问过那地方要多少钱吗?”王银忍不住,要拿着榔头把她们的梦敲碎干净:“就王梁读的那地方,半年三万,还只是学费。我们家掏空家底,凑得上几年?”

“什么……不是,大嫂说学费不贵啊。她说也就买些老师要求的零碎东西贵一点,还说小梁用的也能给小米……”

“呵,你看她面上跟你亲近,背地里不知怎么在笑你呢。”

王银很看不惯他老婆每次见着大嫂的那幅谄媚模样。

“不是,不是……三万……”

半年三万,一年六万。那学校一共九年,也就是五十四万……王二媳妇算着算着,眼泪就留下来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不、全王家村凑在一起都拿不出这么多钞票。

而王梁已经读了六年了。

王苗见状不对,三两口利落地吃完,提着板凳去厨房洗碗。

以往王老太太和王二媳妇都把厨房盯得跟眼珠子似的紧,生怕自己进去偷吃。

如今一句“半年三万”,王二媳妇彻底焉了。

王老太太比对着自己每月收到的养老钱,恨不能指着大儿子的鼻子骂。他那是供养母亲,还是打发叫花子啊!她一年从两个儿子手里拿到的钱,加起来也不到三万呢。

屋里的两个女人俱是红了眼睛。王老太爷只做没听见似的,和王米两个一人占了半边沙发,聚精会神地看电视,遇上有趣的地方还哈哈笑起来。

王苗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原来是搭在正房旁边,养牲畜的,王银当官后改成了杂物间,王米出生后又成了王苗的地盘。

畜棚不小,但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老大王鑫去城里以后不要的旧家具,也有王二媳妇星星点点攒下来的盒子袋子。

王苗拨开王米学步车的笼头,走到最深处,才在靠墙角边看见了自己的弹簧行军床。

在这里,原主是怎么理出一片干净又避风的角落,怎么粘上破漏的窗户,怎么驱赶杂虫老鼠的,王苗都不敢去想。

他只是偶然间发现,半夜醒来时,月光撕开了一条通路,缠绵地铺到他的脚边,比糖还要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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