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奇知道李倩谈恋爱的事了。周日晚上和家里人散步,走在街上他看见李倩和一个男生牵手从转角走出,冯希和舒清越跟在两人身后。
冯希也看见他了,迎着他母亲的冷眼,她向他招手打招呼。刘仲奇拉住家人转身离开。
第二天,冯希坐在他座位上堵他。
“起来,坐我座位干嘛?”他笑着让她起身。
冯希觉得不该是这个态度,可又不敢真触他霉头。她尽可能往好的方面想,于是起身讪讪道:“昨天晚上我和你打招呼,你干嘛不理我?”
“是吗?我没看到。”他张口说假话。
冯希怔怔看他几秒,然后忙转身道:“那没事,快上课了,我回我座位上了。”
刘仲奇在故意和冯希拉开距离,他在冷处理他们的友情,这是连赵芸芸也能察觉出的事实。
“他还是生气了。”冯希扯头发。
“怎么可能不生气,不说他喜欢李倩这个事,就单说你们三个人的友情,李倩有了一个秘密,然后你共享了这个秘密,就他被排除在外。而刚好他撞见这个秘密,发现这个秘密在你们那些人里并不算秘密。这换谁都很难受吧。”赵芸芸分析道。
“你现在最好补救你们友情的方法就是去找他把事情说清楚,大家聊开。”
体育课解散,冯希拦住刘仲奇,“我们谈谈吧。”
刘仲奇看了眼她身后不远处的贺流逸和赵芸芸,笑得很礼貌,“没什么好谈的。”
“没谈过怎么知道没什么好谈的?刘仲奇,我想向你解释,我们之间不应该闹成这样。我觉得我们是好朋友,有什么误会都可以聊开。不是吗?”
“好朋友?”他轻笑,然后转头往回走。
他身后的男生看两人争吵早就站得远远的了。
冯希又跑到她面前拦住他,她喘着粗气吼道:“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你是我朋友,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他看着冯希,好一会,点头:“好,给你一个机会。”
两人站在树荫遮蔽的凉亭下,冯希开始解释:“李倩谈恋爱的事,我也是在前两周才知道的,不告诉你是因为她让我别告诉其他人。”
“包括舒清越他们?”他问。
“不是,舒清越他们和周楠是好朋友所以他们知道。”
“所以我们不算好朋友,和你不算,和她也不算,是吗?”
“不是、不是!”冯希摆手。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眼神很失望。
“因为、因为”冯希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刘仲奇替他说了,“因为你知道我喜欢她,对吗?”
两人对视,冯希点头,“是”。
“我最开始发现你喜欢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谈恋爱了,我想着是撮合你们的,但马上就得知了她谈恋爱的消息,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冯希紧张得口齿不清。
“于是你一边看我围着她打转,以为你们两个关系闹矛盾而焦急、郁闷,另一边和他们玩得热闹,全然没有想起我。你们所有人都了不起、都明白,就我是白痴!连赵芸芸都知道,就瞒着我是吧?”他眼神发冷,手握紧了拳。
“你一边可怜我,另一边又全然无视我。冯希,你真的很残忍。”
冯希呆愣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的本意就是想避免现在这种结果,但好像处理得更糟了。
刘仲奇想走,冯希一把拉住他的衣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冯希,你还是没懂。”他看着她,抽回衣服。
冯希一直觉得刘仲奇就是个幼稚的小屁孩,但此刻她却看不懂他的眼神,也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她趴在桌子上哭,贺流逸和赵芸芸围在她身旁。
“其实我觉得你做错的一点是,他应该拥有事情的知情权,独自选择接受好的或者坏的结果,而不是你大包大揽,替他们两个人做出选择,你把所有事都吞在肚子里,不告诉李倩刘仲奇喜欢他,也不告诉刘仲奇李倩谈恋爱了。冯希,你不是上帝,不可能完美解决任何问题,不可能瞒他们两个人一辈子。最开始你就得想到后果。”贺流逸一边给她递纸一边道。
冯希越听越忍不住哭。
“哎,你闭嘴吧别说了。”赵芸芸把贺流逸撞开、坐下。
“现在主要是解决问题,如何挽回他们俩的关系。哎,早知道那时候我就不让你装死了。我出的什么馊主意。”
“都怪你。”冯希也哭道。
“对。”贺流逸表示赞同。
“其实我觉得你们现在的核心问题已经不是李倩的问题了,而是选择的问题,你选择我还是他。”贺流逸道。
“什么意思?”冯希抬头。
赵芸芸也听不懂了。
“意思是,他对你生气地根本原因和爱情无关,而是友情。他说你无视他,本质上你冷落了他的友情。在他眼里,你、李倩、我,我们知道他不知道的秘密,本质是你在冷落他,于是他现在在向你提出一个问句。”
“我们是好朋友,还是至友?”
在冯希再三对刘仲奇死缠烂打的道歉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承诺下,对方对她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当然,这种缓和仅仅指的是他不再说话讽刺冯希了。
但冯希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关系的破碎是一瞬间的事,而关系的重建则需要长时间的努力。
而另一件让冯希难过的事发生了,或许是受这些事的影响,冯希第一次成绩跌破前五。而有一匹黑马冲了上来,张素,排名第五。
她是贺流逸的同桌,短发、戴眼镜、长得乖巧,冯希每次偷偷转头去瞥他们,总能看见两人在聊天。
有什么好聊的?心底有声音酸酸道。
她克制自己不去关注他们,却总是忍不住。次数多了,便对自己生气,连带着迁怒贺流逸。
走出校门,冯希转身往另一侧走,“我不和你一起回家,我要去姑姑家吃饭。”
贺流逸不明所以,不知道哪里又惹她生气了。
“正好,我今天也是走这条路,还是顺路。”他笑着道。
冯希快步往前,贺流逸也快步往前走。她停住脚步,他也停住。
“贺流逸,你烦得很,不许当我跟屁虫!”冯希恼了,也不跟他绕圈子了,直往姑姑家走。
她站在楼梯上伸头外外面望,贺流逸还站在路上,于是冯希靠着墙蹲下,直到她姑姑真回来了。对方在楼梯看到她,问:“希希,你怎么在外面蹲着?你姑父今天在家,怎么不敲门?吃饭了没,进去吃饭。”
“不用了,姑姑,我就是逛这来了,我吃了饭了。我走了,拜拜!”冯希拒绝,赶忙跑下楼。
路边随便吃了碗面,冯希准备绕着古城转一圈再回去。穿过热闹的街市,路逐渐变窄,人也少了。一只狗突然从拐角窜出,一瘸一拐走在冯希的前方。是一只棕黄色的土狗,和她家大黄有点像。
冯希就喜欢招猫逗狗,于是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狗子回头了,冯希继续叫,然后那狗原路返回到她身边。
冯希蹲下身,狗子很温顺,冯希很顺利地摸到了它。
“你叫什么名字呀?”
狗当然不会给她回应。
“你吃晚饭了没?我去给你买火腿肠,你在这里等着好不好。”冯希起身,走的时候狗子乖巧地蹲坐在地上。
但等到冯希回来的时候,狗子已经不在原地了。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难免失落。看着手里拿着的火腿肠,她决定在周围找一找。说不定,有缘分呢?
她继续往前走,然后在江岸边的阶梯上发现了狗子,一个男人坐在阶梯处,狗子蹲坐在他旁边。冯希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走了下去。越靠近,冯希越觉得男人的背影很熟悉。
她停在两个台阶上,对狗叫道:“小狗,过来。”
男人转身,双方都愣住了。
“贺叔叔。”
贺秋转过身,并不答话。
冯希走下去,站到贺秋旁边,傻站了一会然后拍拍石阶的灰坐下。小狗蹲坐在她身旁,她剥开外壳给它喂火腿肠。它旁边有一个亮着油渍的空碗。
冯希和贺秋的交集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互相漠视的,但她觉得他其实是一个挺好的人。
她最近一直有个想法,又见他现在没有喝酒,便大着胆子问:“贺叔叔,这只小狗有名字吗?”
她猜测,贺秋一直在养着这只小狗。
“流浪狗有什么名字?”他看着远处的江面回道。
“好吧,那我给它取名……鹊鹊。这是它瘸了一条腿的谐音。”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贺叔叔,你每天出门都是在这里坐着吗?鹊鹊一直被你养着吧,它和你好亲。”冯希在努力找话题。
“你有什么话直说。”他淡淡道。
吃完火腿肠,鹊鹊跑到贺秋身旁,他把它抱起。
“贺叔叔,您能不能对贺流逸好一点?”冯希郑重地恳求道。
贺秋转头看向她,眼神平静地扫视,“你喜欢他?”
“没有没有!我和他就是同学朋友的关系……”她的声音渐小,对方的眼神让她所有的秘密心思都无所遁形。
冯希羞恼,于是吞下后续的辩解,挺直腰背,声量拔高,“是,我就是喜欢他!超级喜欢他!所以恳求您能不能对他好一点。”
贺秋转头,不再看她。
冯希等在一旁,对方却依旧沉默,她感到挫败。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但想了想又再次重复道:“我希望您能对您儿子好一点,他很辛苦,很不容易。”
夜风凉凉地往身上吹,她转身往前走,上了五六阶台阶。后面声音随着风刮到她耳边,“怎么对他好?”
“承担起父亲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