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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草原女王与我 > 第43章 复苏

第43章 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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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宁十五年十月,黄头贼破京师,朝体崩塌。十二月,丰余良率军二十万夺还京师,陈角逃潼关,殺帝与群臣千余人。丰余良立十王爷为帝,新帝拜丰余良为相,年号是为庆永。

庆永元年,二月,帝命丞相丰余良讨黄头贼,丰余良率辽东铁骑十万攻潼关,潼关破,黄头贼首陈角带残兵退至洛阳。六月,卓娜提亚率军十五万破莲华城,俘禄王家小七十一口,城守安慕带五千人逃。十一月,丰余良遣使莲华城,欲盟,卓娜提亚拒,言不战不合,两立相安之约,帝许。十二月,大司马骂丰余良挟天子,被斩,遂诛九族。

庆永二年,三月,卓娜提亚率军六万连下西北边关,七月至单宁府止,禄王一路逃西域月者国,气数已尽,丰绒花率女直军追。卓娜提亚势迫陈角,陈角命王氏姐弟率军三万对峙。王彩、王云姐弟本王占骨肉,被先帝流放汉中,故投黄头贼。八月,丰绒花破月者国拜花喇城,屠城,俘月者王室九十人,将男子四十人尽数烹杀,尸骸悬挂城墙。月者国震动,逐禄王,禄王逃至雪山龙城。十月,月者国遣使与卓娜提亚谈和,卓娜提亚许,命女直军还,丰绒花撤军。

彼时,布谷德帝国一统西域,势鼎,是为衰败始。

*************

浮浮沉沉,离离散散,乱乱纷纷,是红尘。

两年来,眼前只有枯草、刑具和温良玉。她身上缠着绷带,穿上了干净的衣服,终于深深睡去。不知是第几个夜晚,惊慌失措的猪婆婆已经慢慢远去,她终于难得地放松了下来。直到她睡去,我才敢起身离开营帐,与二哥准备的人马一起准备趁着夜色起身去往芙蔻所在的营地,躲过留守辽西的部分绒花军。

我再三嘱咐二哥要好好照顾温良玉,他说温良玉是他少数幸存的旧识,会继续好好医治她。据幸存的吕兵在路上告诉我,当年威辽之战,二哥在与温良玉吵到拔刀相峙时,敌军一来也会奋不顾身保护这位上将。我与二哥相认不久,但他的秉性我从未怀疑。

他们说卓娜提亚两年来与禄王激战,两年来连下莲华城、甘州、顺州、单宁府、吐罗州,禄王的势力被切断成了西域与中原两处。中原一处遭到丰余良的打压,而西域一部则被以丰绒花为主的辽东绒花军做先锋追杀。

“那卓娜提亚在哪里?”我很不解,如此问道。

“卓娜提亚一直呆在单宁府,据说占了一处大宅,几个月来就不再出城了。”

“大宅?”有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不住,住一个说不上名的大宅?我有点糊涂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单宁府几处府邸大宅都在当初禄王攻城时被烧毁殆尽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单宁府的哪里。”那吕兵大哥答道。

“你们真的就没想过回中原?”我实在是忍不住如此问道。

“姑娘,我们都是愿意跟着李将军卖命,才没有扔了铠甲或者落草为寇的。”那吕兵大哥笑道,似是很无奈,“威辽之战过去那么久了,该逃回中原的吕兵也都逃的差不多了。辽西也好漠南也好,甚至是西域和关内都开始落入胡人手里了,中原又到处是丰余良这种奸臣拥立傀儡或者自立为王。世道已变,大吕不可一世之时过去了,如今兵灾蔓延,日月倒转,不久估计连白天和黑夜都会分不清的,要逃,逃得到哪里呢?”

我无言,却也不是感到茫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历,我从小被俘为奴后没有二十次,也有十几次了。温良玉又常说在中原讨黄头军时的惨状,那与我一直以来的经历也没有太大区别。我并不想说这位吕兵大哥见识少,但天下实际上从未少过兵戈厮杀,只是这回这两年泛滥到了全天下,无人再能独善其身罢了。

“姑娘见到卓娜提亚,胡人就会退了吗?”又一个年轻的吕兵问我,“我们一直都听说是这样的。”

“为什么有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卓娜提亚虽然对我好,但军事大事,可从没听过我的。”我如此说道,也就是唯一的实话。

“那我们送你去见芙蔻姑娘,有什么用?”一个吕兵急了,“我还在想真有一笑倾城这回事,能靠一个女人把天下大势变了,见到你我就觉得也没多少倾城。”

“别胡说,没规矩。”一个老兵如此骂道。

我只是摇摇头,相比老兵而言,我倒是挺赞许那小兵的话。他说的一点没错。

“你们看我的十指,”我伸出双手,“十多年来,一直是帐奴,十根手指只会取悦别人,生的娇嫩灵巧,但是这两年丰绒花不断割伤我的手指,一次一次拔掉十指指甲,它现在不光细嫩无力,还布满伤痕,对我而言畸形也是丑恶。”不只是手指,我也是如此。被和温良玉关在一起,就是为了消磨我的意志,就算我再怎么反抗它也肯定是生效了。小时候对娘的思念也好,十年来学会的讨好人的本事,还有与卓娜提亚的点点滴滴,自由人的喜悦,都越发的模糊了。我见温良玉窝囊就气,是因为我也如此。我也怕,夜夜梦到又落入地牢,又要每日猜想要被如何折磨的那些可怕日子。

“我也不知道我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你要是把我杀了,我也就解脱了。”人只能活在两个甲子间,却要受千年累积的红尘苦。自己的苦难还没受完,还要为别人的悲伤去流泪,一生就这样过去了,留得下什么,留不下什么,难以去知晓,诉说人生,总是成了诉苦。

至少在短暂的停留中,还见到过一些美丽的事物,有过真心喜欢的人。想想也就够了。

这一瞬间,居然就做好了人头落地的准备,在地牢里明明并非如此,或许只是不想死在丰绒花手里而已吧。人以为自己多顽强,没想到认命也是意外的快。

“姑娘,别自顾自哀怨了。”老兵见我的样子,仿佛懂了什么一样。“大家都是沦落人,谁不担待谁啊。别听那娃娃瞎胡说,他们没见过世面,以为做点什么小事好日子就回来了,咱们这种见过世面的人至少该知道,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吧?”他如此说道,往火堆里添了柴火,“你能让卓娜提亚退,自然好,不退,也好,总比我们都成了她仇敌好,谁还觉得不值了?”他的坦然到没有令我震惊,只是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我对中原人那奇怪的负罪感一直让我没法好好思考,原来只是仅此而已。毕竟所谓的大道理,我早就懂了,懂的比这些兵娃子早道多了。

***************

话说卓娜提亚攻破莲华城后,安慕带三千骑突围出城,却与安忒斯走失,安忒斯带着杉樱而走,令她心急如焚,却迫于布谷德大军西进,不得不带兵躲入深山。卓娜提亚破莲华城后,大掠三日,丰绒花谏言屠城,卓娜提亚不许。三日后卓娜提亚置罕庭于莲华城禄王府,将禄王家眷予以严加看管,恢复各省部运作,屯田储军,集结军队以备南下继续追讨禄王。

后卓娜提亚亲率布谷德主力分三路南下,破定西关,连下甘、凉、肃州,中路军直捣单宁府,禄王出逃。西路绒花军追禄王,过雪山沙漠,入月者国,连破三城,后据报禄王逃至唐努山,不有音信,卓娜提亚命林木中万户扫唐努山,未能寻获。卓娜提亚与丰余良对禄王的战争持续两年,最终完全肃清禄王势力,卓娜提亚没有从单宁府撤军,大吕西部几乎落入布谷德控制。布谷德卓娜提亚、大吕丰余良、黄头军陈角三方成三足鼎立。

白山山脚下,原来白山部落的领地上,绒花军的大旗飘扬,军户生火劳作,极为热闹。而在不远处,一支举着莲华城大旗的数百人的军队缓缓走来,若是细看也不难发现,为首的将军与军人都是女子。

一身形娇小的年轻姑娘,两鬓各梳了一个小辫子,穿着绿色的袍子,自绒花军军营中带着几个士兵驰骋而出,来到了那支女子军前。这人便是亲自出城迎接的丰绒花,而对面则是从莲华城出逃后不断被追剿,前来投诚和谈的安忒斯与她的安族军队。虽然安族军奔波逃亡近一年许,却看不出疲惫受怕的模样,仿佛一支胜了后的部队一样意气风发。

“安将军,贵客啊。”丰绒花笑道。她就算不笑双眼也如半月,笑起来更是甜美,安忒斯很是欣赏她的容貌,却也在心中敲着警钟。因为这外貌与绒花军的做派实在是不符,这肯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哪里,丰将军亲自迎接,还真是对我非常重视了。”安忒斯也说道。

“杉樱姐,别来无恙。”丰绒花对穿着白袍,在马背上低着头的杉樱说道。她经过两年的痛苦鏖战,与卓娜提亚近在咫尺却碍于誓言不能相见的痛苦,安忒斯的控制和欺辱,已经很难再从外表看出原来那倔强好强的样子。实际上杉樱不是对她们服了软,而是在心中一直担心着大姐安慕的安危。而且她最反感的人就是眼前的丰绒花。

“别人问话,回答!”安忒斯举起马鞭抽了她一下,杉樱痛的缩了缩身子,对丰绒花只是点了点头。

“安将军不要这么粗野,杉樱姐怎么说也是我的熟人。”丰绒花还是笑着说道。

“绒花妹,熟人什么的,我担不起。”她开口道。自小她就讨厌总是缠着卓娜提亚的丰绒花,自小她就觉得丰绒花与别人不同,说不上是什么,就是讨厌。如今这一个将军,一个只是女人的侍妾,令她觉得更是反感不堪。

“哪里的话,杉樱姐你可不知道,陛下有多想念你。”

“我可是叛贼,想杀我还差不多吧?”

“不要误会她啊,杉樱姐,一直以来想杀你的是我,不是她。”丰绒花还是笑眯眯的,语气还是甜美悦耳。但就连安忒斯都觉得不寒而栗。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丰绒花的笑可能不是伪装,她是真的发自心底喜欢自己的所作所为。安族人只是好战,而丰绒花则像是喜欢负面的一切一样。

丰绒花将众人带入军营,在大帐中摆大宴为他们接风。而安族军队也被赏赐了酒肉同乐,营中杀羊宰猪,备酒熬汤准备大庆一番。到了夜时,到处响着辽东歌谣,士兵们把酒言欢,安族兵们也聚在一起大快朵颐,大帐中丰绒花则用上等的料理和好酒招待安忒斯与几个头领。

而杉樱却被安排到了大帐外面,卫兵旁安排了一个外桌,在士兵旁显得极为惹眼。她对这种侮辱性的安排自然是恨得牙痒痒,是别人还则罢了,是丰绒花恰恰令她不爽至极。

丰绒花在大帐中座主位,面前摆了一桌酒菜,安忒斯和众头领也都摆了一桌酒肉,却都比丰绒花的要丰盛。安忒斯等安族人不知东方有甚礼节,只是觉得应该是不外乎尊客贱己的礼数而已,也没有太多在意。几倍蒸白酒入肚,暖了肠胃,也兴了兴致。

“诸位姐姐投我,我真的太高兴了。我也是自小听着安族战士的故事,一直以来想象着诸位姐姐的勇武飒爽,只可惜年少去了辽东,东西相隔太远,不像我们的女王,我是第一次见安族人。”

说的就和真的一样。布谷德军破莲华城时,丰绒花以好奇为名专门寻找任何可能是安族人的士兵加以虐杀,在布谷德军中极为有名。就像是小孩子撕扯没见过的小虫子一般,令人颤栗的行为。

“我在辽东最爱吃的菜肴,还属把腌菜和猪肉一起做成的炖菜,实在是人间美味,百吃不厌。相比草原的牛羊肉是另一番风味。”她如此说道。众人也纷纷品尝着这道菜,至少这句话她说的还是实话,确实很好吃。

“有了各位的相助,抓住安慕应该也不是太难的问题了,安慕除,西部就可以安定,在女王那里就是大功一件。少不了各位姐姐的好处。”她说着,从自己的主位站了起来,手里还是捧着自己的酒杯,“最重要的,后方安定了,女王肯定会继续南下,入主中原。到时候可是有的是大仗,有的是战争可以满足你们了。”

“白鹰女王想当桃花石的皇帝?我们可没听说过。”安忒斯有些惊讶,这是个很大的消息。

“当然了,布谷德现在兵强马壮,西征月者国没让女王看到什么价值,她更希望打中原,然后再回头灭月者国。”丰绒花拍了拍手,一群穿着素衣的侍女便端着菜肴低着头漫步走入大帐。仔细看不难发现她们高鼻深目的样子。她们上完菜,便一排站到了大帐中间。

“王公贵族当佣人总是笨手笨脚,但就是和真佣人不一样,所以笨手笨脚可以饶恕,对不对?”

“她们是月者国人?”安忒斯见状问道。

“不愧是安姐姐,真聪明。”丰绒花一拍手,佣人们仿佛把它误会成了什么命令,惊慌失措了一阵,又赶紧恢复了安静。

“我怎么听说女王和月者国和谈后,就把抓的那些王室都放回去了?”安忒斯问道。

“当然,但具体放多少是我的事,我抓了几十人,自己留了十几人,不过分。”她说着,漫步到了那些女佣旁。很显然,她们原本都是月者国的公主或郡主,与这些高鼻深目的月者贵族比起来,丰绒花显得更是娇小,矮了整整一头。

“一些人会跳舞,但我不喜欢看跳舞,所以真可惜,留下来的都是什么都不会的。”她说道。

“丰将军,您这个身段,跳起舞的话怕是别有一番风味。”安忒斯突然说道,她虽然一直觉得丰绒花是个残忍虚伪的家伙,却也一点都不怕冒犯她。

“第一次有人说我适合跳舞,哈哈,或许我该当个舞女,而不是将军。”丰绒花似乎一点都不生气,还是甜甜地笑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捧着自己的脸颊。

“您破的是他们的夏都,应该不止这些女贵族吧?”

“您不知道吗?这些姐姐们肚子里可都是有他们那些亲人的骨肉。”丰绒花笑道。

“什么?等等,你难道让他们亲人——是不是太恶心了?”安忒斯皱着眉头。

“不不,不是啦,别误会,我说的不是那个腹,我又不是疯子,我是指肚子啦肚子。”丰绒花连连摇头,“我也请她们吃了一顿酒席,只不过吃的是另一些人而已。”

“……”这也不比刚刚误会的不恶心,安忒斯心想,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她甚至疑惑了。

“好处?我可不是为了好处。”丰绒花来到安忒斯桌前,半蹲下来,用手拿起一片猪肉,轻轻放进嘴里吃掉了。“只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安忒斯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一种精神上的挫败感,仿佛自己成了那个比较弱的人。丰绒花的做派看似像个安族人喜欢标榜的那样,但安忒斯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哪里不对。

“你为什么一定要留着这些贵族。”

“你们安族的姐姐们不也喜欢贵族吗?”丰绒花反问。

“不一样,我们是名正言顺的收取,光明正大的带着,就是为了名声和满足。”安忒斯直言道,“你这样偷偷摸摸的留着,别人又不知道,那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姐姐们还是世俗的很啊,”丰绒花站起身来,抿了抿刚刚夹起肉片的手指,“我可不是为了名声,名声什么的我不想管,别人怎么看与我关系不大。我只关心我自己开心不开心而已。”

“你这样做不是头一回了吧?”安忒斯问。

“哎呦,我记性不太好,真的记不清有几回了,但我上次留下来的玩伴,还在辽西本营里呢,姐姐有空,我带你去见她。”

“是什么人?”安忒斯问道。

“大吕的将军,我可喜欢死她哩。”丰绒花笑道,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当然,抓的是夫妻两个人,丈夫就做了饲料了。”

“饲料?”

“喂猪。”丰绒花道。

“你的猪都是人肉喂养的?”

“对啊,每几个月都要喂大人物,活着喂更好,猪肉就更好。”丰绒花说罢,在场的客人们皆停了筷子,安忒斯也停了筷子。“你们别要觉得不适,你们吃的不适那些猪肉。”

丰绒花如此说道,在场的却没有人再动。

“你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安忒斯问道。

“只是告诉你们,我不是疯子,我也不吃人肉。我只给猪吃人肉。就像你们吃的那些——恐怕你们也分不清哪片是猪肉,哪片是人肉吧?”丰绒花走回自己的主位,在场的头领纷纷反胃,有些甚至呕了起来。

安忒斯面色铁青,忍无可忍。这高大的女将一脚踢翻桌子站了起来,她倒是不担心丰绒花耍什么图穷匕见,安族人上宴席不下甲胄,就是防的这个。

“你这个疯子,耍我们耍够了吧?”她抽出了佩刀。“戏耍安族人可是要付出代价。”

“姐姐不要这样,我很害怕啊。”丰绒花手无寸铁,身穿华服没有甲胄,似乎是真的害怕了。大帐外很吵闹,原本是士兵们满军营摆酒席的吵闹,如今却变得更加嘈杂。安忒斯仔细一听,听到了无数熟悉的声音。

那是箭矢飞散,击中物体的声音,就如同下雨一般密集。

“你这个疯子,早就算计好了这一次吧。”丰绒花面带笑色,不言语地从自己的坐垫下面拉出暗匣,拉出扎满箭矢的箭袋绑在腰间,又拿出了一张半月似的辽东女直弯弓。

安忒斯知道如今敌众我寡,不能硬拼,只能直接拿下丰绒花,挟她以逃出绒花军营寨。而外面的姐妹们有多少能幸存恐怕就难说了,而杉樱就更来不及去管。

丰绒花抽出箭矢,她是个好射手,手速娴熟而快,众人不见她上箭她就发了一箭。一箭避开了甲胄,将一个头领的左眼贯串让她倒在了地上。

不等她们她们反应就有三人中箭而亡,丰绒花的弓箭功夫令在场安族头领们目瞪口呆。一人拿起低桌当盾牌准备冲上前来,丰绒花还是甜甜地笑着,却开了一个大满弓,一声呼啸后箭头刺穿了被举起的桌子,也刺穿了那人的脖颈。

“看不起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是疯而已。”安忒斯几乎酒醒了,那是不到喝下一杯酒的工夫,其余人就已经被丰绒花射杀。她没有安排伏兵确实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她自己就足够收拾所有人。

“我可舍不得杀你,姐姐。”丰绒花笑道。安忒斯大步上前,丰绒花当头一箭,安忒斯砍落飞矢,她的佩剑就如鸣钟一般响着,让她惊讶于这箭犹如重剑刺击。这强弓重矢真是名不虚传。

“我经历的战阵,不比姐姐们少的。所以我也知道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丰绒花说着,不断后退。“也知道剑法防人,防索命,却不能防猎。”她说罢,满弓要发,安忒斯惊而挡,那一箭却是斜着朝一旁死去的安族头领而撒。一箭斜着击中那尸首头盔,发出脆响转而弹飞,扎进了安忒斯的脚踝,令她猝不及防,吃痛弓腰。

“像这样。”丰绒花笑道,又一箭穿了安忒斯另一只脚,她就吃痛又失力跪倒在地,对峙的额两人从安忒斯高丰绒花一个头多变成了矮小的多。

丰绒花如玩耍般的笑起来,又一箭射穿了她的手臂,让她佩剑脱手,又一箭射穿肩膀,让她直不起身。才一会儿工夫,安忒斯四肢肩膀都插满了箭,真就像是故事中所说的,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姐姐疼吗,疼就喊出来啊。”

“……疯子。”见丰绒花像是心疼自己一样的模样,安忒斯怒目圆睁骂道。“快杀了我”安族人最痛恨的不是输,而是输了后被拿来取乐。

不巧,这就是丰绒花最爱做的。

“姐姐你跪着的模样,比你站着好看。”丰绒花漫步走到安忒斯面前,半蹲着说道。

她恨不得起身将这个疯子撕成粉碎,却怎么都使不上力。丰绒花的弓箭实在是精湛,每一箭都伤到了韧肌,几乎是废掉了安忒斯的功夫。

“你这么做….为了什么?我们才几百人,安慕那边才有几千精兵,她根本不会为了我们而来,你这是……无用功。”安忒斯至少是接受了自己败掉的事实,于是问道。

“安慕?哪位?”丰绒花像是在听笑话,“我才不在乎什么安慕和那几千人,我为的就是你。”她说着,拿起了落在地上的草原式的餐刀,在手里把玩起来。

“你知道吗,我从小听安族人的故事,实际上没啥感想。我更讨厌你们,因为你们总是妨碍我的卓娜提亚姐姐。”她的表情终于没了笑容,却变得阴森可怖。“而且你救卓娜提亚姐姐,居然还下令把她赤条条地扔到野林里——这就是原因,没别的。”

“你开玩笑吗?把她从温良玉那里救出来的是我,她也没有因为被仍在林子里而死去,我反而有罪?”

“所以你不用死”绒花军的士兵来到大帐要报告,似乎是外面的战事已经平定了。丰绒花本来要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转身。

“啊,对了,差点忘了,你知道我们怎么对你们这种安贼俘虏吗?”丰绒花笑道。安忒斯意识到了她说的是什么,却也没办法了。

丰绒花将餐刀一挥,几点鲜血从安忒斯双目飞出。没有多少,甚至染不红那短刀。但安忒斯能看到的却只有鲜血,淹没人间的血,无尽头的,只有赤红的血。血,血。

“说道温良玉,你可以去陪陪那位温良玉。”丰绒花见安忒斯只是低声呼了一下痛,觉得无聊就要走。

“将军,安贼都已经杀了,伤亡千余人。”

“好。”丰绒花答道,将餐刀扔到了一边。

“杉樱长公主已经跑了。”

“没伤到她?”

“没有。”

“那就好,命亲信跟着暗中帮助,别让她见不到安慕饿死渴死在路上。”

“遵命。”

“还不走?还有什么?”丰绒花见士兵没有退去,就问道。

“还有,将军……”士兵似乎是不太敢说,“辽西……辽西来信,贵吉尔氏族叛军劫营,温良玉和李凝笙被带走了。”

“你说什么?”丰绒花睁大了眼睛,“贵吉尔氏族?他们真想入猪肚了啊。”丰绒花面露怒色,“李凝笙也跑了,这可给会给我惹大祸,辽西老营那些人,都炖菜吃的太多了,弓都拿不稳了吗?”

士兵没敢说话,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接茬,否则会殃及生命。

丰绒花想接着说些什么,但随后又转过身来,捧起了流着血泪,已经目不能视的安忒斯的脸庞。

“至少我还有个新的猪婆婆了。”她又笑了。“抓贵吉尔氏族的舌头,把我的书信送过去的事缓一缓。”她说道:“先把阴山那里的贵吉尔营地办了,得确认一些事,再重新起草书信,否则就诈不到人了”。

士兵便答道:“是”。

*******************

我们接近了一处深山,那是几乎封闭的一处山谷,到了热季时林木草丛中奇怪的五颜六色的虫子比灰尘还要多。那里就是贵吉尔氏族的另一处主营,芙蔻所在的部落。也是以前杉樱带着逃跑后一直带领的那支部落。

“绒花军!”

老兵说道,我们纷纷躲到了密林中,下马趴在地上观察着远处下坡那些士兵。他们都带着弓箭,以长羽饰头盔,带着紫色火焰一般的大旗,确实就是绒花军。

绒花军出现在这里,难道芙蔻所在的部落已经被布谷德发现了?我一时间也说不准到底是丰绒花派人来的还是卓娜提亚,因为两者都会杀贵吉尔氏族的人。但这两年来的地牢生活也让我确认了一件事,那即是丰绒花对卓娜提亚实际上藏着二心,有着自己的动向和目的。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能够确定。

“好多人啊,幸亏发现得早。”近千多个绒花军骑兵从山谷撤出,他们抓了很多俘虏,也抬着类似棺材的东西。我仔细看着,也没从俘虏里看到什么熟人。我们几个就这样等到绒花军走掉后,赶紧出林进山确认了一下芙蔻的部落的情况。

却也果不其然,那里只有一片狼藉,满地的尸体和被洗劫一空的营地。

“芙蔻!”

我奔下马,开始一个一个翻看那些尸体的面貌,那些看似女子的尸体。虽然是寻找芙蔻,但我也在心里期待芙蔻不要出现在这些尸体里面。

“没有。”

老兵和那几个吕兵也都认识芙蔻,我们寻找了良久,没有找到芙蔻的尸体。

她难道是被那些绒花军抓走了?但我们没看到俘虏中有她。事情是变得越发蹊跷起来。

“我们现在回辽西吗?”那兵娃子问道。

“姑娘你怎么看,这一趟任务是不会成了。”老兵道。

“我得跟着那些绒花军。”我说道,那老兵就瞪大了眼。

“姑娘你疯了吗?”

“如果芙蔻在那些人里,我和二哥、贵吉尔氏族的事儿都被知道了,怎么说,会被丰绒花下绊子的。”

我是认真地说。而且,我必须确认芙蔻是否活着。

“这种事不该你做,我们来,姑娘你必须远离绒花军。”老兵道,“这开元贼的道道这两年我也算知道了不少了,既然芙蔻姑娘没法送你去见卓娜提亚,你就得自己去单宁府见卓娜提亚了。”

“你们原来是想让芙蔻送我去见卓娜提亚,好让贵吉尔氏族脱罪?”我恍然大悟,难怪要送我去见芙蔻。

“是啊,现在打水漂了。”

“那我去单宁府,你们去通知我二哥。”

“你一个人太危险,我和你去,你们几个娃子去通知李将军。”那老兵说道,“你可是唯一的希望了,你死了我们也活不长了。”他说道。

我也只能点点头。对他们而言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也不想任性。

*********************

话说在辽西,送走李凝笙去芙蔻的部落已经将近五个月,李卫驿带着贵吉尔氏族辗转辽西躲避绒花军的追杀,不是在山谷里就是在密林里。原本卓娜提亚引兵西征让贵吉尔氏族这里布谷德势力空虚,日子好过了许多,结果救回小妹的事情让贵吉尔氏族成了留守辽西的绒花军老营的眼中钉,遭到了疯狂的追杀与围剿,令他们疲于应对,死伤惨重。

一日李卫驿难得允许众人生活做炊事,部众们为终于吃到一顿热饭而感到高兴。结果一个伤兵骑马而来,令众人惊觉是不是绒花军又追来了。

“首领,绒花军抓了我们一十户的人,只有他被放了回来。”那士兵扶着伤兵说道。

“我们得准备动身了。”李卫驿说道。

“不不不,首领,别着急,绒花军撤退了。”

“撤退了?”

“都撤了,这人被活着放回来是因为被塞了将军的书信。”

“将军……我的天啊,丰绒花本人的书信?”李卫驿站起身来,接过了士兵递过来的信纸。他因为没有右手,所以用单手很费劲的才打开了折叠的书信。上面写着的是布谷德的语言,李卫驿在贵吉尔氏族呆了两年,也差不多认识了这些勾勾圈圈的字儿。

信上面如此写到:

大吕的败将,抱头鼠窜的铁钩领主,李卫驿。我要我的猪婆婆。你抢走了我的所有,你会付出代价。我现在抓到了李凝笙,我们来做个交易。你来白山,所有的事一笔勾销,我把李凝笙给你,你还我的猪婆婆。你不来,新账老账一起算,我把李凝笙分成一百块儿还给你,我自己再取回我的猪婆婆。好自为之。带着头领们和我的猪婆婆找绒花军投降,他们必不伤你们,你就来白山。——女直万户领主、绒花将军、丰绒花

李卫驿心中懊恼,最不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丰绒花最近一年在塞北动作频繁,自己难道还是低估了她的行动力和眼线?

“那是什么?”

一女子身穿甲胄,带着铁面遮住口鼻,上前来问道。

“丰绒花的书信。”李卫驿说道,把它递给了那女子。她戴着手套,结果书信打开,却读不懂那些字。

“说的什么?”她问道。

“他们抓了小妹,让我带着你的头领们投降,拿你换小妹。”

那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温良玉。在别了李凝笙后,经过三个月痛苦的挣扎,她不光没死,身体还康复并强壮了起来。但还是一身伤痛疤痕只能全部遮挡起来,看起来比以前更是煞人。

“不用说,肯定是圈套。”她说道,“至少你们应该会被直接喂猪。”

“但我真的担心小妹,没了她,不说丰绒花,卓娜提亚完了手头的事也会来继续杀我们,那我们活不长。再说,那是我的小妹,我不能见死不救。”

“总之是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温良玉道,“但是可以见到丰绒花不是吗,我去。”

“你没事吗?”李卫驿有些担心,他至少知道,从丰绒花那里逃出来后温良玉的惨状。三四个月的恢复虽然快,但他还是心有余悸。

“有事?有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她?”温良玉的语气似乎是认真地,令李卫驿觉得有点奇怪。她真的很想丰绒花?什么情况?

“而且李凝笙对我而言也是亲故般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温良玉说道,“这一趟你去不去不重要,反正我是一定要去。”

“你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去就做不成人了不是。”李卫驿有些无奈地笑了,但也难得地,他的双眸似乎活过来了一样,恢复了不少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多写点谢罪,但肯定不会TJ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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