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善中学是除了职高外生源最差的学校,同时也是出了名的乱,教育局为了提高升学率,对着校领导好一番指导,最后去到隔壁省一个向来以严格出名的重点高中学习经验。
重点中学优秀的教学风气与齐整的校园环境,一下就打动了至善中学校长,回到学校后立即下令整改校风校貌,不仅要强抓普通班,还要整治重点班,并且强调家校合作,架起学校与家长之间的桥梁。
所以预计月考之后还会有一场面向全校的家长会。
经历上次的事件之后,宴莲怎么也不同意宴素独自回家,恰逢司机有事,与其在教室干等,不如留在教室帮助班委布置考场。
雨后的空气清新,消解了残留的几分燥意,落日透过透明的窗户涌入,灰尘在余晖上飞舞,洗涤干净的叶片是纯粹的绿,在地上留下摇曳的倩影。
放学后留下的人不多,除了班干部外就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住校生,顾厌从讲座结束后不知道去哪了,这是他的常态,因此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
宴素挪完课桌,准备去将最前面一米多长的讲桌需要拖到走廊上去,但奈何力气不够,讲桌纹丝不动。
宴素刚准备叫人帮忙,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却丢了扫帚跑了过来,冲她憨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
“让我来吧。”说完,埋着头也不看她,径直拖着讲桌走了出去。
大概是低估了讲桌的重量,他行动的步伐十分缓慢,宴素小跑几步,默默在后面使劲推。
二人到了走廊,男生的脸色微微发红,神色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宴素,刚准备说什么,一群男生捧着球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
“赤赤!今天怎么不去打球啊!”为首的周居洋将球在指尖转了一圈。
王赫有一种被撞破的尴尬,脸更红了,像是一个一只蒸熟的龙虾。
要是以前,王赫早就抢过球和他们打成一片了,而不是站在这里,像一个思春的大猩猩。
男生们探了探脖子,突然有人看见了站在教室前口的宴素,失声指了指,然后和旁边的人相视一眼,心下了然,嘴里不断发出“哟哟”声起哄。
王赫举手摆了摆,有些不好意思的瞄着宴素。
宴素没说话,冲着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转身准备回教室
周居洋把球夹在臂弯,突然伸手拦住宴素,吊儿郎当地说:“晚上出来玩?”
身后的众人发出嘘声。
宴素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地盯着眼前的人:“我认识你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巨大的哄笑声。
周居洋站直了身子,收敛了笑意,往后退了几步,顶着后槽牙,将球猛得扔在地上,弹回手里,看了宴素一眼。
“装什么装。”
他突然将球举起,猝不及防地砸向宴素身后的门框,门板向后扇去撞到墙壁,发出巨响,宴素被他的动作吓一跳,连连后退,靠到了走廊一边的栏杆上。
他斜嘴笑了一下,侧身冲着身后的人示意,又回头看向宴素,眼神满是不屑与嫌弃。
那群人又发出怪叫。
“洋哥牛逼!”
巨响声将教室内的人也引了出来,围在门口。
班长是一个有着婴儿肥的女生,拿着扫帚,趴在门口,她扯了扯旁边人的衣服,用自以为不大的音量喊道:“怎么了?”
篮球撞到教室内的讲台,弹了出来,咕噜噜滚动,停到宴素脚边。
宴素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用右手指腹撑着,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细长的眼尾向上轻轻挑起,原本清亮的眼睛像是冬日结冰的湖泊,泛起一层看不清道不明的阴翳,一张唇微微勾起,竟显得冷艳。
众人愣神间,她却微微偏头,像一只正在思考的猫,在余晖的照耀下,脸上绽出的笑容干净得像一朵初生的山茶花。
她用双手掂了掂手中的球,做了个口型,然后将球猛得砸了回去。
周居洋只感觉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地上了。
他鼻子发酸,眼前迅速泛起雾气,视线内浮现一连串虚影,光线也变得分外刺眼,周围嘈杂的声音像是从山谷间传来,听不透彻,鼻息间留下一阵温热,下意识抬手抹去,却看见一抹显眼的红。
鼻血流淌,滴在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是一朵朵炸开的血花,他的脑子一下就通畅了,被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一脸不敢自信地看着宴素:“你他妈....。”
“三分。”宴素捻着指尖的灰,冷冷吐出两个字。
周围看戏的人傻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吼了一句“牛逼”其他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周居洋欲要还手,身边的人却拉住他,低声说了什么,他抬眼望去,教导主任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只好捂着鼻子,咬牙切齿地说:“你给老子等着!”
宴素没理他,她不习惯干这种事情,也没心情再留下来帮忙,给班长说了一声,转身回了教室,收拾了书包准备去校门口等司机。
因为明天是全校性质的考试,校园内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背着书包,站在路边的一颗树下面。
她刚刚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司机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学校大门对面是一些商铺,还有不少结伴的学生门口站着买炸串。
天气有些昏暗,街道上面落了些暴雨冲刷后残留的枯枝,太阳已经落山了,不知名的鸟类盘旋在苍城上空,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嗥鸣。
系统如往常一般安静,宴素低头数着地面的水坑,突然,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响起,几辆黑色机车从从街道拐角冲了出来。车辆发出的的咆哮声伴随着尖叫声,扰乱了平静地街道,靠近学校的时候,车速减缓,缓缓停到了对面的商铺前。
车上下来几个发色可以凑成一条彩虹的男男女女,宴素扫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太伤眼了。
宴素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间再次看向马路对面,居然在里面一群杀马特之间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却意外熟悉的黑发。
与彩虹人的铆钉加紧身裤不同,顾厌穿了一身黑,修身的黑色长裤,黑色的冲锋衣薄外套拉链拉到了尽头,向下翻折,但是仍挡住部分下颌线,他支着一条长腿,半靠在机车上,从兜里摸出打火机,低头点燃了含在嘴里的烟。
他将头微微抬起,吐了一口烟,面无表情的脸瞬间隐匿在白色的烟雾之间,像是青山远黛,看不透彻。
她突然想起那一闪而过的黑色衣摆。
宴素捏紧了手中的手机,刚准备过马路,一辆黑色的林肯却挡在了她的前面,司机匆匆忙忙地从驾驶座下来,小跑加持绕到她旁边,侧身为她打开了车门说:“今天有事情来晚了些,小姐久等了。”
宴素摇摇头,对司机说:“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才出来。”说完,看了一眼还在抽烟的人,有些犹豫。
“小姐还有什么事吗?”司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商铺的露天炸串生意火爆,但小姐这身体......
算了,找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一步一步慢慢来吧,她对着司机摆摆手,低头上了车。
顾厌将烟从嘴边挪开,目光死死跟随那辆耀眼的黑车。身后传来了一连串的艳羡声和吸气声。
一个染着奶奶灰的青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在他旁边说:“奶奶的,这车看着就值钱!”
顾厌无声地往旁边挪了几步,隔开了距离。
“那女的真得劲儿,跟他妈的公主一样....”
“还没见过这么正的妞儿....“
顾厌拍了一下车身,发出巨响,警告性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人用胳膊肘杵了一下身边的人,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小声说:“别说这些,你也知道厌哥对女人不感兴趣,嘿嘿....“
对面忽然嘈杂起来,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鼻子塞着纸巾的男生走出校门,像小鸡围着母鸡,还不时将手中的篮球砸向地面,砰砰作响。
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脚步,快步走到一棵树下,弯腰捡起了什么,他惊呼一声,其余的人围了过去,一串奇怪的笑声响起,还夹杂了污言秽语。
顾厌挪开视线,将烟头在树上摁灭了丢进一侧垃圾桶,往商铺内走了几步,却突然想起什么,步调一转,抬腿向着那群人走去。
走近了,顾厌也看清了他们捡起的东西是什么,巴掌大的卡,纯白的底色上印有绿色的校徽。至善中学的校牌。顾厌家里也有一张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左侧的照片,照片里的女生温和的看着镜头,略显苍白的嘴微微翘起,眼波中似有春水在流转。
顾厌目光一沉,冷声说:“给我”。
那群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没人说话。
周居洋一把扯过旁边人手中的校牌,在手掌上拍着,轻挑下巴,戏虐道“哟,这不是顾厌嘛?”
顾厌皱眉,显然已经不记得这号人。
一个小马仔模样的人附到他耳边,大声说:“哥,他好像不认识你。”
身后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笑声,周居洋拂开身上的人,表情渐渐变得凝固,他攥紧了手中的校牌,突然心生一计,说:“你也是她的客人?”
他抬手做一个下流的动作,接着说:“也不知道活怎么.....”没等他说完,顾厌一拳砸了过去。
原本鼻孔里塞着的白色的纸团一下又浸得血红,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下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将两人分开。
纸团不堪重负,从鼻孔中滑落,周居洋吐了一口血沫,抬手捂着鼻子说:“你有病....”
顾厌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冲着马路对面的人招了招手后又给了他一拳,那群蓄势待发的非主流从机车下面抽出一根根铁棍,穿过马路,站在顾厌身后。
周居洋见此状况,一下就懵了,不顾满脸的血污,指着他,结巴道:“你想干....干什么,这里是学校门口!我要叫保安的。”
正在点烟的顾厌闻言,轻笑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看似平静的瞳孔如沾满毒液的尖刀,在黑夜中蛰伏,蓄势待发。
他冷冷地说:“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