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钟毓风风火火走了几步，忽然来了一个急停，让她身后的周玉琮猝不及防。

周玉琮收腿的时候，她的前胸几乎贴到了宁钟毓的后背。她刚要横向挪动站到宁钟毓的身旁，宁钟毓已经向她靠来，偏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老相识也在。”

如果周玉琮这个时候撤走一步，指不定宁钟毓就会因为突然被拿走了支撑站立不稳，所以周玉琮僵硬地维持这个站位向客厅的中心看去。

安华身着现代时装，一副干练模样。她的手搭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后背上，扎眼又显得庸俗的首饰和浓艳的妆容掩盖了女孩原本的清秀，她低着头，眼泪打转。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面红耳赤立在一边，周玉琮定睛一看，居然是赵飞。平时打照面都是大院里穿运动服的样子，他现在的打扮不怪周玉琮没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不声不响地，就开始拍戏了，还是跟安华这种炙手可热的明星搭戏。

那个进门就听到的声音没有就此停息，“这是谁找来的人？！大伙儿没那么多时间往你身上搭！”

周玉琮把目光移到这个开口呵斥的人身上，平头、黝黑、微胖，不修边幅，是她印象中导演的典型外在形象。

女孩瑟缩着不知如何是好。

道具组的人说话声音更加沉厚些，“喂！记得把首饰留下啊，不能带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华终于开口：“新人紧张，再给个机会。”

她的手依然抚着女孩的背，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赵飞。

“这导演到底是在骂哪个啊？”生怕尴尬现场的这些人留意到自己，周玉琮小声问宁钟毓，说话时她的嘴角都快要蹭到宁钟毓的耳垂。

宁钟毓的肩颈连同后背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估计是指桑骂槐。”

导演看似是在骂女孩，但更不满的是赵飞，否则赵飞不会那样尴尬窘迫，安华也不会看着赵飞说“新人紧张”。

好歹赵飞是个世界冠军，导演还是留了两分薄面，但是怒气都撒在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身上。

随着安华话音落下，导演通知现场做下一条的准备，安华在女孩的耳畔说了什么。隔着几米距离，她们听不真切。

周玉琮问宁钟毓：“你刚开始是不是以为导演是在骂安华？”

“是，走了几步就意识到应该不是骂安华，这圈子捧高踩低得厉害，安华就算演得不好，不至于被那么骂。”

“你会对自己的下属这样呼来喝去吗？”

“不满意会批评，但基本不会当众呵斥，人都是有尊严的。给了机会还实在不行就直接换人，没骂人这过程。”

周玉琮哭笑不得，“直接换人不是更狠？”

“拍戏还有下一条的机会，商场没有那么多下一次的机会。”

俩人在这窃窃私语的时候，安抚完年轻女演员的安华抬头就看见了她们。落入她眼里的画面，瞬间冲走了对暴躁导演挑软柿子捏的看不惯和厌烦情绪。

笑容挂在了安华原本冷艳的脸，使得她更加明艳了些。她看着宁钟毓慵懒地倚靠在周玉琮的怀里，周玉琮宠溺地看着她，她们一定是在情人私语，否则俩人的眼角怎么都浸了甜，眉梢都蘸了蜜？

其实，这只是一个沦陷而不自知的CP粉的艺术加工。

事实上，俩人靠近说话的初衷只是不想惊动现场那么多人。宁钟毓是最会享受的那类人，最开始靠向周玉琮是偶然，后来发现靠着挺舒服又方便说话，为何不继续享受？

安华不打算与她们打招呼破坏这样的画面，可现场有其他人注意到了她们。

有人跟导演小声嘀咕些什么，导演听罢扫视现场，探身看到周玉琮和宁钟毓的同时，堆起了笑，在场的人俱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俩人也很快意识到了氛围的转变，感到多道视线投向自己。

宁钟毓的脊柱终于直了起来，周玉琮与宁钟毓拉开了一点距离。

导演径直走到她们面前，他先跟宁钟毓握手寒暄。虽然宁钟毓不投资影视，但是当导演的，总希望多结交些有钱人，指不定就忽悠到哪个财主投资。

接着他又与周玉琮握手，盛名之下的人，都是有光环的，见多了明星的导演也不例外地对于光环仰视高看。他还试探提出让周玉琮客串一路人，作为电影的彩蛋，周玉琮连声拒绝。

只有一个人是最五味杂陈的，赵飞一想到刚才的窘相很可能被周玉琮看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玉琮跟导演没客套几句，就说不继续打扰了，要离开。

走之前，她分别跟赵飞和安华扬了扬手，打了招呼。

两个人的离去与到来一样，都不拖泥带水。可他们的来去匆匆还是无形中让现场的人看待安华时觉得她更有光彩。

圈内人都知道安华跟宁钟毓关系亲密，可知道跟眼见来探班是有差距的。至于周玉琮，几天前刚占了热榜两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居然在这里露面。他们想着，一个是富商巨贾，一个是体坛巨星，安华的面子可见一斑。

回到车上，宁钟毓问周玉琮：“感受如何？”

“赵飞在他们队里也是个数得上号的了，在这被呼来喝去的。我们运动队里，小队员被教练骂得跟孙子似的也有，但那毕竟是熟人面前。赵飞初来乍到的，还被我看见了，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有一天，我退役了，进入到一个新领域，说不定也跟他一样。冠军光环能维持多久呢？”

“导演已经给他面子了。不够强的时候，就会被拿捏，哪儿都一样。”

“安华就不能多拍点靠谱的电影吗？”周玉琮不懂电影制作，但是看安华的对手演员，看导演现场给人的感觉，怎么都觉得不像什么特正经的班底。

“安华本来就更喜欢唱歌，这几年歌坛不景气，她才转拍些电影，特靠谱的剧本和制作她也接不到啊。”

见宁钟毓迟迟不跟司机说去处，周玉琮问：“咱们要等安华吗？”

“她说不定几点收工，咱们先走，等她收工之后找咱们。”

“现在去哪儿？”

“夜总会吧。”

周玉琮转头看她，“这么突然的吗？”来的路上宁钟毓说有机会带她去，现在虽然也算是个去的机会，可她这也太雷厉风行了。

宁钟毓瞧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笑着说：“这还得做足心理准备啊？要不然焚香沐浴斋戒三天再去？”

周玉琮有点犹豫，“费月明今天晚上出不来。”队里规定周五晚上得按时回宿舍，周六晚上才可以自由活动。

“下次周六想去的时候再带她。”

周玉琮摇头，“不一定有下次了。”然后又说：“咱们去吧。”

她毕竟才二十多岁，对于很多同龄人都体验过的生活有着本能的好奇，但之前把所有的好奇都深锁在心底，连伸出触角试探都不去做。现在她终于可以像一个最平常的年轻人自由活动支配时间。

宁钟毓有心鼓励她尝试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比如看拍戏比如去娱乐场所，这是她不宣之于口的温暖柔软，她懂得。

休过了这一段，周玉琮又要回到清修一样的生活，她不允许自己沉迷于这些。

车子启动，宁钟毓利落地换起车上备着的便服和休闲鞋，周玉琮扭头看向窗外。

“路过药店便利店之类的时候买个口罩。”宁钟毓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司机立即答道：“好的，大小姐。”

周玉琮觉得宁钟毓这车简直像无人驾驶的，宁钟毓的司机三十多岁，沉默寡言到存在感几乎为零。她暗想，说不定这司机其貌不扬的外表下身手惊人。

将近十点半的时候，到了周玉琮平时上床睡觉的时间，车子开始缓慢前行，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车子吭哧吭哧的爬了一会儿，她更困了。

当车停在一家周玉琮根本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夜总会前，她的眼皮好像黏住了一样，她强打起精神来，宁钟毓笑吟吟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要不然不进去了，回家睡觉？”

“别啊，来都来了。”

宁钟毓递给她一沓口罩，“你先戴上吧。”

“我戴口罩进这种地方人家更得看我吧？”

“那你敢不戴？”

万一被人拍到周玉琮居然在这个时候出入夜场，再放到网上，那就坐实了谣言，她是装病装晕。

出于对宁钟毓的信任，周玉琮这时候才问：“里面是什么构造？搞什么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