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晚饭时间,周玉琮所在的宿舍楼门口,不时有队员进进出出。
周玉琮开着窗,楼下的交谈声偶尔会飘到她的耳中。
“这谁啊?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怎么回来还在这啊?”
“费月明的老公。”
“他干嘛呢?费月明呢?”
“不知道。”
周玉琮看着楼外站着的张泷,拨了电话。不是打给费月明。
“你给我提供了那么多豪门八卦,我给你一个洒狗血现场的实况转播吧。”
宁钟毓正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车里,嘴角上扬,“好啊,不过你得语言生动,内容详实,氛围渲染到位,让我身临其境才行。来,请开始。”
“张泷形销骨立、面容憔悴,在楼下苦等费月明,一个多小时悄然过去。”
宁钟毓很配合,“哎呀,这等深情,令人闻之落泪、思之动容不已啊。”
“谁说不是呢,一个痴心的人,一纸离婚协议书呈现在眼前,让他如何承受得住。打电话,费月明不接,发信息发语音,发现已经被拉黑。”
“这可如何是好?”
“这怎么能动摇一个情种挽回妻子的决心?前两天的下午,他进了大院,直接找到了中心张主任。衷心感谢队里对月明的培养,对领导给妻子的照拂感激涕零。痛陈与费月明浪漫又辛酸的爱情道路,大吐作为现役冠军的另一半在婚姻中的苦水,哭诉因一时酒后糊涂犯了男人都会犯得到错,捶胸顿足是妻子误解了他,低估了他似海深的情。”
“这一般人不得被他感动得泪眼模糊,要为他当家作主啊?”
“瞧,偏偏我们张主任不是一般人啊,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就要把他打发走。”
“他会就此离开吗?”宁钟毓接得顺顺当当。
“作为冠军的另一半,觉悟怎么会那么低?他说,这不只是家事。是事关华国射击界的大事,费月明家庭和睦,才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射击上,为华国摘揽更多荣耀。队里作为月明的娘家,要劝劝她,早日回到家里,看一眼苦等她的丈夫。”
“这样觉悟高、深明大义的痴情人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可惜了,张泷画蛇添足,说受到了惩罚,挨了周玉琮一巴掌。张主任瞬间警醒,怀疑他满嘴跑火车。欺负了费月明就够让人生气的了,居然还污蔑周玉琮,这怎么可以?他当场反驳:‘周玉琮怎么可能打人’?”
她在说‘周玉琮’的时候,仿佛说的就不是自己。
宁钟毓直乐,“张主任英明,不听信谗言。”
“那可不,当家的自然对队员了解甚深。把张泷打发走之后,他又找了费月明。费月明让他把张泷列入门卫的黑名单,不许他再进大院一哭二闹三上吊。张主任最后半是试探半是八卦地打探了一句:‘玉琮扇他啦?’”
“费月明怎么说?”
“她咬牙切齿地说:‘狗男人,造谣!毁周玉琮清誉’。”
“看看,各个明星工作室都该学学,就以这个为范本,面对‘谣言诋毁’,第一时间否认它掐断它,不给它蔓延和发酵的机会。”
一唱一和演完了这一段,周玉琮总结:“费月明是干经纪人的料。”雷厉风行,瞪着眼睛就是不认帐。
“所以张泷现在跑到你们楼下追寻爱妻来了?你们的大院不是外人不能进吗?”
“有的老队员的爱人跟门卫也熟了,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的就进来了。要不然费月明怎么跟张主任说要知会门卫把张泷拉黑呢。你说,陈新婷是不是把费月明的家庭给搅合散了之后就一脚把张泷踹开了啊?”
“这不很明显么,张泷本来做着当陈家乘龙快婿的美梦,没成想陈新婷根本不搭理他了,他就来挽回冠军妻子了。”
“我们撞见奸情的当场,陈新婷对费月明说的是‘你老公像狗一样往我的床上爬’,真喜欢的话,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张泷真是被自己的妄想捂了耳朵也蒙了眼。”
“有巨大利益诱惑的时候,容易被猪油蒙心。”
忽然,周玉琮赞了一声:“嚯~”
“嗯?”
周玉琮走到窗根,探头往楼下看,“费月明往楼下泼了一桶滚开的热水,吓得张泷狼狈不堪,往路灯下退。”
费月明就住她的隔壁,她也不知道是用桶还是用盆泼的,反正水量很大,从水蒸气判断,是开水。
这一出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纷纷往楼上张望。
周玉琮一看有射击队的,冲楼下沉声说:“都散了吧。”
宁钟毓听着她发号施令,带着笑意说:“让费月明周末跟我出去散散心吧,叫上安华和赵飞。”
周玉琮心领神会,脸上的笑容扬开。
宁钟毓邀请费月明,直接省略掉了邀请她去的环节。
宁钟毓之前找周玉琮出去,被拒绝了,这是宁钟毓给自己也是给她的台阶。周玉琮去不去,她自己看着办。
既没有再一次邀请,也没有把她拒之门外,借邀请费月明,给双方都留了面子。
“娱乐圈这么不景气的吗?安华周末晚上没事?”
“安华说你是假粉,你还真是。她忙完一阵都会休息一段。”
俩人又说了会儿其他的事,周玉琮还不忘给宁钟毓直播,“保安来了,他们带走了张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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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琮载着费月明去一个大宅院,如约跟宁钟毓、安华和赵飞吃饭。
坐下时间不长,周玉琮和费月明就对了个眼神。
五个人围坐一张小圆桌,没有让服务人员在场。赵飞尽量照顾每一个人,但她对安华,尤为周到。
安华盛汤,赵飞帮她扶住袖口;安华夹菜,他把盘子挪向安华更近一点。
宁钟毓脸眼皮都不抬,真把这顿饭当作吃饭。
费月明看看左手方的安华和赵飞,又看看右手方的宁钟毓和周玉琮,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华先是一声细腻腻的“你也吃”,既而给赵飞夹菜,让正下咽果汁的周玉琮一口呛到嗓子眼。
为了保持形象,她先是小声的咳,却呛得更厉害了。她的脸憋得通红,咳声愈发急促。
宁钟毓的手拍了拍她的背。
安华关切问道:“怎么了?”
终于能顺口气的周玉琮抬头,“有点齁。”
安华瞧着她不说话。
周玉琮说:“安华,你再这样,我就要脱粉了。”
“看见偶像谈恋爱,觉得塌房啦?还是说,你对我有幻想,幻想破灭了?”
安华就这样痛痛快快变相承认了跟赵飞的事。
周玉琮的脸还是红扑扑的,“我,幻想你???”
赵飞接道:“一提这个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队的男孩那时候私底下都在讨论,玉琮到底会看上什么样的人。”
周玉琮不能回答他这个不是提问的问题,把话题一转,“你们私底下就讨论这种事?”
“男队员私下不谈这些还能谈什么?月明是名花有主了,大家讨论也没用了。我们都帮玉琮数着,在楼下苦等的、在食堂装偶遇的、在力量房为了吸引你注意故意秀肌肉的……”
“打住。”周玉琮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你们怎么知道在楼下等的是我?一共大院就那么些场所,在食堂偶遇不是很正常吗?力量房里你们不是经常光着膀子吗?又不是只有我一人,怎么就成了是秀给我看了?再说下去,连院里的流浪猫发情都要扣在我头上了。”
费月明听不下去了,“你可别钻人家话里的空子了,赵飞说的是事实。”
随后费月明和赵飞流畅搭配合,互相补足信息,把过往在大院里发生的大小规模的追求周玉琮的行动一一讲了出来,生动形象。
安华憋笑听着,宁钟毓不时微笑着追问几句关键点。
周玉琮不只一次抗议:“没有那么夸张!”
费月明他们说大院内的八卦,安华接着讲娱乐圈内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大牌。
八卦才是人类共通的语言。
见都吃得差不多了,赵飞说:“我出去抽根烟。”
站起身的时候他说:“玉琮,你也出去透透气吧。”
周玉琮跟着他走进院子,见他取烟、点烟、吐烟,很是纯熟。
赵飞望天,自嘲地笑了笑,“退役了,就不用那么顾及身体了,也好。”
现在周玉琮也不用避讳问他很多事了,他已经能直接联系宁钟毓了,还跟安华有了一层关系。
她问了出来:“你退役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正常训练比赛赚钱的速度太慢了,欠了那么多,就是颗定时炸弹,我训练比赛也不安生,很难有更好的成绩了。趁着我现在还有一点热度,试着往娱乐圈混一混,再过一段时间,我成绩不好了,就没现在值钱了。”
周玉琮又是叹息,“按现在的进度,多久能还上?”
“再拍两三个综艺和电影就差不多了。”
赵飞只是个有点名气有点流量的退役运动员,甚至也算不上个演员,两三部戏的钱就够他们一个奥运周期四年赚的所有钱了。
他却好像对那些兴致寥寥,“赚多少钱也买不来再回到赛场了,没有机会了。”
他回想着昨晚做的梦,他在打比赛,可是突然间,全身定住了,动不了,他是被急醒的。醒来后,失声痛哭。
周玉琮安慰他:“等你在演艺圈混出名堂,入围了最佳男主,我去颁奖礼现场给你助威。”
赵飞笑着摇头,手上的灼热提醒他这根烟已经燃尽。
他神色认真地说,“上次我看见你就发现,你瘦了”。
周玉琮笑他:“你这进了娱乐圈嘴也甜了,见着人就说‘瘦了’。”
赵飞忙说:“没有,干咱们这个的——”,随即心像被猛刺了一下,抿了抿嘴,改口,“当运动员的,体重起伏不是好事,我哪能用这个哄你。你确实瘦了。”
她当然也知道,这不是好事。
“你会不会以为,我跟安华在一起是为了她的人脉和可以得到的机会。”
周玉琮严肃道:“没有。”
赵飞的脸上露出欣慰,他含含糊糊地劝道:“玉琮,如果有喜欢的人了,别犹豫,别给以后后悔的机会。”
周玉琮踌躇了一下,还是什么都不说。
他走到垃圾桶前,把烟头捻灭,正色道:“那次我从宁家赌场里走出来,你帮了我,又一直不给我当面感谢的机会,正好这次我一起表达给你。玉琮,我希望你成为体坛传奇,也希望你能活得痛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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