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抬起头，直直撞进秦纪阳深情温柔的眼眸中。

他的眼睛偏琥珀色，很剔透，看人时带着几分情愫。顾谨曾听李英娜说过，秦纪阳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看电线桩子都透着暧昧。

她过去也这么以为，直到重生后回忆起他告白后看她的样子。那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果然不假，就连含情的桃花眼也掩盖不了一个人心中的恨意。

视线下移，看着黑色连帽衫，原来那男生是他。比起医院那天他的白衬衣，今天的一身黑，阴沉沉的，倒是和他气质挺配。

过去，顾谨很少见秦纪阳穿深色系衣服，她喜欢男生穿浅色，最好是白色、米色，看起来温柔，秦纪阳每次见她时都穿浅色衣服，白色居多，直到几次偶遇，他按照自己喜好搭配衣服，身上的凌厉感犹如实质，让她看了想绕道走。

所以她最初就不该接触这类人。

顾谨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秦纪阳拉开椅子坐下，拿过手边的餐单，边翻看边问：“你想吃什么？我请客，算是我让你等这么久的赔礼。”

顾谨眉尾极浅地挑起。

吃饭？秦纪阳是真不懂她来意，还是在装傻啊。

见他伸手叫服务生，顾谨急忙说道：“秦纪阳，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秦纪阳睫毛轻颤了下，捏着菜单的指骨泛着淡淡的白，他抬起头，神色如常：“我知道，我们待会儿可以边吃边聊。”

“我就几句话，你等我说完……”

“您二位想要点些什么？”

服务员走过来，把手里的平板电脑放到秦纪阳跟前：“本店新推出了夏季熔岩情侣套餐，含主食和饮品。”

顾谨说到一半被硬生生打断，剩下的话哽在喉咙，不上不下。

她看了眼服务员，统一的咖色制服，让她不由想起之前上洗手间的工夫，问都没问就被收走的咖啡。街上都是店，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选了这家。

“我们先不点。”

服务员闻言看向顾谨：“美女，中午客流量大，后厨单子很多，需要排队的。您点完，也不是立刻出餐，等出餐也需要些时间。”

“顾谨，我们点餐吧，”秦纪阳看着顾谨，眸中流光熠熠，透着几分可怜，“不会耽误多久。”

他说完，服务员立马接道：“美女，你男朋友说的对，点餐几分钟就完事儿，很快的。”

顾谨的关注点在“男朋友”三个字上，秀眉紧蹙，不高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男性朋友，我嘴瓢了，不好意思哈。”

服务员经过专业培训，立马挂上职业假笑，心里却想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小姑娘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想到火气还挺大。

“不是情侣也可以点情侣套餐的哈，套餐有优惠，非常划算。”

见服务员铁了心要他们点餐，顾谨无奈，只想着赶紧把他打发走。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朝秦纪阳抬了抬下巴：“点吧。”

秦纪阳唇角极浅地翘了下：“顾谨，你想吃什么？”

顾谨冷漠脸：“我不饿。”

她只有一肚子气。

等秦纪阳点完了餐，顾谨以为能好好谈话了，服务员又端上来餐前小食。

秦纪阳许是真饿了，开始吃起来。

顾谨有一套自己的小哲理，其中一条就是不在别人吃饭时，说令对方不开心的话。她张了几次嘴，说不出口。

最后演变成，她面无表情看着秦纪阳吃东西。

秦纪阳吃饭很斯文，细嚼慢咽，顾谨逐渐暴躁。

“你还有多久吃完？”

秦纪阳停下动作，体贴道：“就快了。你待会是有事吗？如果着急，你可以先走。”

先走？

顾谨都要气笑了，秦纪阳这话说的，他当她闲的没事儿，专程跑来看他吃饭的？

她抿了下嘴唇，看了眼秦纪阳盘子里剩下的意面：“10分钟够吧？”

虽然是问，口气却没半分商量余地。

秦纪阳并不意外，顾谨能忍到现在，是不想破了她自己定的规矩。他垂下眸，心里嘲笑自己懦弱，不敢面对现实，竟然要用这种卑鄙法子拖延时间。

但再怎么拖，时间也有用尽的时候。

面前的少女在他放下餐具那一刻，抿成一条线的唇松开，唇瓣红润，脸颊的酒窝隐了起来。

但她很快又抿住嘴唇，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对他开口。

需要想吗？

她对他，不是一向直白的近乎冷酷，冷酷到他时常怀疑，过去那些美好，是不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秦纪阳，我们认识快两年了吧。”

顾谨声音柔和，听在秦纪阳耳朵里，像锋利的针，在他心口戳刺。

之前困惑他的谜团解开，他以为顾谨记得他们相遇的日子，所以才会给他点赞，他开心了那么久，原来是假的。

她忘的一干二净。

胸口闷的发疼，秦纪阳指尖蜷起，用指甲扎着掌心，极快地说道：“两年零十七天。”

顾谨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等脑子转过弯儿，她白皙脸颊爬上一抹尴尬。

他们认识有这么久了吗？她没有记日子的习惯，或许真如他所说。可四舍五入不都是两年，秦纪阳会不会聊天啊，何必说出来，让她下不来台。

她脸色有些难看，想起身走人，又不得不待下去。

气氛变得凝重。

顾谨见秦纪阳不吭声，只能自己找话说：“原来都两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真快。”秦纪阳应道。

他看着顾谨，眸中暗光浮动，“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谨一瞬间竟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她定睛去看，秦纪阳眉眼温柔，唇角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没被她记错时间影响。

难道是她看错了？

顾谨不确定。

至于秦纪阳说的初次见面，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初是通过李英娜认识的他。

她想着该怎么敷衍过去，就听秦纪阳说道：“那天在KTV，你夸我写的歌好听，还说我一定能大红。”

“他们在那起哄，多亏你给我解围，要不然我得尴尬死。”

顾谨听的纳闷，她对秦纪阳说的这些完全没印象。他说起哄，她印象里，沈义涵他们不是那种不顾别人感受瞎起哄的人。更何况那天也没去KTV，因为不怎么熟，一群人吃了顿饭就散了。

听秦纪阳这意思，他们更早之前见过？

秦纪阳一直在留意顾谨的表情，她很好猜，漂亮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疑惑，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最后那点希冀破碎，原来不是忘，而是根本不记得。

他眼中的光黯淡下来，桃花眼中氤氲着雾气，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你不记得了啊。”

顾谨闻言右眼皮跳了两下，心里不由一突。

她以前从不相信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话，认为是封建迷信，可她都重生了，再不信就说不过了。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她看向秦纪阳，他情绪看起来不高，像是受了打击。换位思考，如果林晓对她们初遇那天的事一点印象没有，她也会难过。

但让她安慰秦纪阳，她做不到。

秦纪阳见顾谨一脸纠结，扯了扯嘴角，说道：“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忘了就算了。”

还挺善解人意。

但这种时候，顾谨宁愿不要。她来之前，想把他们的关系卡死在朋友上，但通过和秦纪阳的简单交谈，他对她的容忍度，比她想的要高，朋友关系只会成为他待在她身边的幌子。

那就要用其他理由。

如果以她有了喜欢的人为借口呢。不采用上辈子放任不管的冷处理法，而是直接告诉秦纪阳，不给他留半点希望，他是不是就能放弃了。

至于喜欢的人，祁梓睿不就是现成的。既然她母亲都能知道，那圈子里肯定有传言，就算秦纪阳不相信，查也能查到。

顾谨组织了下语言，说道：“秦纪阳，我有喜欢的男生了。”

秦纪阳愣了愣，脸色发白。圈子里的传言从不是空穴来风，他清楚顾谨对祁梓睿有好感，可当亲耳听到，胸口像被人用锤子重重凿开，心脏被撕扯，疼痛蔓延到四肢，呼吸都困难。

顾谨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对方人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

还没说完，便被秦纪阳打断，他的眼眶泛红，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焦急与恐惧。

“我可以改的。顾谨，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会改掉。别喜欢他好不好。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顾谨没想到秦纪阳这么大反应，有些慌，强作镇定道：“秦纪阳，不是改不改，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知道，”秦纪阳的手放在桌上，指尖微微颤抖，“你喜欢学习好脾气好的男生，我有在努力。你再给我些时间。”

顾谨叹气：“你别再喜欢我了，你的喜欢让我很困扰。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你看看她们，里面肯定有你喜欢，也喜欢你的。”

喜欢别人。秦纪阳心脏剧烈地抽痛了下。在顾谨心里，他的喜欢是件东西吗？说给就给，要拿就能拿回来。

身体像被卸了力气，他垂下头，喃喃低语。

“可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