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他交往？”

顾谨默了片刻：“对。我们会交往。”

秦纪阳心中涩然，他抬起头，目光灼热，孤注一掷般问道：“顾谨，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是不是？”

以前。

顾谨默念这两个字。他们最开始是好朋友，无话不谈，后来变成普通朋友，偶尔见面。有恋人，不代表不能正常交友，但前提是秦纪阳只想当她的普通朋友。

她想了想，说道：“我不会和喜欢我的人交朋友，秦纪阳，不再喜欢我，你做得到吗？

秦纪阳不用想就能回答。他做不到。他可以忍受顾谨喜欢别人，甚至交往，但他做不到不去喜欢她。他喜欢了她两年，喜欢她就像呼吸一样重要。

他盯着顾谨，眼眶通红：“你非要这么逼我吗？”

逼？

顾谨摇了摇头：“我没有逼你，我只是在说事实。你做不到只把我当朋友，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我不行。况且，我也不希望我未来的男朋友误会。”

桌上的银质糖罐放在桌角，映出一张可怜巴巴的脸。秦纪阳看着上面的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顾谨就那么喜欢祁梓睿吗，他们认识两年了，为了一个祁梓睿，她就要和他划清关系。

想到未来没有顾谨的生活，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牙齿划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散开，秦纪阳却像没察觉到痛，声音哽咽：“我只想待在你身边，我不会惹事，也不会打扰你。”

顾谨没想到秦纪阳这么固执，明知别人有男友，却不肯放弃，这不就是上赶着当三儿。

她觉得劝他死心，这条路是行不通了。秦纪阳根本三观都有问题，她一个正常人，自然说不动他。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1点50分。她12点多到的，大部分时间用来干坐着，和秦纪阳话没说几句，心却特别累。

对牛弹琴，耗时耗力。

顾谨把手机装进包里，看向秦纪阳说道：“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还是那句话，我不和喜欢我的人做朋友。”

她说完不等秦纪阳回答，站起来要走。

“你答应过我的。”

秦纪阳一字一句，神情执拗，隐隐可见疯狂：“你说我是你重要的人，你永远不会抛弃我。”

顾谨怔住。

她看着秦纪阳的眼睛，猛地想起来。上辈子，在毕业典礼前半个多月，她见过他，在商场洗手间外。他那时发专辑不久，应该是怕被人认出来，戴了口罩和棒球帽。她从洗手间出来，没认出他，擦身而过时，秦纪阳叫住她。

他只问了她一句话，问她还记不记得曾经答应过他的事儿。没头没尾的，她问他是哪方面，什么时候发生，他又不肯透露。她自然只能说不记得，然后秦纪阳转身就走，招呼都不打。她觉得他莫名其妙，但也没当回事儿。

原来他那时问的是这个。

他以为她忘了，所以要报复她。

他竟然好意思怪她！

顾谨轻笑了下，语带讥诮：“那是给我曾经的好朋友的。秦纪阳，你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近乎温柔，却像一把刀，直直插中秦纪阳心口。那是他最不愿提起的事，利用那点恩情，利用顾谨的单纯和善良，一点点接近她，到最后留在她身边。

“可那都是我！”他握住顾谨的手，眼中泪光闪烁，“别这样，顾谨，别对我这么残忍。”

顾谨看着秦纪阳，他的样子很脆弱，身上的锋锐感消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她没见过这样的他，冲击感太大，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有些憋闷。

这么对他，他会恨她吧。不过这样也好，撕破脸，她不用为伤害现在还无辜的他内疚，可以顺着自己心意做事。

“放开。”她说道。

秦纪阳摇头，他抓的很紧，像在抓着最后一点光，声音带着哭腔：“顾谨，我求你。”

顾谨没说话，她垂下眸，伸手去掰秦纪阳抓着她的手指。秦纪阳力气虽大，但到底是怕伤了她，没用全力。

她解救出自己的手，看向秦纪阳说道：“以后若碰上，就当不认识吧。”

说完离开。

秦纪阳看着顾谨从他身边走过，神情痛苦。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中顾谨的温度消失，只余冰冷，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不要他了。

心脏骤痛，一滴泪从他眼中落下，砸在桌面上。

——

走出咖啡厅，顾谨重重叹了口气。

室外骄阳似火，她给司机去了电话，路边没有停车位，司机送完她就找地方停车去了。

担心一会儿秦纪阳出来，和他碰上，她询问了大致位置，打开导航，她虽不识路，好在下车时靠记住建筑物辨别了左右，很快便找准方向。

走了几百米，看到自家的车子，她停下。车停稳，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顾谨一上车便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翻看之前让人调查的，关于星娱的资料。

方案一彻底失效，她要实行方案二。

按照上辈子发展，秦纪阳发专辑大概是在明年4、5月份，时间虽然离得远，但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她不能暴露出自己，容易牵连家族，要以其他名头，最好是秦纪阳自己的问题。

手机这时响了一下。顾谨点开微信，是母亲给她发了消息。

【你爸晚上回来。】

爸爸。

顾谨心脏突然跳的很快，重生后这些天，她终于可以见到父亲了。

想到上辈子的最后一面，她心里难受，贝齿咬住嘴唇，压下喉咙里的呜咽。

都过去了，现在父亲好好的。她不会再气他，不会再乱发脾气，她会当个听话的孩子。

想到什么，她找出母亲的手机号，直接拨通过去。

她要去接机。

电话是母亲助理接的，说母亲去开会了，顾谨便把要问的事情告诉助理姐姐，让她抽空转达。

放下电话，顾谨看向车窗外，心情出奇得好。

——

夜色渐深，三楼卧室，容貌精致的少女站在镜子前左右转了转，随着她的动作，裙摆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弧度。

顾谨看着袖口和裙摆处的蕾丝花边，腰间还有条嫩粉色的蝴蝶结腰带，她生无可恋脸。真是少女心爆棚的衣服，父亲这是什么糟糕的品味，她都要高三了，这么小公主真的好吗？

哪怕百般嫌弃，但得承认，她的脸和这条裙子十分搭。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单看裙子也不难看，胸口下方的收腰和裙摆长度都能很好凸显身材优势，做工精致的蕾丝花边和粉色蝴蝶结使裙子不会过于单调，增加了层次感，也更好的衬出这个年纪女生独有的清纯与可爱。

只是完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可因着送礼物的人，这一个理由足以说服她。

父亲常年天上飞，有时连工作都忙不过来，但对于她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却非常在意，总会旁敲侧击问一问。

想到那时父亲在储物室看到这条未拆封的裙子时的表情，顾谨心里酸涩。

仗着被宠爱，她随心所欲，从未在乎过送礼人的感受。上辈子在合适的年纪她从没穿过，到了后来想穿时，想看的人却不在了。

那之后，她总在想，不就是条裙子，她从父母那得到那么多，为什么连小小的回报都吝啬。失去后才知道珍贵，那些以前不在意的事，总会在午夜梦回如腐烂的水草缠住她，悔恨一遍遍折磨她。

飞机深夜才到，她软磨硬泡了好一阵，母亲才同意她去接机。

重生后第一次见父亲，像一个想要向父母表现的小孩子，她立马想起这条裙子。人生有太多缺憾与不圆满，她想趁着有机会时弥补那些遗憾。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习惯了觉得也挺不错的，单纯明媚，没有一丝阴霾。

顾谨突然恍悟，不是父亲审美奇怪，而是在他心里，她仍是那个天真的、坐在他肩头咯咯笑的小公主，一如从前。

可她怎么就不懂呢。

用手背抹去眼泪，顾谨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粲然一笑。她长大了，她是他们的小公主，同样也是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依靠。

——

夏日的夜晚依然闷热，少了白日的喧嚣，阵阵蝉鸣仿如耳边。航站楼里，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出口处，时不时抬头向里面望去。

机场空调开到最大，凉气吹到身上，有些冷。顾谨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就快了。

她拍了拍裙子上不存在的褶皱，又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照了照。很好，完美。她把垂下的长发捋到耳后，保持最佳状态，翘首以盼。

很快，vip通道陆续走出人来，已经凌晨，但接机的人并不少，在一群成年人中，一身白裙的女孩相当显眼。

顾熙诚一眼看到女儿，笑着招了招手。他长的儒雅斯文，身形笔挺，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保养很好，看起来三十出头。

顾谨找到父亲，有一瞬恍惚，她吸了吸鼻子，小跑过去：“爸爸，我好想你。”

她说完抱住父亲，眼眶湿润。

“都多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也不怕人笑话。”顾熙诚拍了拍女儿的背，嘴上这么说，嘴角却笑开了花。

顾谨抬眼，看见跟在父亲后面的助理，忙尴尬地松开手站好，恢复成外人面前落落大方的顾家千金。

“赵叔叔好。”

她打完招呼，挽住父亲胳膊，边走边小声抱怨：“爸，你不疼我了，害我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