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一片混沌，反复颠簸，鹤川只觉得自己被束起手脚，被丢进后备箱，拉到不知名的地方。

“鹤川同学……鹤川同学……”男人的声音在鹤川耳边不停地重复，让鹤川逐渐苏醒，知觉也恢复到指尖，皱了皱眉，眯了眯眼睛，想要避开强烈的光源，“嗯……？”

“太好了，终于醒了。”伊地知用气声感慨，“有哪里不舒服吗？你头撞破了。”

说实话鹤川现在有些恶心，估计是轻微脑震荡，不过现在他不想说，只是徒增烦恼，只是轻声回应，“没事，只是擦伤。现在什么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的车被撞翻了，之后就被他们抓起来，你当时已经昏迷了，我被用了药也不是很清醒，只知道我们被塞在后备箱里，被拉到这里。手机也被收走了。”伊地知坐在地上，往前探了探身，把鹤川罩在阴影里，接着说道，“我刚刚醒过来就看到他们三个在那边准备一些医疗器械。”

鹤川使劲挤了挤眼，再次张开，转头看向另一边，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不远处忙碌，采血袋，冰盒，和采血床被整齐地排列好。“他们要做什么？卖血吗？”鹤川发出疑问，“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只是因为在医院见过面吗？”但是几人的谈话打断了鹤川的提问。

“这两人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竟然来这么偏的地方。”

“不过不是很好吗？他们这样也省的我们载着他们跑太远。”

“看起来我们没有偏离太远。”鹤川暗喜，“伊地知，我们还是在去往高专的路的附近，最近周围有祓除任务吗？”

伊地知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还是回顾一下，回道，“应该没有。”

“伊地知先生设下帐吧，虽然普通人找不到这个建筑，但这里本就偏僻，不如想办法引起咒术师的注意，如果有一个帐很久都没有解开，这里又是回高专的必经之路的附近，或许会有人来。”鹤川说道，不过也是在赌，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只能想办法先发出求救信号。

“……好。”虽然有点乱来，但伊地知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鹤川看见高处的小窗口渐渐被帐遮住松了口气，“如果伊地知先生有机会逃跑，一定要先离开，这样我们生还几率比较大。”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伊地知满脸都是大写的拒绝。

“你出去的话我们生还的几率就会变大，多一个人主动求助总好过等待被动发现吧。”鹤川看着伊地知，眼神充满坚定，“他们看起来不是谋财，或许是冲着我来的，但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是值得他们犯法也要抢的。”

“老大，他醒了！”一个壮汉转身看见鹤川在和伊地知说话，立刻提醒同伴，“喂，你们两个不准说话！”男人拿着铁棍往鹤川这边走来。

“老二，不用麻烦了，把鹤川家的弄过来。”那个在医院见过一面的男人命令道。

「认识我？不对，是鹤川家。」

鹤川突然从心底里燃起一丝诡异的恐惧，蔓延到指尖，最后将发丝都包裹起来，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还没有等鹤川抓住这股熟悉感的尾巴，就被人拎起来丢到采血椅上绑紧，紧接着右臂上先是一股凉意，然后是刺痛，鹤川转头看向胳膊，鲜血顺着软管流进采血袋，那一瞬间鹤川脑中有一根弦崩开了。

“是你们？”鹤川颤抖着的嗓音透露出他的恐惧。

“哟，大哥，老三，这小少爷想起我们了。”铁棍敲在采血椅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二哥，消停会儿，拿到血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制止道，“这一次能够我们二十年吧，或许更久，毕竟我们已经会用「鹤川」了。”

“我不是「鹤川」……”无数尘封的记忆涌进脑海，“我不是「鹤川」……我的血不行……幸……你们杀了幸……”鹤川体会到刺骨的凉意，“你们只是为了钱就杀掉一个六岁的孩子……你们配叫做人吗！”

“有钱过得才叫人的日子！”被叫做大哥的男人回应到，“「鹤川」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你们藏着那样的珍宝，不也是自私？”

高专

“熊猫，你在看什么？”真希站在熊猫身后发问。

熊猫稍微错身将窗户露出来，“真希，有些奇怪诶，那边的帐已经将近半小时了，而且离高专这么近，怎么会有咒灵呢？有些奇怪诶，而且业君也没有回来，要不要去看看？”

“我们不行吧，或许……”真希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五条那家伙应该快回来了，给他打个电话吧。”真希划着屏幕，找到「尘封已久」的电话号码，“这笨蛋快接电话，啊，通了，你到哪里了？”

“唉？真希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的行程？”五条悟瘫坐在监督的车里，难得的放纵。

“谁关心你啊，业现在还没有回来，而且高专附近有一处帐，持续将近半个小时，我和熊猫有些不放心，但是没有监督在我们去不符合规定，而且也不能保证我们能处理，如果你已经在附近了，就过去看一眼吧。”

五条悟在听到业的时候就猛的坐直了身子，朝窗外望去，“我看到了。”说完就挂断了通话，“停车。”

“这里？”临时替班伊地知的监督有些慌张，嘴上虽然发出疑问，但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停了车，“五条先生……”

“我有一些私事处理，你先回去吧。”说话间人已经不见，只留下话的尾音。

“帐的话直接打破就好了。”五条抬手间帐就消失在眼前。

伊地知看着狭小的窗子投进正常的月色心里暗喜：有人来了！鹤川你再撑一会儿！

距离开始采血已经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已经换过两个采血袋了，第三个采血袋也渐渐鼓了起来，将近600cc的失血量对于成年男性或许还能忍受，但对于还在恢复期的鹤川几乎要超出忍耐的范围，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头晕，时而意识模糊。

唯一支撑他的是那段越发明晰的记忆。

十四年前

鹤川业六岁

“业，我们今天去前面的藤原奶奶家吧。”

“哥哥，可是父亲说我们不能自己出去的。”业看着哥哥有些犹豫。

“没关系哒，你看就在前面嘛，走嘛。”

“可是……可是婆婆不在，我一个人没办法保护你。”鹤川业握住了哥哥的手，“我们晚些再去吧。”

“我是哥哥，怎么能总让弟弟保护呢？业，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我的弟弟，不管什么咒术咒力，你有哥哥，还要那些做什么？”鹤川幸直直地看着业，“走吧，我来保护你！”

“……好。”

“业！快跑！”鹤川幸在突然冲出来的男人怀里扑腾。

“哥哥！”鹤川业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竟然是双胞胎，老二把这个也带走。”男人命令道。

两人被绑到偏僻的废旧工厂，男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鹤川家的血写出的愿望必会实现，尤其是鹤川家的嫡子。」

男人心中一番挣扎，将拼命挡在前面的弟弟拽开，抓走了哥哥。

“业，要善良地活着哟。”幸最后说到。

男人们时刻警惕着，待鹤川家的人找到工厂时，只剩下还没来得及采血的鹤川业和已经浑身发青的鹤川幸的尸体，而鹤川业却丝毫想不起来关于绑架者的容貌信息，医生说是遭受了猛烈刺激才导致的逆行性遗忘，可能会由于某些契机唤醒记忆。

“业，你要知道，幸是整个鹤川家的希望，他现在不在了，我们要找到杀他的凶手，不要怪母亲。”女人哭着将儿子按进水中，一次又一次。

三年来每一天都在无尽的折磨中度过，溺水，昏迷，高烧，母亲的脸也渐渐冷下来，最后走向另一条路，她恨这个没用的儿子，“为什么想不起来！你不觉得羞愧吗！你怎么好意思活着！一介垃圾！”

对不起……对不起……

1月24日晚11：21

“呀——让我看看——什么咒……鹤川川！”五条悟本以为帐是为了遮盖与咒灵的打斗才设置的，虽然感觉不到咒灵的气息，但他依旧没想到见到的是这番景象。

近乎失去意识的鹤川，手臂连着采血袋，旁边围着三个男人正准备把鼓起来的采血袋换掉。

“五条前辈！”伊地知高声喊到，“快救鹤川同学，已经600cc了！”

“你小子一个人来救人？瘦的跟麻杆似的，你——嗯！”刚想放下狠话的男人被无形的力量打进墙壁。

“大哥！”“啊！”其余想冲上来的人也被戳进墙壁动弹不得。

“鹤川川，你怎么样？”五条悟将采血管拔掉，又将束具解开，“撑一下我带你去医院。”说着托起鹤川的脖子和腿弯，抱进怀里，鹤川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五条悟，摇了摇头，“手机，鹤川家。”

“到了医院再说。”五条不打算放开，只觉得鹤川脸上白的吓人。

“求你了……悟，算我求你……”鹤川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将五条悟的前襟打湿，“我求求你了……悟……”

五条悟难得叹一口气，拍拍怀里的人的肩膀，等到哭声停止才将人放下，把手机放进鹤川手心，“打完电话我们去医院。”

“嗯……还有伊地知先生。”鹤川蜷在椅子上，看见被遗忘的伊地知。

“那家伙，不会是平时被我打坏了，连接送这种事情都完成不了。”五条悟磨牙，“就让他捆着吧。”

“还好有伊地知先生，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死定了。”鹤川摇摇五条悟的衣袖，“麻烦五条老师帮伊地知先生解开吧。”

“……既然是可爱的学生的要求……伊地知！我来啦！”

鹤川笑笑，他知道五条悟现在心情可以说是非常不好，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也只是顾及他们被绑架的惊慌失措罢了。

“父亲，我是业。”

“嘟——嘟——”

鹤川看着被挂断的通话苦笑一下，再次拨通，又被挂断，反复几次后，鹤川家主终于被烦的受不了，接通了电话，提气就要骂时，却被一句话堵在心口。

“我遇到当年那些人了，当年的事情我也想起来了。”鹤川看着嵌在墙里的男人，心里的怒火近乎要将他吞噬，“我会发定位给您，嗯，我会先处理。”

五条悟接过手机，搀了一把鹤川，“走吧，先去医院。”

“再等一下，我有些私事要处理。”鹤川拍拍五条悟的手，转向站在一边的伊地知，“伊地知先生没关系吗？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回去休息了，因为我的原因莫名其妙地卷入事件当中，现在应该很累了吧，请先回去休息吧。”

“哪里的话……”伊地知抬眼看了一下旁边的五条悟，他觉得自己绝不可能一个人活着离开。

鹤川看着五条悟的脸色也不再劝阻，摇摇头挥去眼前的黑，由五条悟撑着走向墙上的男人，“十三年前是你们没错吧，杀了幸的人，是谁告诉你们鹤川家的秘密的！”

鹤川家血液的秘密从不外传，为的就是防止发生这种事，无论面对何种状况都不会公布术式，鹤川家几百年的维系靠的就是守口如瓶。当幸降生时保密就已经达到了新的标准。相比于其他继承术式的人来说，鹤川幸的血液除了起死回生什么都可以做到，甚至不会遭到反噬，咒杀特级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鹤川家主讲整个鹤川家的崛起都押在这个儿子身上，为此不惜将双生子的另一个打造成替身，不对外公布，只为多一层保护。

但他失败了。

“当然是……好心人……”苟延残喘的男人还再挑衅着，作为生命最后的挣扎。

“你不告诉我，也早晚会告诉别人，那时候你遭受的就不是现在的痛苦了，所以我不在乎你的答案……”鹤川握了握拳，让自己冷静下来，“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十三年你用那些血做了什么？”

“鹤川川……”五条悟知道这必然不是什么好答案，他见过普通人的残忍，超乎想象，甚至比咒灵还要恶心，人类为了自己什么都做的出来。

“当然是享受！不停的中彩票，花不完的钱，玩不够的女人！”男人已经陷入癫狂。

“你就用一个六岁孩子的命换这些肮脏的东西！”鹤川从未如此恨自己没有拥有过力量，他想杀了眼前的人，将心剜出来绞碎，问问他会不会痛，“你就不会做噩梦吗！你这十三年就从来没有感受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这么多钱我花的快乐的不行，怎么可能愧疚？”

「我要杀了你。」

「业，要善良地活着哟。」

「善良有什么用！」

「不是为了有用才善良，是因为不能被恶人一起拖进黑暗，业，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鹤川业：他妈的就是你们仨啊！

算是把鹤川的坑填了，年少的苦楚要用一生治愈，五条悟你要加油了。

有人嘛，想热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