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所有人去了高晟家的火锅店,高晟妈妈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虽然冬讯这几天温度高,高晟家的火锅店依然生意兴隆,顾客络绎不绝。
菜还没上齐忱辙就接了个电话出去,半天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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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莉打来电话,问忱辙去了哪里,说张昀一个人在家,做饭烧炸了锅底,险些造成意外事故。
忱辙真心无话可说,所以现在是怪罪到自己头上来了?
他刚准备给覃槡发消息说自己不吃了,结果恰好碰上外面买东西回来的齐荩和吴霜霜,顺便拖她们带个话。
齐荩欣然接受,还是问了一嘴:“行吧,你家里出事了?要是不急的话先吃点?”
“嗯,挺急的,跟他们说声抱歉,我真得走了。”忱辙看了眼手机说。
齐荩又好心提醒:“噢好,你打车好像要从对面那条路打。”
“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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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家火锅店离忱辙家里不远也不近,差不多也要15分钟行程,忱辙赶到的时候厨房一片乌烟瘴气。
张昀还知道一点愧疚,站在门框边没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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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还要我周末留着给他做饭?”忱辙立在房门前冷眼,“你担心,送其他月假学校啊,我很闲吗?”
宋莉说:“你给弟弟做个饭又能怎么样呢?忱辙,做人不要太硬心肠,我是怎么教你的?”
忱辙心里冷笑,弟弟?他们之前有多少情感宋莉会感受不到?
几年来他从未真正把张家父子当真正的家人看过,但他会秉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和道德底线,但凡宋莉逼他紧一点,他都不敢确定自己会做出点什么。
“你要是实在担心得很,不如上手教他做,反正我不闲。”
那天宋莉依然数落了忱辙很多,他好像只记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最好不要跟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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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说不清自己这样算不算叛逆,可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他只觉得他和他的家在渐行渐远,直到变成身后一个再也看不见的黑点。
忱辙小时候不是和父母一起生活,后来又受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冷落,加上两人的性格,这其中或多或少是导致他和宋莉不亲的原因。
有些东西曾经渴望,得不到久了,后来就会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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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覃槡和高晟都发消息过来问他怎么了,回了句“没事”就开始写试卷,直到悬月半空挂。
饿了一晚上,第二天上课,忱辙整个人都是麻的。
一连两节数学高考题型变式给很多人都干到了沟里,主要是周一第一节课就开始上耗脑细胞的数学,眼皮和大脑有点爱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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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楠捏着粉笔,挨个□□:“后面那几个睡不清醒的,站垃圾桶旁边使劲睡,前面几个也是,滚花架旁边站着去,别挡着后面同学,上个课跟要你们命似的。”
第一排的向义北提了课本就要走,杨楠摆摆手掌:“哎哎没说你向义北,你挡不着后面。”
“哈哈哈——对自己身高有点清楚认知行不行啊?”
向义北气冲冲回去:“艹,你他/妈再笑,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
接着又回头,看杨楠指的是谁。
覃槡昨晚睡得还行,看到杨楠老往自己那边看顿时觉得哪里不对。
杨楠扣讲桌:“某些同学,麻烦自觉点,自己站起来哈,不要老是逼我开口。”
覃槡回头一看不见人影,低头再看,后面那位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仗着前桌高,直接趴着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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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悄悄用胳膊碰了一下,没动。
再碰一下,还是没动。
“忱辙!”
杨楠有点恼火,忱辙居然真的听见了并且睁开了眼睛。“啊?”
覃槡小声问:“我艹,你昨晚偷人去了睡成这样?”
杨楠这节课在讲数学提分卷,说:“上来做一下倒数第二题。”
忱辙眼神茫然,头发有点乱,刚睡醒的皮肤白得不像话。
说实话,覃槡觉得他这种状态能熬过刚才的语文早读已经很不错了。
忱辙拉开椅子,看也不看,随手从刚才压着睡觉的书底抽出一张试卷,也没看是哪个学科,勾腰问覃槡:“几题来着?”
“倒数第二题,你太牛/逼了,睡几次了都——”
忱辙拿着试卷往台上走,那神情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他好像忘了自己上课睡觉这件事了。
忱辙人是上去了,留下后一排的男生目瞪口呆:“卧槽?忱辙是不是睡懵了,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在睡觉吗?”
女生回他说:“你应该庆幸人家没起床气,不然遭罪的肯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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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写完下讲台,他甚至还帮杨楠把那一块黑板给擦了。
一秒。
两秒。
“……不行,我真憋不住了……”
“哈哈哈,忱辙指定是没睡醒。”
“我还以为他是那种上课从不犯困的神奇小子学生呢,噗——低估人家了。”
忱辙自觉回座位后还揉了揉脸看自己卷子,又看了看黑板,没觉得哪里不对。
覃槡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货糊里糊涂的,上去就开始写——
解:由平衡条件得,活塞初始位置为……不规则气缸体积为……设压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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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妈是数学课,看着那堆物理公式杨楠脸都气黑了。
忱辙甚至觉得物理老师叫人上黑板做题什么时候这么简单了。
所以忱辙硬生生在垃圾桶旁边站了两节课。
嗯,覃槡想,这是他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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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几乎是靠罚站这个新奇的交友方式和班上一大片人开始熟悉的,没有之一。
大课间覃槡慢悠悠过来嘲讽他:“同学,你才来这读几天,你自己数数自己睡觉的次数是几次。”
忱辙:“……”
他现在并不想说话,因为他大脑还未从宕机模式完全抽离。
忱辙一直都挺嗜睡的。
覃槡还想再说什么,前门简帆已经扛着大旗撕心裂肺地喊:“兄弟们!赶紧出来列队下操场升旗!”
大课间铃声这时候也响起来,震耳欲聋,覃槡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什么叫“通感”,他感觉那大喇叭似的播音器在攻击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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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径直绕过他放试卷去了,然后就是列队。
结果忱辙非要站覃槡右边,覃槡不乐意:“能不能对自己身高有点认知?”
忱辙指了指前排的一个男生,问:“我俩谁高?”
“嗯,覃槡好像要矮你一点——”
忱辙侧开身,示意他让位置:“能不能对自己身高有点认知?”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覃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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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完旗听完讲话,回教室的时候覃槡一直瞄忱辙鞋底。
“别瞄了,不穿内增高。”
“我就是不太信——”
“覃哥!”汪洋一路小跑直至杀到俩人前方半米处,忱辙手都伸出来了。
覃槡“豁”了一声:“怎么了?有恶狗咬你?”
“不是,”汪洋说,“开学考成绩终于统一发出来了,按所选科目算分,你猜你这次班级排名第几?”
覃槡不上套:“我要听年级排名。”
汪洋痛心疾首:“哥,能不能让我把关子一个个卖完?”
“多少名?”
“年级第28,班级第4。”汪洋挑挑眉头。
覃槡闻言半笑,眉毛一挑:“28?有进步,我记得上次我是77名。”
“还成,不过你物化生总分全级第一,覃哥牛/逼。”
覃槡没太放心上:“噢,这分数参考性不大,这次考得本来就简单,用来复习的,随便写写,但英语数学没发挥好。”
忱辙看了看他还没说话,覃槡率先替他问:“那忱辙呢?”
“额,好像记不太清了,不过没事儿,等会儿钱念希就贴班里公告栏来了。”
“齐荩呢?”
“阿荩班级排名3年级排名13——哦对了,还有莫健,他这次不考文科直接从200多名跳到80几,太狗了。”汪洋一脸悲痛,“覃哥,我这次还没莫健高,呜呜呜——”
覃槡打笑他:“你找个人先抱头痛哭去吧,可能同病相怜的人会更感同身受一些。”
“呜呜呜~覃槡你个渣男,我找晟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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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排名前一百?”
覃槡扭头过来,这样方便吹凉风。“啊,我文科不太行,以前总拖我后腿,我们学校那个历史老师出的题真不是人做的,政治我就更背不了了,地理的话,天知道那出题老师脑回路放哪条道上。”
忱辙沉吟片刻:“你们班普遍都这样?”
覃槡撑着头,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桌子,眼睛在阳光下特别亮:“不清楚,总之大部分人文科不行,我是学不了以记忆背诵为基础的学科,记性不太好。”
就比如齐荩,别看她次次数竞都获奖,那历史比覃槡还烂,魏晋南北朝的政治经济人文都理不清楚。
忱辙默眼看着覃槡敲桌子的匀称手指,没吭声。
覃槡冷不丁掀起眼皮,按捺不住自己内心里的那一点好奇,问:“那你呢?你这方面怎么样?”
有句经常被说的话,好奇心害死猫。
“勉勉强强。”忱辙说得中规中矩。
覃槡笑了一声:“又是谦虚?”
忱辙抿唇:“不算。”
还真没谦虚,忱辙依稀记得自己历史好像就没上过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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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班里突然涌来人流,从教室前门蔓延到教室中央,那几张打印着排名的单子几乎被抓得粉碎。
“艹,畜牲啊你们是,看个排名至于这么激动?”
“啧啧啧,看看新成绩嘛,再也没有地理玄学的折磨了。”
钱念希不堪重负,伸手连忙把排名表分开传:“看完传给没看的啊,别给撕破了!”
覃槡不知道从哪里薅来一张,下意识往最后几个名字扫,没有忱辙的名字,他又接着往上看,终于在中下的地方看到忱辙二字。
忱辙,班级排名37,年级排名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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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琢磨了一下,莫名觉得忱辙应该会很厉害,问:“忱辙同学,是不是那71分的生物拖你后腿了?”
忱辙回答得极敷衍:“嗯。”
覃槡顺手把排名表传出去,说:“不太行,这几天我给你的生物总结看了?认没认真看?”
忱辙在写化学集题,闻言头也没抬:“看了。”
“那我再——”
忱辙突然停下笔,笔尖在纸面重重地一顿,压出一个印子。他说得很清晰也很自然:“不用了,以后就不用了。”
话音戛然而止,覃槡有些茫然若失:“啊?你说什么?”
忱辙很快就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没良心了。
他默不作声把笔尖沁出的墨擦拭掉,表情坦然淡然:“就觉得,挺耽误你的,而且——”
——没什么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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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像什么也不能说。
“噢,我倒是没事——”
“覃槡,老头喊你去办公室抱作业——”
“忱辙,班主任找——”
忱辙搁笔就走了,覃槡在原地愣了下神。
的确,这几个星期飞快建立起来的感情让他们都有些看不清现实了。
这,到底哪儿跟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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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会课的时候俩人都有点心不在焉,各有所思成绩也不过是个开学考,没多少人在意。
“这次班级第一许言哲同学,年级排名4,下次争取第一哈。第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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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感觉这几天他俩好像有点不对劲,覃槡也不天天拿着生物知识抽问忱辙了,吃饭的时候话好像也少了不少,直到这天晚自习,赵逊突然从他们班教室前门探头进来。
“哎逊哥——”
“快喊一下忱辙。”赵逊说。
起先大家都以为是个正常的找学生谈话,然后突然注意到忱辙开始扯书包,整理桌面。
高晟:“?”
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