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念的拉丁舞练得很不错。
每逢过年一到亲戚围桌拉家常环节，她都会默默离开这里。
无他，唯手熟尔。
“哎哟听说我们家小知念跳舞上过电视？来给姨姨们挑一个呗？”
知念：谢邀，人已走，勿念。
红舞鞋大大小小的比赛不少，知念这些年买的演出服了收集了一筐，穿过一次就不穿了。
这次又要去外地表演，听说会上电视。
知念不想去，又有点想去。
她还是去了。
她喜欢化完妆后同龄人用艳羡的表情看着她时，那种油然而生的骄傲感。
哼哼，姐可厉害，不是一般人。
好吧，其实是知念妈一定要她去的。
知念的同桌经常生病，有时一个星期要请三回假。
但是知念从不请假，她从小到大野惯了，身体好，知念妈也不许她请假。
相应的，这份不许也理所当然延伸到了跳舞这件事上。
有年夏天，游天街组团去河边游泳烤烧烤。
知蕊也去了，知念的小伙们都去了，就她没去。
她要去跳舞。
知念在铺子的绿皮沙发上哭闹个没完，大吵大闹着要一起去。
她哭到声音都哑了，妈妈也只是对她说：
“哭够了？不能请假，你还是要去。”
于是去跳舞。
第二天起床，知念妈笑着对她说：
“你看你，昨天眼睛都哭肿了。”
知蕊也乐：“你没去不知道，昨天游泳可好玩了。”
那天小伙伴们的话题叽叽喳喳围绕着游泳说个没完，知念一个字也插不上，默默看她们笑。
她平静地想：可是我眼睛都肿了，你还是没有答应我请假。
晚上之年来看她，就见她这副蔫嗒嗒的样子。
之年坏心眼地把冰水贴上知念的脸，冰得她一激灵。
之年来看知念的时候偶尔会带给她一些零食。
第一次把东西给知念的时候，小孩惊喜又开心地抱住她：“你用魔法变给我的吗？”
之年也不知道她在这个世界算什么存在。
她能摸到一切，但不能摸到别人。
只要她想，下一秒她就能去到她想去的地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像人非人，像鬼非鬼。
面对小孩期待的眼神，之年点头：“嗯。”
“……喜欢吗？”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什么，这句话十分多余。
知念不知道知念了解她的全部，只觉得守护神姐姐果然人超级好。
“喜欢喜欢喜欢！”
听到身旁的动静，知念眼睛也不抬就知道是她来了，凶巴巴道：“你干嘛，坏死了。”
之年把水拧开递给她，问：“哟，谁惹我家小祖宗生气了？”
知念接过冰水吨吨吨地喝起来，听出她语气里的打趣，委屈了。
“我妈不让我请假。”
她平静地看着手里的水：
“我昨天眼睛都哭肿了，她也不答应。”
知念看向之年，脸上写满困惑：
“为什么？她不爱我吗？”
之年：“你怎么想？”
知念往被子里缩：“她爱我的，但是她不许我请假。”
“我不明白。”
“这些东西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之年想了想，变出一张请假条递给她。
“今天给你讲个新故事。”
开始了开始了，知念最喜欢的环节。
之年现在每次见她都喜欢给她讲一个小故事，而听过小故事，知念的困惑就能得解。
她乖乖坐好，等着之年开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记住这句话。”
“还是用a来称呼女主角吧。a和念念一样，有一个爱她的妈妈，但是妈妈不许她请假。”
知念啊了一声。
窗外的月光从卧室窗户透进来，细细描摹着女人的眉眼。
那双眼睛里满是知念看不懂的情绪。
“……同学告诉a，你的妈妈这么爱你，一定会帮你请假的，不要担心，快回去吧。”
“……a拿到假条回家，跟妈妈说自己发烧了，说她不舒服，不想去晚自习。”
“妈妈摸了摸a的额头，让她乖乖吃药，吃完药再去学校。”
“……a和念念一样，很委屈，很生气，躲在被窝里掉眼泪。”
“妈妈进来叫a吃晚饭，a没答应。妈妈知道她要和自己死磕到底了，最后还是答应了她。a的愿望达到了，但她并不快乐。”
“……后来又有一次，她也不舒服，她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听课效率也不行，干脆请了假。”
“a平时成绩很不错，在班主任眼里是个好孩子，顺理成章地拿到了假条。”
“她没有回家，在河边一个人慢慢散步。”
“等她玩累了，觉得自己又行了，就回到了学校，继续上课。”
知念点头。
之年：“没了。”
知念惊讶：
“怎么会，听上去应该还有后续。”
“那是下一次的故事了。”
知念不纠结了，理解地点头。
“说说看，从这个故事里学到了什么？”
又来了，这个女人又来了！知念皱了皱鼻子，试探：“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之年看着她，不置可否。
知念懂了，开始绞尽脑汁：
“嗯，就是，a自己做主了自己的事情，没有找妈妈。”
“嗯。”
知念自信了：“这说明了我们要做一个独立的人，遵从内心的想法，不管外物的看法和意见。”
之年扯了扯她的脸，笑：“全错。”
知念惊讶地眉毛乱飞。
“办法总比困难多，何必纠结过程。”
之年起身，看着知念：
“如果是不喜欢的过程，那就更没有必要纠结了。”
“你该睡了，小鬼。”
话应刚落，知念妈的声音分毫不差地响起来：“念念，九点半了，快去洗漱！”
知念大声噢了回去，回头再看，之年已经走了。
她晃晃脑袋，还是想不通，嘀咕道：
“怪，太怪了。”
妈妈好笑地看着她：“你又怎么了？最近一个人神神叨叨的，还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
知念：“！”
她僵硬道：“啊哈哈，小孩的事大人别管。”
知蕊晚自习下课回家就听到这句话，乐了。
知念赶紧转移火力，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姐。
“欢迎欢迎！”
果然，准高三生立马转移了炮火，她妈开始对知蕊集中火力。
知念趁机跑去厕所洗漱，不忘自我肯定：“我真是太机智辣，哈哈！”
洗漱完，知念照样留了道门缝，闭眼安睡。
而夜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