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山间鸟雀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陆遥常与植物打交道，听到这些属于自然的声音让他很安心。
夕阳从他们的身后跑到身侧又回到身后。
陆遥被晒得昏昏沉沉，慢慢地就无力地趴在了祁远的肩头。
耳边传来陆遥均匀的呼吸声，仿佛他人就睡在自己身边似的。
祁远怔了怔，转头去看伏在自己肩头上的脑袋。
夕阳余晖照在他棱角柔和的侧脸上，这一刻周遭都变得无比宁静。
祁远突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让他不太舒服，但是盯着陆遥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平静下来。
他就着落日，顺着那黑色别克轧出的车辙，放慢了步子往山下走去。
“你倒是会享受，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他低语说了一声。
陆遥自然没有听到祁远的话。
他又梦到了从前的陆遥。
从前的陆遥看着胆子小，实则比谁都敢。
第一次见到祁远是在高一的运动会上，祁远作为一个美术特长生，百米跑直接破了记录。
当时他站在终点线对着那些为他加油的人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直接狙击了陆遥的心。
……
陆遥缓缓睁眼，一抬头就被照在车道上的夕阳吸引了目光。
“好美啊。”
他忍不住摸出手机拍了一张，对焦没怎么对好，但胜在色彩美。
祁远走在斑马线上，走得出神，没发现他什么时候醒了，乍然听到他说话愣了愣，“你醒了？”。
陆遥这才回过神来，“嗯，辛苦你了，背我这么久。”
“没事，你还挺能睡，口水流了我一肩膀。”
“啊！”陆遥吃了一惊，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嘴角，哪有口水。
他再一看祁远的衣领，颜色好像是更深了些。
陆遥顿时面红耳赤，连忙伸手摸了摸，还忙道对不起。
本来祁远只是逗他玩，没看到他也能想到他受惊的样子，谁知道他竟伸手在自己肩膀上摸了起来。
“别动，你按红花油呢。”
闻言陆遥立刻住了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是把你的衣服弄脏，你拿给我我回去帮你洗洗吧。”
“我脱给你了我光着回去吗？”祁远没好气道。
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陆遥不说话了。
两人很快到了新人民医院，这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医院里人不多，四处都关了灯，配上楼道里的应急指示灯，阴森森的。
祁远帮陆遥挂了一个急诊，医生年纪有些大，戴着老花眼镜在陆遥的脚上按了几下，疼得陆遥龇牙咧嘴，不停地抓着祁远的胳膊。
“医生，您下手是不是太重了？”祁远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医生抬头望了祁远一眼，而后对陆遥说道：“你这看起来有点严重啊，真有那么疼？”
陆遥眼泪花儿都快冒出来了，他双手拽着祁远也忘了松开，“好像也没有那么疼吧，但是我就是怕疼。”
这也怪不得他，他小的时候被自己亲爸冤枉，胖揍了一顿，从此以后就特别怕疼，别说他现在心理年龄快到四十岁了，就是八十岁这毛病估计也改不了。
“你这样我不太好判断，摸着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但是为了保险，建议你们还是拍个片子。”
“那就拍吧。”祁远也担心他万一骨折什么的，到时候脚废了就不好了。
祁远拿着单子交了钱又带着陆遥去放射科。
拍x光片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不过拍完了片子还要等一个小时。
两人只得坐在照相室外面等。
照相室外面好几排蓝色的椅子，顶上只开了一盏小灯，周围除了两个值班医生，再也没有了人影。
陆遥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看看自己的脚踝。
好像越肿越大了。
祁远坐在他的旁边，心里非常内疚，于是也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看陆遥一眼。
突然，陆遥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吓了祁远一跳。
“祁远。”他唤道。
“怎……怎么了？”
“你饿了吗？”陆遥问。
祁远怔了一下，暗骂自己居然把这事给忘了，“你想吃什么？你不方便我去帮你买过来吧，还是你跟我一起下去，吃了再来拿结果。”
陆遥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透了，再晚一点可能就买不到了。
“我想吃蛋糕。”
“什么？”祁远见他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自己，跟家里的皮球一个样子。
“我想吃榴莲蛋糕。”
听他这么说，祁远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好，那你等着我，别到处乱跑。”
“嗯。”陆遥点头，十分乖巧。
祁远起身在他头上揉了几下。
陆遥现在完全没法反抗，只能瞪了他一眼。
看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祁远笑两声就跑了。
等他走后，医院仿佛只剩下了陆遥一个人，他的生日过得还真是悲惨。
不过以往他的生日也都很普通，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实验室度过的，很多时候同事会为他准备蛋糕，家里也会给他打电话。
但有时候他忙会听不到，等他看到可能都是第二天的事，除了未接来电还能看到祝福短信。
为了方便，陆遥经常不会回拨，只是回个短信。
想来打不通自己电话时，陈子棋肯定很难过吧。
想到这儿，陆遥拿出手机给陈子棋发了一条微信。
“你看，好美。”
他把刚才在马路中间拍的那张照片发给了陈子棋。
怕打扰他，两人加了好友之后，陈遥没事也没给他发过消息，他自己也不是很习惯用微信聊天。
但是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喜欢用微信。
陈遥盯着两人的聊天框看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对方回复，他直接发了一个朋友圈。
配文：“希望今天快乐。”
祝自己生日快乐，也希望陈子棋快乐。
而此时，被遗忘的祁远跑了两个店榴莲蛋糕都已经卖完了，最后只得跑到了百兴广场的地下超市买了一个千层蛋糕。
周五晚上，超市的人有点多，排队结账的时候，祁远看到了陆遥的朋友圈。
没有发图，就几个字。
祁远想他现在一定不怎么快乐，于是评论了一句。
“每天都要快乐。”
“你好，有会员吗？”很快队伍排到了他，祁远连忙退出了朋友圈。
“没有。”
“好的，一共28.5。”
“等一下，加上这个。”
……
祁远回到医院时，陆遥正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他本来想过去吓陆遥一下，可转念又想起就是因为自己的恶作剧才让人大晚上还坐在医院的，他立马歇了心思。
“喂，你怎么成天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陆遥的眼睛跟着祁远手里的蛋糕转了一圈，说：“在想蛋糕。”
祁远看他馋猫的样子笑着把蛋糕递给了他，“我跑了两家蛋糕店都没有了，只有这种，你可别嫌弃。”
“啊，怎么会，至少是榴莲味的。”
对于陆遥来说，什么蛋糕都是一样的，都无所谓，不过就是一个形式。
但是他还是很感谢祁远和他一起过，还辛苦地跑了那么远去买蛋糕。
“谢谢你陪着我。”过生日。
陆遥坦坦荡荡，可是在祁远听来，这话却过于暧昧了。
他瞬间脸就热了起来，所幸两人坐在角落，灯光很暗，即便照在人的脸上，看着也是一片白，再者陆遥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移到蛋糕上去了。
祁远默不作声地挠了挠头，有些磕绊道：“应该的，毕竟是我把你的脚弄成这样的。”
他生怕陆遥多想，连忙补充，“就算是别的人受伤了，我也一样会陪着他的。”
陆遥看起来似乎不在意，嗯了一声。
就在祁远思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的时候，却见陆遥突然抬头，看着他笑呵呵道：“但是今天你是陪着我的啊。”
今天日子毕竟不同。
还没等祁远反应过来，陆遥啊了一声，“这只有一把叉子啊，蛋糕就应该大家一起吃啊。”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直接撬起一块蛋糕塞到了祁远的嘴上。
滑滑的奶油和凉凉的冰皮碰到了祁远的嘴唇，让他下意识地张口，把蛋糕吃了进去。
“好吃吗？”陆遥期待地看着他。
祁远愣愣地点了点头，“还可以。”
“那你再来点，等你吃了我再吃，我不嫌弃你。”陆遥说着又要喂他。
祁远吓得连忙退了好几步，他拼命摆手，“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甜的。”
他这辈子懂事以来就从来没让人喂他吃过东西。
这陆遥简直是有毒。
为了跟自己亲密一点，连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
“好吧，那我自己吃了，我还挺喜欢吃甜的东西的，尤其是榴莲。 ”
说完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祁远看到那放进过自己嘴里的叉子被陆遥的嘴唇轻轻抿住，他感觉一股气血直冲自己的脑门。
他不干净了！
“啊，好好吃啊。”陆遥闭着眼回味了一下。
“祁远，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怎么脸好像很红的样子？”
祁远怔了怔，恍然才发现自己正好退到了灯下，他摸了摸脸，若无其事道：“是有点烫，应该是这儿太闷了，我去窗户那儿吹吹风。”
说完飞也似地跑了。
陆遥看了他一眼，也没管他，自己一个人把蛋糕吃得干干净净。
祁远在窗边待了好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疯了，自从在网吧里看到那个电影就不正常了。
只要看到陆遥，他就想伸手去碰对方的嘴唇。
看来他得离陆遥远一点了。
可是他的脚刚刚因为自己伤成这样，难道自己要不管他吗？
操！
祁远在墙上锤了一下，却没想到医院实在空旷，声音自然而然传到了陆遥耳朵里。
“祁远，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