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醒了。

四周一片漆黑，我这是在哪？此时的我无法判断周围的情况。

我试图坐起身来，然而狭小黑暗的空间让我动弹不得。

不行。感觉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后脑勺的地方逐渐传来了钝痛。

“嘶……”

好疼。我察觉到这疼痛不是来源于后脑勺，而是来源于神经深处。

我叫……何雨。

“……”

“……呃！”

何雨猛地睁开眼，自己依旧躺在卧室的那张有着星星棉被的床上。那片静止的星空仍然悬挂在头顶。他捂住发闷狂跳的胸口，梦里那种窒息的感觉久久萦绕着他。

后半段的梦实在是太奇怪了。和之前的那段童年回忆相比，这段奇怪的影像仿佛是强行掺和进的。强烈的违和感让何雨感觉背脊发凉。

“……那绝对不是我。”

不是自己的东西，意识到它的名字是自己的名字。

“……”

何雨来到了负三层。负三层只有一扇供进入的大门，但似乎上了锁进不去。门的一侧写着“能源供应室”，另一侧则有个坏掉的时钟。它的时针和分针好像不见了。

“只有一个时钟，还坏掉了。”何雨叹了口气。

何雨乘着电梯来到了负四层。这一层格外地大，总共分为四个区域：文献数据库、基因库、医疗室和实验室。其中实验室的门是锁上的。

“何雨，来这里。”白色海芋花正在基因库的门口呼唤他。

“你还是爱待在盆栽里啊。”何雨走向前，“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其实我也可以不待在盆栽里的。”

“因为你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东西，而且你可能更喜欢盆栽，对吧？”

“黑桔梗花告诉你的？”

“嗯。”

海芋花以沉默示同意。

“你不是好奇你为什么会间歇地沉睡吗？然而，我只要提及这个话题就会被莫名其妙地压制，所以之前我选择了沉默。我怀疑是那朵黑花在捣鬼。”海芋花说道，“不过，如果你在基因库里找到那个关键的东西，我应该能告诉你沉睡的原因。”

看来它们俩都无法提及这个话题，而且原因很可能不是它们的意志相互干涉，而是有另一个因素干扰了它们。

如果能找到它说的那个东西就能知道沉睡的原因……这应该会是个很大的突破口。何雨这么想着，然后朝基因库走去。

这座基因库整体是个环形的结构，环形摆放的冷冻柜中按动植物和人类分类摆放着许多标本。在走过三个环形的房间后，何雨看见了一间类似实验室的房间，里面摆放着超净工作台、电脑等。

“等等，何雨，记得实验服、鞋套还有口罩。”

“啊哦，对。才想起来我是学天文的，对这方面不熟悉。”

穿好实验服的何雨和海芋花走进了基因库的实验室内。何雨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那边的电脑上。

“这台电脑能连上外面的网络吗？”

“能连上天文馆内部的网络。”海芋花耐人寻味地说道，“你能看得到至今人类所有的信息，但天文馆外面……可能不会有新的信息了。”

“基因技术、Nature最新突破……延长生存态平衡点的药物制法？”何雨望向墙上贴的东西。虽然专业不同，但他清楚这些纸张是论文的节选。

“啊，就是这个，你终于找到了。”海芋花的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兴奋，“我能感觉到阻止我的枷锁消失了，接下来我终于能回答你的问题了。”

何雨死盯着那药物的名字。生存态三个字似乎唤醒了他的一些记忆，熟悉而诡异的感觉逐渐侵蚀着他的脑海。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

“何雨，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出去吗？”海芋花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其实我把你带进来之前，你就已经死了。……不，应该说那种程度的伤没有存活的可能。”海芋花说道，“这座天文馆是我们制造的特殊的存在，这里无法被外界观测，所以你在这里才能是这幅模样。但即使在这里，你也是个量子幽灵般的存在。你仍然处于生与死的叠加态，并且目前的生存态时间为5分钟左右。”

何雨的瞳孔猛地缩小。

“我是……量子态？”

“没错。”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战争吗？”何雨靠着墙，他感觉冷汗浸透了背脊。

“不，比战争可怕得多。关乎一切生灵。”

“我还有一个问题。”何雨望向海芋花，“为什么你要救我这样的普通人？”

“我……解释不了。”海芋花想说什么，可似乎说不出话，“一定不能离开这里，因为你是重要的存在。”

“……”

“何雨，去实验台把延长生存态平衡点的药制造出来吧。”海芋花说道，“喝下它，你的生存态时间会延长到20分钟。你能自由探索的时间会多一点。”

“……我知道了。”

何雨重新看向那张论文节选，试图把调配步骤记下来。可此时的他实在难以集中注意力。

我已经死了。……不，我现在是半死半活的状态。我所感受到的真实，只有在我清醒的短暂时间内才能触及。而当我闭上眼睛时，我无法判断我曾以为的“真实”是否存在。只有在暂时的睡眠状态中，我才能得到永远的宁静，也就是死亡态。

何雨闭上眼，飞速思考着。

也就是说，假如我从这里出去，一旦被观测到“死亡态”时，我将永远死亡。哪怕是现在这种半生半死的量子态也会在被观测的那一刻坍缩成生存态和死亡态的其中之一。

正因为这样，所以白海芋才不让我离开这里。如此看来，我若是离开这座天文馆真的有可能会死掉。但黑桔梗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不离开这里，宇宙就会毁灭。量子态的我究竟会对宇宙造成什么影响？

这么看来，黑桔梗的疑点很大，对于我离开天文馆就会死的这件事它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而白海芋的疑点也不小，我不太相信它会大费周章地救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这里。

“何雨，虽然你失忆了，但我没法对你本身的事干扰太多。不如说，你才是这里的神。”

脑海中响起了黑桔梗的话。

我是……这里的神？

何雨走到超净工作台前，按墙上的操作指南进行药物的调配。

“就是这个。”海芋花望着何雨手里装着透绿色溶液的试管，“喝吧，何雨。”

“应该没有毒吧。”

“我看着也不像想置你于死地的样子吧。”

何雨将试管里的溶液一饮而尽，一股清凉的薄荷味直冲他的大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身体没那么疲惫了。

“也不要总是顾着探索。即便你是量子态，生存态的时候也会疲惫的。”海芋花说道，“疲惫的时候探索也会受影响。”

“这样吗……”

“多去生活区看看吧。”海芋花侧身对着何雨，“毕竟……我是希望你永远待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