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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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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田坊外众人依旧忙碌着,驻泊医官叶壑紧皱眉头,一言不发的看着手中的药草,褚萦芑轻咳一声,叶壑闻声抬头,闷闷道“褚娘子来了”

褚萦芑正欲回答,见一医学生从悲田坊匆忙跑了出来,扶着墙壁呕吐,叶壑舀了一勺水走了过去递给医学生,医学生接过漱了漱口,沉声道“又死了八人”

另一医学生脸色疲惫的走了过来,嘶哑的问“至今死了多少人”叶壑长长叹息一声,低声道“昨日十二人,算上今日的八人,已有二十三人”

二十三人?

听到这数字,众人皆愣住,四周陷入一片沉默。

自昱朝开朝以来,世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天灾人祸并无发生,一医学生低声道“叶医官,这瘟疫会席卷整个禹州吗”

叶壑摇摇头。

“禹州染疫至今,朝廷为何不派人来”

“此话不妥,京城距禹州尚远,即使派人来亦有一段时日”

“若是不可控,就凭我们几人如何对抗瘟疫”

“禹州要是爆发了,得让家人速速离开此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褚萦芑默默的盯着远处,对这瘟疫,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禹州会如何,谁都无法预测,看着大家情绪低落,褚萦芑忙转移话题“你们可有什么想吃的”

叶壑率先开口回着“蜜麻酥”

“羊脂韭饼”

“糖叶子”

“糖豌豆”

几人纷纷说着自己想吃的,须臾后,叶壑轻咳一声,众人忙噤声,叶壑环视一圈,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没有韩知州陈通判的应允,绝不能向外透露一二,对家人也要保密”

众人应了一声,分头干活去了。叶壑想了想,视线扫向褚萦芑,俩人短暂对视一眼,褚萦芑淡淡道“叶医官有事不妨直说”

叶壑略抚一下额头,道“这瘟疫如同洪水猛兽,动辄灭门灭户,重者禹州不保”说到这儿,叶壑长叹一口气“不说这些了,烦请褚娘子多备些绢布,这蒙口鼻的绢布需要一日一换”褚萦芑“嗯”了一声,转头一想,道“这几日我让我的婢女多做一些防疫香囊,大家随身携带”

叶壑禹州人,今年四十二,叶壑曾祖为铃医,奔走乡间为百姓医治疴疾,后代继承之衣钵,直至叶壑,方才入朝在太医院,自愿去禹州赴任驻泊医官,他秉承曾祖遗志,带着医学生常年奔走于乡间,为百姓治病。

叶壑神情郁郁看向褚萦芑,问“褚娘子师承何处?”

褚萦芑淡淡回着“家师赵慈”叶壑一听,猛地一怔道“失敬失敬,这几日只让褚娘子煎药,是叶某不是,望褚娘子见谅”

褚萦芑无奈一笑“这世间的娘子束于闺阁之中,医术且传男不传女,我自小喜爱医学,家师不拘于传统收我为徒,我方能行医济世,为这世间的百姓施治沉疴恶疾,这世俗的眼光我早已习惯”闻听此言,叶壑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恭敬道“叶某钦佩褚娘子这悬壶济世之心,可世人皆乃腐儒冬烘之人,埋没了娘子的才华”

沉默片刻后,叶壑回头望着这悲田病坊,沧桑的问着“褚娘子随赵医圣行医多年,对这瘟疫可有方法”

褚萦芑略一踌躇,反问道“叶医官认为此瘟疫的源头在哪?”叶壑摇摇头,沉声道“叶某行医数载,并未见过瘟疫,此疫叶某毫无头绪,不知源头来于何处”

褚萦芑抬眸看着叶壑,看不透他的心思,亦懒得猜测,从容说着“不瞒叶医官,疫症初起,病患皆发热恶寒,呕逆眩晕,这初起的症状与伤寒少阳病相似,但这坊中有数位病患皆是目赤或黑,甚至吐血或是吐虫,最开始的三具尸骸亦是嘴巴,唇焦舌黑,身上全是黑斑,我翻遍典籍,这些症状皆像鼠疫”

听她如此说,叶壑脸色愈加严肃,僵硬的站在那里,两两相对无言,正沉默间,另一医学生慌忙跑出,高声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叶壑回神,怒声斥道“这里皆是病患,为何大声喧哗”

那医学生踉跄了一脚,跌坐在地,慌张说着“叶---叶医官,坊内少了一位病者”

“什么?”

“什么?”

俩人异口同声,褚萦芑上前一步,眉头紧蹙问道“你慢慢说,为何会少了一位?”

那医学生抚了抚额头的汗珠,叶壑亦是蹲了下来,不耐烦的道“有话快说”

“方才我进去熏草药,忽然发现少了一人,每个房间我都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

话音刚落,蹲着的叶壑一下跌坐在地,嘴里嘟囔着“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褚萦芑扶着额头,原地转悠,见叶壑跌坐在地,毫无主意,忙放下手招了招一旁的衙役,低声交代着“去告诉韩知州陈通判,悲田坊少了一病者,切记要悄悄的说,不要惊动旁人”衙役听后点头行去。

褚萦芑看了一圈并未看到邢震烨的身影,只能低头唤道“叶医官,叶医官”叶壑茫然抬头,见他如此状态,褚萦芑蹲下来,低声道“叶医官当前要找到那位病者,万不能让他混入城内,烦请叶医官再去细细找一遍”“是,是,此时万不能乱了阵脚,我马上去找”叶壑踉跄的起身,朝着悲田坊奔去。

褚萦芑寻了一圈后,终在山上找到邢震烨,邢震烨讶异的看着气喘吁吁的褚萦芑,忙扔下手中的铁刃木臿,问“你怎么来了”说完双手在袍衫上擦了擦,褚萦芑看了深坑一眼,顾不上仪态,附耳低声道“坊内少了一病者”

“什么”邢震烨脱口而出,正挖坑的衙役皆投来视线,邢震烨看着衙役惊讶的神情,大手一挥吩咐道“你们抓紧挖,最后要撒上石灰”“是”四位衙役恭敬的回着,邢震烨走到一旁,低声问着“为何会少了一人”

“不知道,已让人去通知韩知州陈通判了,若是那病者溜回城内,恐瘟疫要席卷城内”邢震烨听到这里,脸色愈发难看,道“走,先回悲田病坊”

众衙役沿街搜查,亦是沿途设了关卡,禹州有两座城门,从悲田坊下来必走济襄门,遂韩知州下令将济襄门封了,另一城门安济门必须持有通关文牒方能出入,褚萦芑与楚京墨站在城墙上眺望,因临时封门,济襄门内外混乱一片,百姓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皆不明为何关闭城门。

这一番变故,让众人皆担忧。

楚京墨看着推搡的人群,问“阿芑,若是找不到那病者,后果会如何?”褚萦芑依旧垂首看着城墙下,回着“那病者尚未进城,一切好说,若是进了城,局势危矣”

“若是局势不可控,阿芑你可会后悔留在禹州”

褚萦芑闻言,收回视线,看着楚京墨淡淡一笑“赴难济危并不只是食君禄者的责任,孟子曾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我虽身为娘子,亦有男子脊梁,身为医者,能救民于水火,谈何后悔”

看着尘土飞扬的路,褚萦芑转头问“京墨,你若是那病者,你会去何处”楚京墨闻言眼睛一眯,道“悲田病坊中之人皆是无家可归之人,我若是那病者,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自是要尝尝美味佳肴,方能安心离去”褚萦芑赞同的点点头,道“我们去禹州城内最有名的食肆去找找看”

当俩人赶到食肆时,天空已是阴云密布,几名衙役分开去食肆搜查,看着乌黑的天空,俩人只能入食肆避雨,刚踏进食肆,瓢泼大雨已落下,这瓢泼大雨来的真不是时候,为搜查带来了阻碍,楚京墨摩挲着下巴,问“阿芑,你可识得那病者的相貌”

褚萦芑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突如其来的大雨使街上的人浑身湿透了,看着奔走的人,只能叹息一声,俩人在门边的桌前落座。

褚萦芑抿了一口水,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睛直直盯着门口。

约莫一炷香,踉踉跄跄的进来一人,褚萦芑上下细细打量一番,此人一身布衣,面上蒙着绢布,虽看不清相貌,但男子眉角的黑痣引起她的注意,褚萦芑脸色一僵,忙用锦帕捂住了鼻口。

楚京墨随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一丝不安涌了上来,悄声问“可是此人”

褚萦芑点点头,楚京墨猛然起身,褚萦芑一把拽住,低声道“我在这里看着,你速速去找人,将食肆围住,不能放一人出去”

楚京墨并未离去,褚萦芑眼睛一瞪,楚京墨这才快速的离开。

男子环视一圈后,朝着一角落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坐下,直至店仆将饭菜送上,那人并未将绢布摘下,店仆诧异的看了一眼,便去忙活了。

一盏茶功夫,门外进来一壮汉,抖了抖雨笠,看了一圈,病者兴奋的挥了挥手,壮汉径直向那病者走去,俩人热络的聊了起来,甚是奇怪,那病者依旧未解下绢布。

须臾后邢震烨与楚京墨赶了过来,看了一眼病者,低声道“是他吗”褚萦芑点点头,邢震烨收回视线,“这食肆中食客应如何”

一听邢震烨这话,褚萦芑视线调向病者,端详许久后方出声“他进来后并未摘下绢布,未免造成恐慌,只能一一登记,放他们回去”

邢震烨思忖后别无选择,缓缓起身大手一挥,门外跑进几个衙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迅速将二人团团围住。

一时间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皆是愣愣的看着那几个衙役,邢震烨面容一肃,朗声道“官衙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食肆内的食客立马起身离开。

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壮汉略显得惊慌,病者看到衙役们,并无惊慌之色,他先朝着壮汉深深施了一礼,郑重的道“抱歉”壮汉一瞬间怔住了,病者挺直了身体,后退一步,语气坚定的道“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衙役们面面相觑,视线看向邢震烨。邢震烨听他如此说,眉头紧皱,却未言语。

褚萦芑颇为意外,眼睛一眯试图看透他此举何意,俩人目光四目相对,那人眸中毫无胆怯之意,褚萦芑冲邢震烨点了一下头,邢震烨招招手,一旁的店仆恭敬的上前,邢震烨低声吩咐了一句,店仆忙屏退了食肆的伙计,并关上了门。

那人挪了一步落座,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讲述着。

原来此人是刘勋,曾是铁匠,五年前其父病重,刘勋为替父看病,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怎奈其父病情加重,没多久便驾鹤西去,家中已一贫如洗,并无多余的银两为其父打造棺材,正欲草席裹身下葬,邻村沈力被他的孝心感动,遂亲自打了一棺材送于他。

刘勋为感谢沈力葬父之恩,将打铁的手艺传授给他,自己则去悲田病坊居住。

刘勋说完,看了看壮汉沈力,冲他笑了笑,沈力不解的看着他,拘谨的看着邢震烨,嘴角不停的抖,颤颤抖抖的问“敢问郎君,不知刘郎君所犯何事”说到这儿复又瞥了一眼刘勋,继续道“刘郎君只是本分之人,若是冲撞了郎君,还望郎君宽宥”

邢震烨站在原地没有回答,褚萦芑见沈力畏缩的身影,心中不忍,遂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沈郎君且宽心,悲田坊进了盗贼,只有刘郎君见过盗贼,衙役只是请他回去认人”

沈力紧绷的嘴角终是松了下来,褚萦芑不动声色的道“刘郎君既是目击者,为了你的安危,衙役会安排一处住处给你,你且安心住着,等过几日那盗贼抓住了,你在回家”

沈力虽疑惑,看着肆内的衙役,只能点头应着。

看着沈力走出食肆,邢震烨视线冷冷看向刘勋,问“沈郎君既对你有恩,为何你还要约他见面”

刘勋苦涩一笑,看向邢震烨,道“我只是想在走之前再看看他”楚京墨大急,怒声嚷道“你可有想过这食肆无辜的人,若是因为你染上瘟疫,你良心何安”

“良心----良心”刘勋大笑了起来,声嘶力竭喊着“我不无辜吗?悲田坊内的众人不无辜吗?我们这些挣扎求活的人,在你们眼中就是蝼蚁吗?”

楚京墨一阵哑口无言,讪讪的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食肆内陷入一片沉默,褚萦芑见他情绪如此激动,想了想,开口道“瘟疫面前,众人皆是蝼蚁,郎君从进门至今,绢布一直未摘下,这才是你的真心”

刘勋闭上眼稳了稳情绪,倏然起身,淡淡道“该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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