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装着外骨骼的箱子，乍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方辞语以为里面会有类似于暗格之类的玩意儿，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最终掂量掂量箱子，这才意识到里面根本不可能装有所谓的六根金条。
[距离药物断供还有8h]
“姓霍的。”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冷了，眸光闪过一丝狠厉，“金条呢？”
“箱子里。”霍观季回答道。
他猛地把箱子扔过去，啪地一声砸在墙面上，“你倒是找出来给我看看！”
惊慌、不安、迫近的倒计时让他没办法保持冷静。
霍观季不慌不忙把箱子拎起来，拿着把小刀，沿着内面划开一道口子。
一张指甲盖大小的钥匙卡贴在极为隐蔽的地方。
“你放心，骗你对我没好处。为了以防万一，来下三区之前我把金条藏起来了。”
方辞语微微蹙眉，“藏在什么地方了。”
他敲敲联络器，阴沉着脸威胁道：“八个小时，我要拿到金条并且送去医院，如果我妹妹出了任何意外，你信我，我一定拉你当垫背。”
“污染区，开车过去，来得及。”霍观季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车钥匙。
车是小白灵的，一辆停在仓库里的废弃越野，霍观季花了点时间将其修好，这玩意儿就归他了。方辞语坐在副驾驶，胳膊搭在车窗上抽烟，看着逐渐远离的城市，车辆开过棚户区，再驶进战争遗骸，最终进入了污染区。
没有人烟，死气沉沉。
那是一片沼泽带，工业废水和化学品的击中销毁地，随处可见的绿色沼泽，堆积着数不清的垃圾，树木在高浓度工业废水的摧残下只留下残枝枯槁。
离污染区越近，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就越浓。核战争把这个地方彻底杀死了，当年的白鹭栖息地，现在成了被科技摧毁并抛弃的边缘世界。
方辞语翻出过滤面罩，将其带在脸上。
透过后视镜，霍观季似乎从来都挂着一副与年龄毫不匹配，生死看淡寡淡凉薄的表情，总让人生出想要挑逗他的恶趣味来。
“鸟飞过来都得变异，你居然把金条藏在这里。”
辐射检测仪发出警告声，一进这个地方，他就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不过下三区鸽子笼的环境比这里好不到哪去，也许是成长环境的影响，下三区居民的基因已经进化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核辐射，要不然，他也不会小时候在这地方翻来覆去地捡垃圾，直到现在也没觉得哪变异了。
他往霍观季脸上扣过滤面罩，带着点戏谑的口吻道：“小细狗，带上。”
“……就在前面了，穿好防护服，我们下去。”
“操！还要下去！你给金条埋哪了！”方辞语大惊失色。
车停在一处沼泽附近，绿色的沼泽下面堆积着臭鱼烂虾和森森白骨，化工厂排进来的污水将生物尸体都腐蚀成了烂泥。
他骂了一声，“算我活该，就知道六根金条没这么好拿。不过你真的是个天才，怎么想到把金条藏这儿。”
“要不是藏这儿，现在应该全没了。”霍观季把自己套进一件防护服里，从头包裹到脚。
“这倒也是。”方辞语叹了口气，认命地将防护服穿上。
一脚下去，软耙耙的淤泥没过小腿，绿色的污水浸到腰腹以上，方辞语艰难地在臭气冲天的泥沼中行进，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他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几个绿眼睛的巨大老鼠正在啃噬着一具尸体。
他差点没吐出来。
“操，别靠近它们，这玩意儿不分死活，饿了什么都吃，要是被它们咬穿防护服那就完了。”方辞语干呕起来。
霍观季撇亮一根照明棒，朝着老鼠扔了过去，那些巨大的变异老鼠竟然没跑，而是抽动鼻子对着照明棒嗅了嗅，其中一只不怕死地对着照明棒咬了一口，瞬间浑身一僵，四肢抽搐晕了过去。
其他几只老鼠见状，立刻扑上去撕咬同伴的尸体。
“到了。”霍观季拿着从车上带下来的铁锹，对着一块浅滩上的淤泥挖掘起来。
看样子他把金条埋地挺深。
“这单干完，你打算去哪？”方辞语一铲子下去。
霍观季看着不断松动的淤泥，“把之前那套外骨骼修一修，然后去找找有关他的痕迹。”
方辞语想起他口中那个‘温柔大哥哥’，小声嘀咕说：“宝贝，兴许人家早把你给忘了，下三区可不相信什么爱情。”
“什么？”霍观季抬起头。
方辞语挑眉戏谑道：“没什么，要是你没地方去，随时来鸽子笼找我，我不也是个温柔大哥哥？”
霍观季愣了愣，继续用铲子挖着淤泥。
“你这什么表情，我不温柔啊？”
方辞语笑了笑，低头看到一个散发着红光的机械义眼，他给吓了一跳，扔了铲子，头晕脑胀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大口地呼吸着，“这地方真他妈的诡异，拿完金条赶紧走，我一秒也不想多待。”
清道夫会把街道上没人管的尸体集中到这边处理，在扔过来之前，他们会对每一具尸体进行检查，拿走有价值的东西，义肢、植入体、芯片、脑机，搜刮还没完全报废的货，就算是报废了的也能集中起来，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零部件。
行情好的时候，甚至能搜刮到全新一代的高级货，那就是捡到宝了。
黑街、地下诊所几乎全是这些玩意儿，他们和清道夫形成一条交易链，搜刮、翻新、销赃。
他看到一具几乎只剩下头颅的尸体，胸口往下是裸|露出的彩色电缆，唯一保留着的人类特征是那双眼睛，此时已经被变异老鼠给啃噬出了两个大洞。
他真的快吐了。
清道夫属于灰色行业，既不违法也不合法，无论是政府、公司、还是其余的街头势力，几乎都默认了这种行业的存在，他们一般是套着某清洁公司的壳子，干的是死人生意。
下三区属于‘无管辖地带’，无论发生了什么，警察就算站在旁边也会视若无睹，他们只负责少部分‘纳税人’的安全——这些警察往往是下三区的公司部门特聘的，说是公司狗的保镖也不为过，他们才不会在乎那些非纳税人的性命。
‘不纳税，就去死。’
这是联合调查局的口号。
可下三区天天发生枪战，死亡率过高的问题对政府和公司来说都是一大困扰，那些乱七八糟的恶臭尸体就连地下帮派都不愿意去收拾，没有清道夫的时候，街头上到处都是腐臭味，没人管。
因此，当清道夫这个行业出现的时候，黑白两道不约而同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既解决了环境问题，又能给黑街供货，多方受益。
清道夫就像出没在城市里的变异老鼠，随着特定的时代环境在肮脏恶臭的下三区应运而生，充满了扭曲诡异的色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和老鼠一样，饿了的时候，不管死活。
“找到了。”霍观季挖出一个保险箱，用钥匙卡在特定的位置轻轻一碰，再输入一串密码，保险箱啪地一声打开。
方辞语这回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六根金条，他昏昏沉沉地踩着淤泥走过去，“得，你还真没骗人，赶紧拿上，咱们撤……”
砰——
手指粗的麻醉针穿透防护服刺进方辞语的后心。
霍观季立马掏出枪，然而下一秒，狙击枪的红外射线分别对准了他们两人。
“别动。”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从阴影处慢慢踱出，他带着防护面罩，穿着黑色战斗靴，右手胳膊中央弹出一把银色螳螂刀，左手上的榴弹发射器已经精准定位了两个人的方向。
“埃文？”霍观季微眯起眼睛。
麻醉剂导致方辞语连站都站不稳，上下眼皮疯狂地打着架，想要做到清醒都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在被狙击枪和榴弹发射器同时定位的情况下，他必死无疑。
几个装备精良的雇佣兵出现在沼泽周围，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把轻机枪。
霍观季犹豫片刻，把枪往前一扔，两手举起，“你想怎么样？”
埃文抬手示意，其中一个雇佣兵走上前，在打开的保险箱里检查了一遍，“老大，里面只有金条。”
“只有金条？怎么可能？”埃文不信，沿着沼泽边缘朝着保险箱靠近。
手提箱早就被黑街扫描了一个遍，又怎么会没发现里面有张钥匙卡。方辞语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照常人思维，既然箱子里的外骨骼就已经是个好货，那么被隐藏地更深的钥匙卡一定管理着更为重要的东西，他们出手了外骨骼，只为钓到一条大鱼。
可他们怎么能想到，霍观季只是藏了几根金条在这里。
当埃文路过方辞语身边的一瞬间，原本该在麻醉剂作用下四肢乏力的他骤然抓住埃文的脚踝，一把扯进了沼泽当中。
绿色的水面浸没过他的防护面罩，方辞语一拳砸在他脸上。
“去开车！”他吼道。
手心的防护服被匕首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贯穿掌心，污染水让那道伤口带来的刺痛放大了十倍，他疼得头皮发麻，浑身刺挠。
在几个雇佣兵扣下扳机反击前，霍观季朝他们扔出了一枚烟雾弹，抱起保险箱冲了出去。
[火焰附加]
四下一片安静，没有火光，什么也没有。
枪声响起，方辞语倒在血泊之中。
埃文将他一把拎起来，用枪口抵住了他的脑袋。
“把保险箱交出来！”
那根足以撂倒一头大象的麻醉剂已经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方辞语浑身乏力，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空了似的。
此时霍观季已经上了车，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抽身脱离。
六根金条，换一条人命。
“要不然，我就杀了他，你自己选。”埃文冷冰冰地威胁道，四面八方的枪口同时将方辞语对准了。
方辞语咳出一口血，恶狠狠道：“别管我，拿着钱去医院，赶紧！”
霍观季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抱着保险箱，脑子里在天人交战。
妹妹对这个男人来说是唯一的家人，他们是附魔师实验室的幸存者，血浓于水，两个人早已不是兄妹那么简单了，他们的生命紧紧联系在一起，互为支撑。
方辞语强撑起眼皮，朝着埃文讥讽道：“去你妈的，你们黑街的人除了会背后放黑枪，还会干什么？”
埃文手臂上的螳螂刀轻轻一挥，划开了他的防护服，将他整个人浸没到水中。
“三！”
绿色水面腾腾冒出咕噜的水泡。
“二！”
四周的枪齐齐上膛。
霍观季的脚踩在油门上。
“一！”
保险箱被扔了出去，霍观季一脚踩住箱子，手里拿着取了保险栓的手|雷，随即准备扔进箱子里。
“先交人。”他冷声道。
埃文一行人退出几米远，方辞语被扛着扔进了副驾驶，他四肢瘫软，就连舌头都麻木了，只有眼睛还拼了命地瞪着，瞪着自己的手，喉咙里发出的呜咽似乎在憎恨自己的无能。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在联络器又一次做出提醒时，那双瞪大的眼睛忽然止不住地流出泪来。
“抱歉。”霍观季双手握紧方向盘，嗓音微哑，他将油门踩到了底，“我不能看着你死。”
身后，埃文叫人将保险箱打开，用便携式扫描仪从里到外全都扫了一遍。
果然，除了金条外没有别的东西。
“什么声音？”他蹙眉道。
保险箱所在的位置，泥土有翻动的痕迹，一个雇佣兵靠近，仔细听了听。
后视镜里，随着爆炸声响起，漫天飞舞着恶臭的绿色扬尘碎土。
[距离药物断供还有4h]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发文前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但如果还是有错别字或者口口，麻烦大家指出一下，谢谢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