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韩公子，王爷来了。”
“竹杞，你去开门。”
“是，公子。”
龙钊阳进屋时，见韩栩风一脸严肃，眼神里却透着哀怨，于是神情稍稍缓和的问道：“一别数月，好像清瘦了。”
“只是看上去罢了，王爷不必操心，战事繁忙，我本不该叨扰王爷的。”
“无妨，今日之事已毕了大半。”
韩栩风沉默片刻，鼓起勇气说到：“栩风向来对感情之事是快刀斩乱麻，但自王爷那日从香梅楼里将我这小乐师救出后起，对于王爷的爱慕之情令我无法手起刀落。我本不该贪求更多，王府里的生活比我在香梅楼好过千倍、万倍，我在香梅楼盼来了王爷，却在云阳府里望不到头。”
面对韩栩风有些僭越的话语，龙钊阳没有生气，他看向一旁，淡淡说道：“你性子刚烈，不是坏事，比起其他人倒是多了份赤诚。”
“王爷心中，就未曾对我有过一丝爱意吗？”
龙钊阳不语，以沉默诉说答案。而这份无声的答案，韩栩风也早有预料，他好像如释重负一般，眼神中的决绝消散了，连带着表情也放松下来。
“王爷昨日去心梅斋，也只是给旁人做做样子吧。云阳府修成之后入了不少公子夫人，栩风随不善交际，但也能觉察到心怀鬼胎之人不在少数。如今我已知求不来王爷的心，无心争宠，但还是想为王爷尽一份绵薄之力，以报王爷的恩情。”
龙钊阳知道韩栩风向来聪慧，云阳府里一些小事他也有染指过，办事也算是滴水不漏，只是没料想他有这份决心。
“你是男子，若是公子不想当了，也可来当个管事。不过也好，人多眼杂难免有人起不轨之心，你且替我看着，若是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命人禀报我。只是，你知晓这府里的事太多，便不可能再出府，这样你可愿意？”
韩栩风毫不犹豫地回答到：“愿意。”
龙钊阳与他四目相对，并未从他眼里看出丝毫动摇，重重地喷出一口鼻息，有些无奈到：“你若是执意，我并不反对，但府里的规矩，如有二心，杀之。”
他刻意重读最后两个字，连带着神情也透露出一丝凶狠。
韩栩风仍旧不卑不亢地回答到：“小的明白。”
事已至此，龙钊阳并不打算继续探查韩栩风是否别有用意，他也确实需要在诸多公子夫人里有一个不醒目的眼线，韩栩风本就不迎众，相对于熙涧月，他确实更适合。
等龙钊阳走后，一旁的竹杞忍不住问韩栩风：“公子，您……为何要自愿做王爷的眼线啊。”
竹杞是韩栩风跟随龙钊阳之前不久在大街上碰到的，当时他正同几个伙计上街买包子，哪里知道忽然窜出几个孤儿抢他们手上的东西，只有竹杞唯唯诺诺的走到他身边，询问他是否能给一个，说自己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这会儿，其他抢食的孩子早跑了，只留着他在原地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韩栩风。韩栩风见状甚是心软，不仅给了他包子，还说服戏班的头头收留他做个杂役。
韩栩风那时在戏班并不好过，说服自然也是花了好一番力气，从那时起，竹杞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后碰上龙钊阳，又到了云阳府，谢管事派的下人他都婉拒了，只留竹杞一人，时过境迁，那时的小孩都已年满十六，快与自己起头了。
韩栩风伸手梳了梳竹杞的鬓角，眼神中满是思虑的说道：“陪王爷在外征战那一年，我觉得很自由，没有香梅楼和戏班子里的尔虞我诈。但自从进了云阳府，涟芙那一众公子小姐一进来，加上王府里三不五时宴请各路人马后，我才意识到你我在这府里有多渺小。”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到：“纵使我再擅长音律，以云阳府现今这般鱼龙混杂的景象，怕是连自保都难。无望得到王爷的心，因此我必须要让自己成为王爷手下一颗有用的棋子，即便身不由己，至少还有保全我们二人。”
“可是……公子为何会选在这时向王爷自荐呢？”
“心梅斋是什么地方？”
“是下人们和几个不受宠的公子住的地方啊。”
“我不知王爷是否真心喜欢梅花，但王爷一直很宝贵一支梅花簪子，我听闻，是王爷心上人在二人分别前曾佩戴之物。那日年会结束，我路过新搬进心梅斋的那位莫公子跟前时，他头上扎的，也是一支梅花簪。”
“这……会不会是巧合啊，况且王爷的心上人，不是一位女子吗？”
“倘若这只是王爷的一番说辞呢？王爷为何会同意我做这枚棋子，你觉得以王爷那般敏锐的洞察力，昨日能发现藏着的莫公子，难道就发现不了我吗？”
听到这，明白过来的竹杞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不说，这终也只是个猜测。但这也是难得的机会，这件事只有我们知晓，而且我听闻到些许有关于南方的战事，莫公子这时入府，怕是王爷有意为之，而昨日之事，则更是。”
竹杞发问：“那我们，去会会那个莫公子？”
“不必，等需要我们接触时，想必王爷自会授意。”韩栩风起身，梳理好自己的思绪，对竹杞说：“当下，我们尚不知熙涧月城府深浅，但涟芙性子那般招摇，恐怕不用多久便会再使绊子，暂且，先观望着吧。”
说罢，二人离开房间，回了篁竹轩。
午饭时，看着一桌菜，莫疏云忍不住疑惑道：“是你们跟厨房说过吗，这菜式看着好像不似这一带的，倒是像我们那儿的，之前老喝粥我都没注意到。”
云曦答：“心梅斋的主厨好像就是公子您老家一带的人，所以口味才会像吧。”
莫疏云愣了下，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昨日一疯，他今日倒是无心出去赏雪了，于是在书架上随意翻出来本书打发时间。不过看着看着，他又回忆起昨日自己竟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直脸红个不停。当时不觉，此时想起来实在是难为情。
“咳。”他清咳了一声，在案上被逼着习字的二人立马扭头看向他。他有些窘迫地询问他们到：“你们说，昨日我在王爷面前是不是太失态了。”
二人偷笑，说：“公子喜欢王爷吗？若是喜欢，那谈何失态。”
莫疏云一脸难为情，思索片刻，说：“我以前从未与人谈情说爱过，老实说，我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公子定是喜欢王爷的，不然怎么昨日脸红个不停。”
“你……你们都看到了???”莫疏云瞬间涨红了脸，惹得二人笑声更欢。
“公子，你又脸红了。”
莫疏云恼羞成怒地大声道：“你们两个今天下午没抄完半本别想吃饭。”
说完，他一抬手又拿书遮住脸，留云晨云曦二人原地哀嚎。
今年的云阳园，自年会之后比前几年稍显冷清，龙钊阳以战事在即有诸多事宜要商量为由，拒绝了诸多权贵以及攀附之人的拜访。这一议，便到了正月十五，年会一事过后，莫疏云依旧对外自称身体还未恢复，一直闷在心梅斋，自然也未再见着龙钊阳。
得了龙钊阳的应允，府里一众公子夫人各带着自己的仆从与一位护卫去白沙城中赏灯玩乐。莫疏云为了避开人群，特地提前出府，想要去白沙城里的市集上逛逛。
若要说莫疏云感兴趣的，无非就是些没吃过的小食，东买西买，不一会儿众人就提了满手。
“公子……还有机会出来的，您买这么多都够吃好久了。”云曦在他身后劝诫道。
莫疏云这才停下来，找了间酒楼。小二一看是云阳府的人，一把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赶紧请他们进了二楼包间。
天空中的墨色逐渐变浓，夜幕一暗，灯火便有了颜色。这间屋子的视野不错，推开木窗就能瞧见大道沿路各式彩灯，大的有飞龙彩凤，小的也有各式绘图纸灯，排场远比自己在观石镇见过的大。
酒足饭饱，嫌楼上看的不过瘾，他结完帐后便马不停蹄的朝街上去。看的入迷时，竟没注意身前有人，直直撞了上去。
“哎哟，谁啊，哪个没长眼睛的东西敢撞我！”
这骂声好不耳熟，莫疏云一看，心便沉到谷底，有道是冤家路窄，被撞的人正是涟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