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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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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宇坐在湖边。湖里闪着光,水滴一般的手指,拨动着溢出的音符,指尖蘸了一点钟乳石上的水滴,点开了琉璃瓦似的钙化层,一只手从钙华中擎起一颗星球,细看,是眼球。一匹死马耸动背脊,脖颈的鬃毛在深蓝色的树上蹭着,溶洞里很冷,死马和眼球都倒映在湖面上,透过湖底,他看见了一座方解石尖塔,一排排低矮的干栏式建筑在塔左右簇拥着,树叶似的枯手垂挂在外围的木篱笆上。一枚海贝顺着水流漂到自己身边,他伸手去抓,海贝从身侧飘过,他努力想抬手,低头发现自己没有长手,没有四肢,浑身长满鳞片。

吴邪拿了一块用过的纱布,擦去男孩鼻下的血,拨开他的眼皮,那眼珠突出着,跳动不已。

“在做梦,这才第一次被咬,”吴邪看着霍宇的鼻子,“他资质还不错。”

小闷油瓶蹲在一边看着,无从评价,他回忆了一下:“我到他身边时……”对未知的戒备会让人一定程度上曲解当时当地所发生的事,经吴邪解释后,他不确定,那些蛇究竟是想攻击霍宇,还是想嗅闻他的费洛蒙。

“这些东西对他比对我温柔,”吴邪食指提起霍宇的鼻尖,“我想不通,生存环境严苛时,人会比安逸时反常很多,他倒好,刚进沙漠跳得很凶,现在胆小如鼠,又怂回去了。唉,短时间内我不可能扭转他的性格了,你拿我的刀去,那把还他。”

吴邪深感不可理喻:“我绑他又骗他,刀在他手上的时候,一次没捅过我;我抢了枪,就坐他边上,手一伸就够得到,他到底在想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就这么与世无争?”

“他怕你。”小孩道。

“他还不信我,”吴邪接着道,“你记得不,我让他听我的,睡一觉就把他送下来,他那什么反应啊。”

信你才反常。小闷油瓶想,问:“从哪找的他。”

“说来话长,”吴邪摆弄起烟盒,“费洛蒙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能读取某种蛇的费洛蒙的人很罕见,一般认为爬行动物是没有费洛蒙的,但闪鳞蛇里的一类孑遗变种有。”

小闷油瓶迷惑地听着,吴邪看他怔怔的,就道:“就是只有墓里有的变异蛇,也叫孤岛物种,在很久以前就和外界的同类品种失去了联系,只在狭窄区域繁衍,种类单一,有的一离开生长的环境就会死。”

“你去了有这类蛇的墓。”

“对,既找蛇,也找人。蛇很快找到了,”吴邪抠着盒盖,“人找了很久。”

“一开始,我没有方向,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人。我一边自己试,一边让伙计去找,他的圈子就是我圈子里的一个小圆,他能找到的土夫子不多,都和我认识,很不方便。我给他一个范围,让他跑远一点,我带人去下地试,打着夹喇嘛的幌子,但没什么用,这方法很低效。”

“我以为……”小闷油瓶犹豫,“是你闻到的。”

吴邪点头:“是闻到的。闻到有这种能力的人,和找到能运用这种能力的人,是两码事。”

“族里传下来的?”小孩问。

“我吗?不是,后天的,”吴邪说,“有些民间故事,或者童话寓言,以运用超自然的能力实现愿望为主题,比如,人和魔鬼做交易,付出代价,换来能力。我用嗅觉交换了闻到别人身上信息素的能力。”

“后来我想,要找和这些蛇有关联的人,至少是和蛇生活的地方有关联的人。我带他们去试蛇。有的人看着合适,实际不靠谱,进墓出现各种状况,比如休克,感染,死亡,有个人中了蛇毒,免疫系统不工作,反而跟血清干上了,过敏反应严重,在墓里重度过敏是找死。我不能冒险,万事齐备却栽在这种事上,即使闻到了,也必须先带人去试,除非我确定那人早年有被蛇咬的经历。最近几次,我有了经验,远远接触一下就能确定。”

吴邪看着躺在地上的霍宇:“不说其他人,首先他就得在这层被咬,试出结果。如果不行,趁早让我死心,走到这里我还来得及出去。”

“每次都来?”小闷油瓶问。

“就近,在一些跟这里非常相似的地方,”吴邪看向小孩,“我总不能大老远过来,也不能拿剧毒的蛇给他们试,得到一堆死人。我拿着一个死人,能有什么用?同理,这就是我不会在这里杀汪家人——就是那两个人——他们也不会杀我的原因。我们各自的目的都还没达到,早早弄死对方,一点用都没有。”

吴邪越说声音越轻,他本想讲讲来龙去脉,说的话怎么听怎么草菅人命。

他喝了口水,继续:“越接近表层的蛇,威胁越小,越往里毒性越大。在管道里咬你的大白蛇,是白化的烛九阴,是下一层了。你看到了,这个墓风水异常凶险,棺材悬放都没用,我从没走通过,也不想进深处,只想拿它的上半部分为我所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孩左手撑地,右手抚头,看上去头很疼,吴邪扶他到石壁上靠着,皱眉:“放血的后遗症?”

小闷油瓶摁着太阳穴,没碰递来的药,过了十分钟,放下了双手,似恢复正常,见吴邪看着他不说话,难得解释了一句:“你讲的词,让我想起……去过一个风水异常的墓。”

吴邪有点惊讶,他以为闷油瓶是隔个十年八年失忆一次,或者进了类似蛇沼的地方,受刺激失忆,没想到记忆格盘在他小时候就常态化了。

小闷油瓶缓过来,见吴邪嘴角下撇,心情亦有些沉重:“做这些事,极费精力。”

吴邪回过神,道:“这一层都是没长毛的闪鳞蛇,毒性很小,有黑毛的那种,叫闪鳞黑毛蛇,有剧毒。唯一要怕的是母蛇会钻进喉咙,在胃里下一堆蛋,整个人变成它们的孵化所,骨头都打散了,像软化的僵尸。”

吴邪左耳边响起衣服沙沙声,两人朝地上的伤患看去。

王盟吓得忘了装晕,支起一条胳膊,撑着上半身爬起,抠着喉咙干呕。

“你们几个没被母蛇看上。”吴邪安慰他。

王盟握紧双手猛锤自己腹部,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胃里除了疼得发慌,没什么动静,稍稍心安,抱怨道:“老板,你太折腾人了,你折腾他们,你也折腾我。真特么的伴君如伴虎,我是问题没回答好还是怎样?本来就应该听你的决定啊。”

吴邪低声对他道:“我从血里走过来,不是为了让他再流血的。”

王盟有点唏嘘,思考片刻,机灵得很死心眼:“老板,路上我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指了指小孩,他的意思是张起灵会变小出现,“不知者无罪。你没跟我交代过,你现在怎么交代我怎么做。”

“没事,是我反应过度了,”吴邪说,“PTSD,理解一下。”

王盟受伤最轻,拖着一条腿挪到吴邪边上,拉开行李喝了点水,望着仍在交谈的二人。

吴邪接着说:“解释一下知而不言吧。曾经我也以为,我的经验能够让我带下来的人顺利一些,事实是,他们不会听。当我告诉他们,该按我的方法过来——比如说,直接跳进去,我在前面领路,他们只要照做就行。最后进去的人就只有我,其他人都溜了,留我在里面跟蛇干瞪眼。

“后来,我从善如流,既然我的经验让他们怀疑我,何不干脆利用这一点。得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人总会信自己想出来的东西,避免受骗嘛。

“你不理解我,这些年,我却渐渐理解了你。以前的你很有经验,也不是第一个出主意的,总是闷声不吭,我也想过,你怎么不跟旁边的人聊一点你的想法?直到我带人下墓,见的人多了,不用他们张口,我也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货色,会有怎样的结局,建立关系就变成一件虚妄的事了。”

小闷油瓶默然。

“总之,谢谢你站在我这边。”吴邪笑看他,见小闷油瓶鼓起了小脸,有几分表示异议的神色,像是在说“我没有”,便挑挑眉问:“那怎么在放血时不拆穿我?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要是连着几次,不是站在我这边是什么?”

小闷油瓶犹豫一瞬,道:“当时……我怀疑你想……你在生气。”

“什么?”吴邪没懂。

“不要生气。”

小闷油瓶回想起,在门洞里,捉蛇放血之前,吴邪就在生气,他笑着,但他生气,和面对自己时是两种气法。几小时之前他俩才争执过一场,他对吴邪发火时的情态印象深刻,跟自己吵架时,是没有章法的暴躁,跟他们相争时,则是波澜不惊的冷静,言谈间已做了决定。

那时他有预感,这不是一个会轻饶别人的人,攻击性很强,当他与人发生冲突,总处在一种被动而又有力的反击地位。他已了解了自己面前的男人是一个怎样的人,不似几小时前刚知道那样震惊,吴邪会使诈,在他意料之中。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吴邪点了根烟含进嘴里,“这些人,跟这里的动物差不多,畏威而不怀德,你去救,他们是不会领情的。只有态度强硬,他们才会畏惧。我没有说服你的打算,我心胸狭隘,爱记仇,所以我气。”

小闷油瓶轻声道:“这样的人,我见过许多,不必……”

“我也见过很多,”吴邪打断他,“可是这么多年来,始终会救人的,我只见过你。”在烟雾里,他想起了鲁王宫和蛇沼,那些招揽来下斗的三五伙计,每见张起灵放血砍尸,探路断后,顶多一两句惊叹,夸他是个汉子,兄弟讲义气,其实哪有什么兄弟,乌合之众罢了。

“过这次,我不算了。”小闷油瓶说,他看向那只夹烟的手,腕子内侧发青。旁观别人放血与自己放血心境不一,唇齿紧合,胸腔内的一段食管些微提起,直到他按住伤口收拢袖子,才逐渐垂坠回原位。

吴邪吐了口烟,嘴角上弯:“不算就不算啊,保持这种记录又拿不到什么奖励。”

他们又一次沉默下来,吴邪说了一通,把小孩说哑了,二手烟熏着边上两个无反抗之力的敌手,气也消了,处在身心舒畅的愉悦中。小闷油瓶回顾刚听闻的讯息,想了又想,无甚好奇,只问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第一次来时,是一人?”

吴邪说:“我不想被人发现。这几年总有人监视我,以前我只在到了特定的地方才被追踪,后来我干什么都有眼睛盯着。”

一个人来的。小闷油瓶想。那时,蛇应该还未熟悉他身上的信息素,所以吴邪说自己第一次被咬得很惨。

小孩看向了地上皮肉开绽的两人。

他最终还是倒向了吴邪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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