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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81)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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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宇半梦半醒,朦朦胧胧间听见吴邪和小闷油瓶的声音,他们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却听不清谈话内容,他头枕着冰冷坚硬的石头,仿佛灵魂出窍,飘在空中,隔着纱雾围观世人的情,而他们与他无关。

耳鸣不断,耳蜗深处与大脑的连接颤抖着,他张口无声,动弹不得,生生忍受耳朵里的扯痛。坐在地上的那两人,对他的痛毫不知情,冷漠得像是他已经死去。

过了很久,四周响起巨大的哀乐声,道士诵经的声音,循环往复,像在等着他咽气,霍宇立刻应激起来,他叫出了声,猛地坐起。

他心跳个不停,抓住眼前的人影:“我还没死!”

绰绰的人影晃动了一下,扶住他的背,给他顺气,霍宇揉着眼睛,向四周打量,恢复了视力,他看见小孩坐在他身边,膝旁放着一个小铃铛。

“吴邪呢?”

小闷油瓶摇摇头,递给他一根烟。

霍宇四处看,没有吴邪的影子,背脊弯起,垂下头来,喘了口气,忍着耳鸣问:“他不是来杀我的?”

小闷油瓶把烟塞进霍宇手里:“我们往西走。”

霍宇沉默片刻,道:“胡说。他是来杀我的,不想让你看见而已。他让我往西走,肯定不带你。”

男孩接了烟,打火机点上,从地上爬起,往洞口走去,小闷油瓶也跟上,他没有阻止。

“我啥也没看见,”霍宇吐了一口烟,主动交代,“我像全麻手术没醒的时候,一点幻境也没见到,是不是很废物?”

“不见是好事。”小闷油瓶道。

“吴邪是不是给你絮絮叨叨了上次那个童话?”霍宇问。

小闷油瓶抬眼看霍宇,霍宇道:“我没听见,猜的。我早就想说了,我可以给你剧透,算是死之前做好事了。吴邪无非就是想跟你说,你就像童话里的那只瓷兔一样,换过很多主人,有过很多段经历,最后会遇到一个他那样的好人。”

“它丢了。”

霍宇吸着烟,道:“它丢了好几次,还会换主人的,童话都会有个好结局,吴邪肯定想说,最后出来了一个不会丢弃它的主人,然后他们一直在一起。”

霍宇说完,观察小孩的神情,对方看上去有所触动,这让他在将死之余心里很不平静,他说:“张起灵,你相信童话吗?”

小闷油瓶意外地看向霍宇,即将成年的高中生踩灭了烟头,面容中有一丝落寞,他的动作,既有意模仿,又潜移默化,有三分像吴邪。

“我不信。”霍宇说。

他坦然地看着小闷油瓶:“说我不看好你们也好,想离间你们也罢,我不信人会一直不分离,我劝你也别信。”

胸口的心脏随霍宇的话越跳越快,小闷油瓶有点站不住,可霍宇还在说:“我死也不会害你的,你是这里面唯一一个为我好的,要不是你,谁也耽搁不了我的死。

“你跟着我,我可能不会死,吴邪肯定是这样想的——暂时留着我的命,耗完最后一点价值再趁你不注意,借汪家人的手把我除掉,”霍宇说得快意,“吴邪不想别人查到他用费洛蒙的方法,那我的尸体就必须没有鼻子,可能也没有脸,他会抹掉我生活的痕迹,为的是不让别人模仿他的方法。

“你不用有负罪感,吴邪对我和对你,是彻底的两件事。我不信,是因为我也被人爱过。

“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爱我的父母,如果我是那只瓷兔的话,我只有一个主人,就是我奶奶,她过世那年我十三岁,她过世之后,我休学了一年,治疗结束回了学校,所以我才高二,马上就要成年了。

“她也很喜欢给我讲故事,她叫我不要抱怨霍纾,不要抱怨我爸。她会颤颤巍巍地参加家长会,带我坐游乐园最慢的游览车。

“我见了六七个没用的心理医生,开了一些只吃过一次的药,跟三个心理咨询师倒过苦水,其中一个医生的话,我想送给你——‘你太依赖她了,你好像觉得给你父母的爱全该给她。假如你的世界完全是一个人撑起来的,那人走了,你会垮的’。”

“为什么你会觉得全该给吴邪呢?”霍宇问。

小闷油瓶愣住了,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吃惊地听到霍宇又道:“我也一路上照顾过你,覃燕也关心过你,而你的关注,几乎从来只给他。如果你相信吴邪说的那个童话——人生总是会遇到好的同伴或坏的同伴,总会跟上一任主人分开,那为什么必须是吴邪,而不是我?你已经走到一段该分开的章节了。

“我曾经也觉得拥有唯一的联系是我得到最好的礼物,付出了相信世上只有一根线的代价。只有一根线,不够,总有一天会断的。他不该是你世界的尽头,该是窗口,门口。”

“吴邪做的事:给你换衣服,抱着讲故事,给你吃的,教你不懂的事,这些事哪一个成年人办不到?他现在控制不了自己,可能会害到你,别人可不会。”

小闷油瓶忍不住想:霍宇起这个念头是想要报复吴邪。可他说的话,从理智出发,竟是一句不错。

霍宇话到嘴边未出口。他想说我们走吧,找一条出去的路,出去以后再等他出来。反正吴邪的计划多半也是这样:哄张起灵出去,两人留在这里面对汪家人,利用完霍宇再灭口,最后自己出来。

他只是改动了一点点,只是想活着而已,有什么不对?

回过神时,小孩正看着他,眼神柔和。

“你走吧,”他说,“我等他好起来。”

“不会好的,”霍宇哽咽着,“你没见过,你根本不懂。”他哽了又哽,道:“我们和汪家人在一起,都比跟他在一块安全。他自己知道,不然他怎么一个人躲着。”

小闷油瓶走了神,他想有没有什么地方,吴邪一个人时看不到自己,不想一个人的时候随时可以见他?

“三个人活下来的希望更大,”小闷油瓶说着,伸出手,“你不会死,我保证。”

他握着拳,伸长小指,去钩霍宇的小指。

霍宇想,这是吴□□的。

“我救过人,”小闷油瓶说,“在极凶险的墓里,从比他身手好的人手上。我会跟好你。”

霍宇没有拉钩,叹了口气:“你太小了。”

小闷油瓶说:“我在幻境里看见了莽五,他的脸有很大变化,我以前见过他。”

霍宇问:“看见他?你不是上世纪穿越过来的?那他——”

“也许是他的父母,我隐约记得,从像他的人中救出过一个人。”

“那时候张家和汪家就打起来了?”

“不,”小闷油瓶顿了一下,低声道,“我记忆里,当时只有张家人。”

没有烟了。

吴邪掰开蛇头,挤出腺体的毒液,仰起头让它流入鼻腔。

他仿佛感觉到信息交错着流过脸颊,没有新东西,历史相似且重复,错误地重复。活到这个年纪,终于可以说,世界远不如他儿时的幻想精彩,它比幻想更无趣,更愚蠢,更幼稚,人类已经不能突破自己的想象,转而努力适应着现实。

冰凉的触感,模糊的画面,刺鼻的气味,不值一看,但聊胜于无。

他被许多垃圾所困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大型的垃圾场。垃圾的愤怒情绪,垃圾的短暂兴奋和垃圾的各种人。受了这样的打搅,难道不能找点速食的廉价喜悦缓冲片刻吗?

这次的节目短得令人心寒,这条畜生没有多少可读的费洛蒙。

它好像还活着,摇摆着尾部,更多的蛇聚拢,用身体的下半部分前进,个个仰着头。吴邪知道它们的感受,在洞穴里的什么地方,一股难闻的气味和香气混合在一起,从雌蛇的尾部发出,吴邪手一松,蛇身和蛇头都坠落在地,而就连它最后片刻神经反射的挣扎,也是面向那个方向。

在那里,有一条雄蛇咬住了它硕大的同类不放,任凭其他邻居把它们挤来挤去,它只按自己的节奏,慢慢盘绕上去。雄性四足动物咬住同类,不为吞吃、不为竞争的话,那意味着它想控制住□□对象,不让它乱动,好找到连接的入口。

吴邪走过去,把那倒霉蛋从雌蛇身上扒下来,割开了蛇头,新的求偶者立刻取而代之。

淡黄色的毒液如同一双手,托起他的大脑,在黢黑的湖面上漂浮了一段,缓缓下潜。

可不一会儿,他又浮出了水面,在呛咳中清醒,低声咒骂,今天的蛇毒还不如劣质止痛剂。怎么会?吴邪又试了一条,除了鼻梁处有些刺痛外,连昏迷都无法做到。

真的到极限了?

他不确定,因为有一两次,他也误以为自己失去了读取费洛蒙的能力,最后被证实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内尝试了太多感官麻木,间隔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如此,他只好干坐在洞穴里,想要歇息却难以入眠,以往唯有彻底沉没能纾解失眠,这回,失去了这个帮手,他只得调弄蛇群排解无趣。

突然之间,外面响起了笃笃声,三扣为一节,一共三节,像在模仿敲门声。

隔着石头,响起了霍宇的声音。

“我来啦。”

吴邪一出洞门,揪起霍宇的衣襟往里带,推上石头,把他摔到蛇群里,抄起一条就割,霍宇踢他道:“我读取不了!”

“再试,”吴邪按着他,把液体滴进他鼻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扯谎。”

霍宇趁着还没晕过去,大叫:“他在外面,他趴在石头上听,你敢欺负我……”威胁变为吃痛的嚎叫,很快倒在男人身上不省人事了。

吴邪放倒了人,没观察几下他的状态,就走到洞口,隔着石头听外面的动静。

听不出什么响动来。他压下心里的怒火,霍宇暗示小闷油瓶在近处的话差点让他捅穿他的鼻子。

他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霍宇在使诈,况且,就刚才小闷油瓶的态度,就是霍宇死了他也不会多加置喙。

又有一股异样香气飘来,若有若无,吴邪循息而去,停在洞口。

像云雾从天空稍稍移开了距离,却仍萦绕鼻尖。

那股香气说话了:“独我们二人无法成事,先别对他出手。”

吴邪凝止了片刻。

“我在铜铃阵那儿等你。”

只半分钟,气息便淡了。

吴邪感觉到身体在发热,后背汗湿,用手捏住鼻梁的两侧,那股气息还在往鼻子里钻,离洞口最近的位置还有一些残留。

他原地站定,抗拒着走上前去的冲动,四下看看,无人知晓,便破罐破摔地跨步过去。

是费洛蒙的味道。

他的感官没有失灵,反而异常敏锐,他闻到那种味道,陌生极了,和他在那个人头发上和皮肤上闻到的不同,不像雪地的松枝,也不像滴水的悬石。

它更像一头哺乳动物柔软的腹部,有皮肉,有毛发,有一道流血的伤口,那香气从伤口里散发开来。

吴邪霎时间陷入恐惧之中,他随便捞起一条蛇按在手腕上,想要麻痹自己,蛇张口咬了他,手腕还是以往一样痛,但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昏迷,没有失去意识。

到底是已经在幻觉中,还是从头到尾都在现实里?

他闻到的费洛蒙,是人体本身,不像霍宇身上带有蛇的残留。但是,在任何文献和研究里,都没有人拥有费洛蒙的记录,因为在动物身上,它通常是从性腺和□□中发出的。

半小时后,霍宇流着鼻血醒来,吴邪坐在他身边,眼睛里大半都是浑浊黯淡,眼底燃着一丝光。霍宇感到他正注视着自己的内脏,不服输得迎着那个目光,吴邪看了他一会儿,挪开了视线,吐出一口气:“过几天你带他出去。我不能再见他了。”

霍宇吃了一惊,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儿,霍宇手撑着地,支起一条腿,说:“我不懂。要是我喜欢的人变了小孩,我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我也给他换过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疤,瘦得硌人,有什么看头?”

“你不是我,”吴邪按着太阳穴说,“再美的人我也见过他们老死和起尸的样子。死人都一样丑,一样臭。”

他何尝不知那个小孩的□□,和所有未成年的小鬼一样,只是一把骨头,一层皮,一摊血和薄薄的肉的组合。

他与世界上其他可憎的骷髅的唯一不同是,他是张起灵。

他从未拥有过张起灵,不管是肌肉流畅的张起灵,还是瘦削平板的张起灵,不管是新生的张起灵还是垂垂老去的张起灵。

有的只是幻觉。

小闷油瓶身上什么味道也没有。

认为他发出香气,对自己有动物般的吸引力,纯属想入非非,只是——

“因为他是张起灵。”

吴邪不想再提这事,向霍宇招招手:“给你讲个故事。从东夏族被抓出去长白山里修云顶天宫说起。”

霍宇坐近了听,吴邪说得比给小孩讲童话还要多,人物的生平,家族的争斗,其中贯穿的线索,和名为“它”的组织,连接起了他先前听过的张起灵和张家的旧事。

听着听着,霍宇瞥见,大白狗腿放在洞口的岩石上。他意识到,从现在起,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他闻不到什么费洛蒙,试不出蛇,也不聪明,他只知道,那个男人压进眼底的光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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