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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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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孟庸身体恢复后,优昙便带她回到死魔的小院子,孟庸生了个女孩,优昙给她起名叫小夜。

孩子生的甚是漂亮,性子极乖巧,三个人都爱入骨髓。

生活也忽然变得忙碌热闹起来,他们都不曾带过孩子,每日里被一个小小的婴儿折腾得鸡飞狗跳。

死魔寂寞清冷了一千多年,还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生机。

优昙更加除了做饭以外,连为孩子洗尿布的事情也都承包了。

他经常坐在院中洗衣,死魔则远远地坐在另一侧的大石上,偶尔优昙会感叹道:“哎呀,又拉在裤子里了啊,怎么我的女儿一点也不像我。”

抱着小夜的孟庸笑道:“你现在是天人,自然衣衫不污,你小的时候难道便不曾拉在裤子中吗?”

优昙自是不知道自己婴儿的时候是怎样的,却强词夺理,“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爹丢到魔族去历练,怎么可能会拉裤子呢。不信,你问子息。”

孟庸好奇地望向死魔,死魔仍然是面无表情,目光却似比以前柔和了许多,他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长的还不及别人家四岁的孩子大,当时并不曾拉裤子。”

孟庸抿着嘴笑,优昙俊秀的面容微微有些泛红,“我只是个子长的慢一些,其实我自小就比别人要聪明省心得多。”

孟庸道:“你自是最好的。”

两人相视一笑,死魔含笑看着,优昙转头望向他:“子息,等下我去做饭,你要吃什么?”

死魔对于吃什么并不介意,只要是优昙做的,都是好的。但优昙既然问他,他便会认认真真地报上两三个菜名。

孟庸就会“啧啧”两声,对怀中的孩子道:“小夜,你看,在你爹爹的心里,伯伯才是最重要的。”

优昙笑道:“我可不敢问你,每次问你,你便会报出十几个菜名来。”

怀里的女婴格格地笑起来,这孩子不喜欢哭,只喜欢笑,有她在的时候,似乎一直便能听到笑声。

死魔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若真的可以持续下去,那便是天长地久也是无妨。

然而,他们三人都知道,优昙五衰将至,天人不计其数,能度过五衰的寥寥无几。

若是那一天到来……

死魔望向优昙俊秀得如同能发光的脸,心却不由自主地沉下去。

到了优昙五衰那一年,小夜已经三岁了。

这孩子个子也不算高,但不似她父亲小时候那般矮小,别的方面却聪明伶俐,远超过同龄的孩子。

死魔看着她哑哑学语,蹒跚学步,现在可以清脆地说:伯伯,我要吃果子。

伯伯,要抱抱。

伯伯,我要骑肩头。

似乎他抱着小夜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超过了孟庸和优昙。

小夜最喜欢的就是骑在死魔的肩上,因为她个子矮,而死魔却是这三个人里最高的一个,骑在死魔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远。

小夜的容貌甚似父亲,他抱着她时,偶尔会透过她的脸,看到多年前那个八岁的小男孩。

于是他便更加将小夜宠得无法无天。

偶尔连优昙都会抗议:子息,你别这般宠她,她是战族的孩子,要自小接受历练才对。

死魔难得的会翻个白眼,反驳优昙:小夜就像是我闺女一样,我宠我闺女有什么错?

优昙微微一笑,低声道:“子息,若是我……”

他们两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死魔沉默片刻道:“谶言可有了?”

有是有了,只是意义却不明。优昙笑道:“五衰无人能插手,只有我自己才能面对。若我真的度不过,麻烦你替我照顾孟庸和小夜。”

死魔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托孤一般的叮嘱,然而他是魔族,根本就不懂的开启辉光和天人五衰那一套。

他不在乎什么天谴,他只望优昙能够度过五衰,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手中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死魔的心情不佳,伸出小小的手抚平死魔拧着的眉头:“伯伯,你生气了吗?不要皱眉,小夜好怕。”

他连忙令自己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小夜不怕,伯伯没生气。”

优昙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无奈。孟庸透过窗子注视着相对而坐的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七年之期已到了。

这七年的时间便如同是偷来的,然而此间之乐却胜过了过去几百年身为孟婆的时光。

到了现在,再说什么情爱似乎都已经不合时宜,她有了小夜,对优昙的仇恨也早便烟释。

或许,她从来不曾真的恨过他,过去的数百年,所谓的恨,也不过只是为了掩饰思念。

当天晚上,她将小夜哄睡着,静静地坐在床前看着安静沉睡的女儿。小夜睡像不太好,半夜总是会踢被子,这里又那么冷……

她还有些挑食,不喜欢吃青菜,就像是任何一个自小被娇养的普通女孩子一样。

但是,她父亲是夜叉王,伯伯是死魔,就算是没有她这个已经是死人的母亲,应该也可以好好地长大。

眼前有些潮湿,她慢慢起身,亲了女儿的额头一口。

她知道那个人的可怕。在忘川边几百年,她见过无数的人,她曾自以为身为孟婆,她的修为已经很不错了,她却根本没有能力离开泰媪庄。直到那个人出现,她才知道,原来有人能有如此神通。

她不敢将小夜置于危险之中,所以她必须去面对她的命运。

走出房门,黑衣少年静静地站在月色之中。

孟庸一怔,优昙不是入夜之后便回娑婆彼岸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她勉强一笑道:“你怎么还没走?”

优昙若有所思地微笑,道:“你要去哪里?”

她垂头,不去看优昙的眼睛,“我要回泰媪庄了,我毕竟是孟婆。”

优昙道:“所以……你要抛弃小夜了吗?”

她忽觉烦躁,怒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你欠我的,现如今生出来了,也长的这般好,你我之间早便两清了。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谁也不要管谁。”

“但你是小夜的母亲,你便让她自小没有母亲吗?”

孟庸眼眶红了,若有可能,她又怎会离开小夜。

“你……到底是如何离开泰媪庄的?瑞儿……”

孟庸一震,泪盈于睫,他叫她瑞儿,这许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叫她瑞儿。

她忍不住以手掩面,痛哭失声。

优昙的眼中掠过一抹不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瑞儿,我是夜叉王,没有什么事是我办不到的。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离开泰媪庄的便是了。小夜不能没有母亲,她只有三岁……”

她的女儿只有三岁,就要变成一个无母的孤儿了吗?

后来孟庸想,若是当时她坚持不说出她与鬼面人的约定,或许优昙便不必死。然而她转念一想,优昙既然已经有所察觉,定然会跟着她,结果便是两人会一同死去。

其实……结局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孟庸自己都不甚清楚是如何离开泰媪庄的,黄泉之畔日日有大风,鬼魂们乘风而至,却无法逆风离去。

她尝试了无数次,都无法逆风而行,兜兜转转,总是会再次回到泰媪庄。但那个鬼面人,却在风中打开了一条道路。

她随着鬼面人沿着风中的道路行去,两边的风如同两道高高的墙壁。

穿过大风之后,他们便到了魔族的一个小村落。这个村落在极北之地,忘川的上流。

鬼面人与孟庸约好七年后再回此处相见,若是孟庸不来,他自有办法找到她。

孟庸忽然明白,或许优昙早便侦知自己的命运,因为那一日早些时候,优昙找了个借口,将死魔支回魔界去了。

死魔大多数时候无所是事,偶尔会接到下属传信有事返回魔界,一去数日。

那一日优昙状似不经意地在小夜面前提到魔族有许多好玩的小玩意,比如千里眼,可以将远处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还比如魔术盒,可以凭空变出一只小鸟来。

小夜听了立刻缠着死魔要,死魔对小夜本就是千依百顺,便立刻返回魔界去寻找这些小玩意去了。

若是死魔未走,是否结局会有所不同?

孟庸反复思量,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结局仍然是一样的,只是再多一个死人罢了。

她看着优昙纤长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忍不住捂住嘴,低声啜泣。

泪水毫无阻滞地滑过面颊,这样的男人,她又如何能恨得起来?

她怔怔地坐在门槛上,看着夜色一点一点地变白。太阳的光辉慢慢地笼罩大地,天空中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

房内传来小夜醒来叫娘的声音,她起身,回到房内。

小夜已经由床上爬了起来,一双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爹爹今日会来吗?”

会来吗?应该不会吧。

“爹爹今天是不是不会来?为什么爹爹总是要走?”

优昙虽然尽可能留下来,但他毕竟是夜叉王,族中琐务算不上太多,但毕竟还是有一些的。

小夜自小生活在这个小小的院子中,见过的人唯有她、优昙和死魔罢了。

小夜伸手拉住孟庸的衣袂:“娘,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她将小夜抱在怀中,这孩子很敏锐,虽然只有三岁,却能够看出大人的情绪变化。她道:“小夜,若是以后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地长大。”

小夜被孟庸的语气吓到了,忍不住便哭了起来:“为什么会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娘亲?”

孟庸咬了咬唇,轻声道:“小夜,你想不想看一看爹爹生活的地方?”

小夜连忙点头:“我想。”

“好,娘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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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死魔带着一大堆小玩意回到小院之时,已是人去楼空。

他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裹里是他命令手下收集来的最流行的玩具。

他的那些下属,在接到这个命令之时都惊呆了。

他们杀人不眨眼的主上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这种命令实在不像是他能下的。

然而即便再疑惑,却仍然要各显神通,弄来最新奇的小玩意以取悦主上。

死魔全都放在包裹里带来。

他想小夜一直挺寂寞的,连个玩伴都没有,她原应该是夜叉族的公主,却一直被养在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在走入院子的瞬间,他便感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

院中一草一木仍然如先前一样,然而一切却又不同了。

他怔怔地站在院中,肩上的包裹慢慢滑落,最终落在地上。

包裹散了,那些精心挑选的小玩意散落于地,他的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他活了一千多年,还从来不曾流过泪。

此时,眼中酸酸涩涩,有液体慢慢地充满眼眶。

他知道他们都走了,不会再回来。

过几年相濡以沫的时光,终是走到了尽头。

死魔仍然在小院中住了数年,他独自一人,若有所待。

只是直到每十年,他与优昙约好的比武之期到来,优昙都不曾再回来。

其实在数年以前,他便听到传闻,夜叉王已入五衰,新接任的夜叉王是优昙之弟子规。

子规甚是嚣张,才一上任便大肆向魔族开战,与优昙在世之时,息事宁人的风格完全不同。

他的许多下属都曾经报怨说:请主上务必要给子规一点颜色看看。

他不置可否,他记得优昙曾说过,子规的性子不像他,更像是他已故的父亲。然而,毕竟是优昙的亲弟弟,优昙爱他之心一点也不比神乐少。

他仍然不相信优昙已死,每隔十年,都会回到他们约好的地方。

只是,自此之后,他再也不曾见过那个黑衣少年,不曾听到他明朗的声音说:子息,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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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亦有个秘密,或是因为她在母腹中时日过于长久,她自出生起,便可记事。

她记得自己还是婴儿之时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同住的有父亲,母亲和伯伯。

她也记得母亲和父亲之间略有些尴尬的相处方式,他们似乎笑语嫣然,举案齐眉,但却又有一条隐隐的无法逾越的界线。有什么事情横在他们之间,谁都不愿说破。

除此之外,她记得伯伯注视父亲的眼神,伯伯待她甚好,然而看她的眼神却与看父亲的完全不同。

父亲对谁都好,似乎一个人承包了所有日常起居的琐务,然而,他却是夜叉王。

直到有一日,母亲带着她离开了小院。母亲说带她回父亲生活的地方,但她们并没有走到,便在路上遇到了二叔。

初见到二叔的时候,她虽然只是三岁多的孩子,却也被惊艳到了。

原来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人。

二叔将一个布囊交给母亲,母亲便哭了,她也哭了。她再也见不到父亲了,那个能做菜给她吃的父亲如今被装在了一个小小的布囊里。

当时母亲对二叔说:“这孩子叫小夜,是优昙的女儿,请你将她带回娑婆彼岸吧。”

母亲将她的小手交到神乐的手中,神乐牵着她的手,那只手甚是温热。

母亲和伯伯的手都是冰冷的,父亲的手是热的,二叔的手也是热的。

二叔问母亲:“大嫂不随我回娑婆彼岸吗?”

母亲带着泪笑了一下,“我还有事要做。再说,我并非夜叉族人,也非天人,本便不应该留在此处。”

“你……可是要回泰媪庄?”

母亲眷恋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是吧。”

但是她却知道母亲说了谎,她不是要回泰媪庄。她便哭得更大声了,因为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然而,母亲却终于坚定地转头,怀里揣着她父亲的灰烬。

那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天地之间。

后来二叔将她带回到娑婆彼岸,将她交给了巫女安青。自此后,她便成为安青的徒弟,被当成下一代巫女培养。

伯伯与父亲的秘密是连二叔都不知道的,二叔只知她是孟婆的女儿,却不知她已经在母腹中活了几百年。

其实若是加上这几百年的时间,她比二叔年纪还要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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