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摸了下江还的脑袋：“没事的。”

江还回过神来，摇摇头，平静地道：“我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利用异能做这些事。”

到底会是谁？徐老师的仇人？

洛城道：“已经在查了。”

江还点了点头，下意识划了下平板，两张拼在一起的资料照片便突然出现在面前。

洛城瞳孔一缩，江还把平板递给他：“这些是别的资料吧。不可以看的话，我就不看了。”

沉默一瞬，洛城把平板往江还那里推了下，淡淡道：“没什么不可以的。”

江还“哦”了声，便开始看屏幕上的东西。

一张照片是暗沉沉的、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荒芜海底里，突兀地立着一道孤零零的石门，那巨大石门上雕刻着精美又诡异的浮雕，仿佛在引诱谁去推开。

另一张照片上，似乎是两座手掌大小的人像雕塑，看起来却是像被放在人类的实验室之类的地方。

一座雕塑黑漆漆的，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到人像手中有把巨大漆黑的镰刀。

另一座雕塑却是洁白的类大理石雕，人像手中握着花篮，看得清脸，却看不出性别。

他（她）面庞俊美到漂亮的程度，神情生动狡黠，有打着卷、垂到胸前的美丽长发，发上戴了精致的花冠。

江还看着那花篮里雕刻的东西一怔：是……蘑菇？

他指着平板上的照片看向洛城：“这是什么？”

洛城道：“那扇门。”

江还指着雕像：“这些呢？”

洛城：“十七年前，人类从海底一起带出来的雕像。雕像里封印着可怕的家伙。”

江还一怔：“有多可怕？”

洛城：“白色的是梦神，黑色的是瘟疫。”

江还：“……”

他“啪”地一下像丢脏东西一般把平板丢到一旁。

随即他莫名想起，洛城小时候某段时间，好像总是整晚整晚做噩梦。

那时候洛城睡觉总是把自己紧紧蜷成一团，总是满头大汗、怎么挣扎都无法从梦里醒来。

后来怎么调理好的来着？

他竟然想不起来了……

江还此时困得脑袋发涨，便干脆把那些想法抛开，只是问道：“它们现在在哪里？”

洛城随手收起平板按掉，道：“黑色的秘密保存在镇外某生物实验室，白色的——”说到这里，他的瞳仁里似是划过道冷萃的光芒。

江还心里一紧：“白色的怎么了？”

洛城看向他，眸子里藏着江还看不懂的情绪：“十年前出现过一次，后来下落不明。”

实在太困了，江还便没有余力辨认那些情绪是什么，他抱着枕头倒在床上：“……哦。”

洛城似乎也不想再聊，他俯身看向江还眼下淡淡的乌青：“还不睡么？”

江还揉了下眼睛，把手里的柔软枕头丢进洛城怀里，道：“这么晚了，你也在这里睡好啦。”

说罢便打了个哈欠，随手从床头拿了个小熊玩偶，代替枕头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洛城神色柔软地看了眼床上的少年，随即关掉了灯，也安然睡去。

……

第二天是假期最后一天。

一大早，防灾局那边便联系洛城，要他过去一趟。

洛城看向江还：“大概是要去接她回来，要一起去看看么？”

江还一怔，点了下头：“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好啊。”

吃完早饭，慢悠悠走在树影斑驳的路上，江还抬眼看向自翠绿枝叶间泄下的蓝天，吐槽道：“电影里的主角都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知道太多信息，介入到危险的事件里吧，你干嘛和我说这么多。”

洛城步子一顿，牵住了少年的腕，有些用力地摩挲了下少年凸出的腕骨。

江还停下来瞪他：“痛。”却到底没有挣开。

洛城放开一些，迎上他的视线，道：“你不想介入这些危险，只有两个方法。”

江还眨了下眼：“什么？”

洛城直直看着他，冰蓝的眼珠暗了一瞬：“第一个方法，当初不要向那样的我伸出手。”

别的被选出来的人类幼崽都躲得远远的，甚至被吓哭。

只有这家伙，笑得没心没肺地站在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一只很柔软的小手。

江还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晚了。第二个呢？”

洛城：“现在离我远一点。”

江还一窒，正要说什么，洛城却已经牵了他的腕继续走路，边道：“而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

江还：“……”

他跟上他的步子，轻轻踹了他一脚：“不要在普通日常里说这种可怕的话！”

洛城“嗯”了声，握着他的腕走过林荫飒飒的小路，在小广场旁的便利店停了下来：“喝冰可乐吗？”

江还抽抽嘴角：“……喝。”

于是洛城走进了便利店。

江还依旧站在那株玉兰树下等他，顺便往广场方向看了一眼。

真是感慨，前几天在这种情境里，他在广场上看到了冻冻，知道了他的竹马不是人。

现在么，也不会那么巧，再看见——

嗯？

江还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又仔细往那个方向看去。

洛城这时从便利店出来，把一罐打开的冰可乐递过去：“怎么了？”

江还收回视线接过来，喝了一口，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广场的喷泉池那里好像长了一颗很大的白蘑菇。”

顿了下，他继续道：“虽然雨后长蘑菇不奇怪啦，但那也太大啦。”

都和喷泉池平齐了。

洛城顺着江还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空无一物，只有广场铺着的平整地砖。他却眯了眯眸子。

江还一凛：“没事吧？”

洛城牵住他的腕，继续走路：“暂时没事。”

江还：“哦。”

那就是很快就会有事了呗。

呵，亏他以前还觉得，这个小镇除了天灾多点之外，是多么安全。

……

很快到了防灾局。

防灾局和研究所一样，位于小镇的中心地段，都是有着半圆穹顶的银灰色建筑，都很气派和具有科技感。

覃风看到江还时讶然一怔，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两人进去了。

在会议室里，江还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池思渊坐在一个座位上，朝他笑眯眯地打招呼：“小还，好久不见。”

瞬间面红耳赤的江还：“……”

他现在真的很讨厌见到这种精神系能力者，身体不受控什么的，简直太烦了。

洛城的脸瞬间沉下来，上前一步将江还挡在身后。

“呜哇，”池思渊单手托着腮，表情夸张地感叹：“真是好可怕的脸。”

洛城眯了眯眸子，指尖正要动作，覃风忙上前把两人挡开，不甚熟练地打圆场：“要不，咱们先都坐下来？”

江还扯了下洛城的衣袖，洛城冷冷看了眼池思渊，便拉着江还坐到了最远的位置。

覃风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似乎觉得要解释一下，对洛城道：“是这样，我们出发去外面之前，接到了上面的命令，池思渊和我们一起行动。”

“其实也多亏了他的能力，我们才能这么快这么顺利找到那只异神。”

S级的吸引力实在太可怕了，到达目的地后，不管什么人面对释放能力的池思渊，都会面红耳赤瘫软在地，问什么说什么。

江还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池思渊：这家伙可以随意上镇上的高中，可以随意参加防灾局这种秘密行动，现在看来，这家伙还知道异神的秘密。

他和所谓的“上面”到底什么关系？

这时，覃风打开了投影设备，道：“关于这次的事件说明，我们先来看一支广告片。”

轻快的童谣响起，江还看向屏幕。

天空碧蓝，白云朵朵，滤镜明亮温馨。

只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穿着漂亮的夏衣在翠绿的草地上快乐奔跑，接着，仿佛有异能般陆陆续续漂浮起来——大概是C级漂浮异能者能达到的漂浮高度，只有半个成年人身高。

这时镜头拉近，聚焦在每个孩子的颈项处。这时观众才会发现，每个孩子的颈项前都佩戴了一只精致的玻璃瓶，每只瓶子里都有一只小小的透明水母，每只水母透明身体的内部，都有一只紫色的眼睛。

随即，一行广告词缓缓浮出屏幕：

【想要您的孩子安全地体会异能者的乐趣吗？快来购买这款飞行水母吧！前一百名购买者，我们赠送安全头盔！】

广告片依旧没有结束，这时那些孩子缓缓降落，他们拿起颈项上的玻璃瓶使劲摇晃，瓶子里的水母便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化作了透明的水。

孩子们都快乐地笑起来。

【如您所见，买一件玩具，让孩子享受两份快乐！】

接着，广告片便在孩子们快乐的笑声里落幕了。

江还怔怔看着定格在蓝天碧草中的屏幕：这是、什么……

覃风表情严肃，带了些许沉重，道：“这就是李四海的玩具公司开发的新玩具，我们已经和镇外相关部门提报，很快就会全面下架。”

说着他看向江还：“接下来的影像资料，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我建议你先回避。”

池思渊却已经自覃风手中顺过了遥控器，利落地按了下打开。

即使面上还带着毫无漏洞的浅笑，话里却无端带了凉薄的讽意：“有的人十六岁已经研究生毕业了，有的人十六岁还要活在甜美的真空里么？”

江还瞳孔一缩。

“嗡”地一声，新的视频猝不及防开始播放。

第一个镜头出现的一瞬，洛城利落地将一只手轻轻覆在江还的眼上。

“噼里啪啦”，洛城另一只手的指尖有小火花闪过的一瞬，江还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哑然道：“......不要这样做啊。”

因为他就随便毁掉物证什么的，也太过分了。

说着他坚定地把对方的手拂下来，道：“我又不是玻璃娃娃。”

覃风不赞同地看了眼池思渊，却到底还是继续道：“这是我们在玩具公司的违规地下实验室获得的记录资料。大家可以先看完。”

江还咬了下唇，继续看向屏幕。

只见白得诡异、被白色灯光铺满的实验室里，有一只快到屋顶的玻璃容器，容器里灌满淡绿的液体。

液体中，漂浮着一只巨大的淡蓝水母，和学校那只类似，水母透明的身体里，有一只巨大的紫色眼睛。

水母的身体伤痕累累，到处漏出淡蓝的组织液，每一道伤口里——乃至那只眼睛里，全都插满了电极。

这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秃顶男人打开了什么开关，电流通过，水母发出尖锐的哀鸣，一串串透明的卵自水母身体中析出，再被容器里的金属收集器收集。

那只巨大的紫色眼睛里，满是类人的痛苦、恐惧与绝望。

覃风这时有些沉重地道：“这只异神能力似乎是漂浮，这就是那种玩具的生产过程。”

江还垂在身下的手颤了颤，他突然想起纪录片里那些被剪去鱼鳍，缓缓下坠沉进海里死亡的小鲨鱼。

更何况，他在和洛城冻冻的相处里感知到，那些异神在某种程度上，多么类人。

他突然有点想吐。

洛城这时握住了他冰冰凉凉的手掌，江还一怔，缓缓回握住。

覃风继续道：“地下实验室对那只异神进行了生物实验，包括违反科学伦理道德的一些实验。”

“事实上，我们通过调查还未来得及销毁的实验记录发现，这些实验与开发，虽然有相关背景的人参与，但都处于助手身份，绝大部分实验是李四海亲力亲为，他似乎有着丰富的生物医学知识与相关经验，这和我们目前查到的他的背景与经历不符。”

目前查到的资料里，他的背景与非常完美与正常，几乎没有任何漏洞。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他有过多次医美记录，准确来说，是整容记录。

池思渊的面上依旧带着笑，浅栗色的瞳仁里却愈发冰冷。

江还脑海里乱糟糟的，他下意识问道：“这说明什么？”

覃风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不能说明什么，我们只能继续调查下去。”说着他露出和平日里全然不同的严肃神情：“当那只生物第一次在校园出现的时候，上面只告诉我们，那是[异神]。”

“我们确实对这座小镇的一切不够了解，乃至离真相太过遥远。但是，有一点我们非常清楚，那就是，这座小镇对我们人类来说是道防线，对那样的生物来说，亦是一道防线。无论付出何种代价，这道防线也绝对不能被突破。”

一瞬沉默。

池思渊单手支着头，笑眯眯看向覃风，瞳仁却依旧冰冷：“真是有责任感啊，覃队长。”

向来好脾气的覃风皱着眉看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池思渊耸耸肩闭了下眼：“夸你高尚。”

江还脑子依旧乱糟糟的，洛城将手覆在他背上，看向覃风：“你找我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些无聊的资料么？”

覃风道：“不。那只被解救出的异神现在就在防灾局，你可以把她带走了。”

洛城牵着江还站起来：“好。”

……

走在防灾局的银色通道内，阳光透过两边的玻璃射进来，江还才觉得暖和一些。

他们走在最后，洛城依旧牵着他的腕：“害怕了？”

江还摇摇头，轻轻道：“我只是觉得，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做得太少了。”他抬眼看看在屋顶摇晃的树影，道：“我也不高尚。什么人类的命运我从前全都没有想过。”

“我只想和爸爸妈妈、还有你，平静快乐地生活。不管在哪里都可以。你们和我全都是普通人也可以。”

“咚”地一声

洛城的拳头握起来，轻轻敲在江还后脑：“一个高一生，整天想什么拯救世界才很中二吧。你又不是这样的人。”

江还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哦。”

洛城：“做你自己就可以。”

江还：“哦。”

正在这时，有警察押解着犯人迎面走来。

由于小镇的特殊性，警察局和防灾局联系紧密，地理位置也很近。

那犯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低着头，秃顶，穿着已经脏兮兮的西装。

即使没穿白大褂，江还也认出，那就是刚在的视频里在实验室对异神做实验的男人。

擦肩而过的一瞬，男人似乎看到了江还的脸。

异变陡生。

男人蓦然睁大了眼睛，突然用尽力气挣脱了警察，挣扎着往后退、跌坐在地上，用手铐狠狠捂住眼睛：“啊啊啊！！！！！鬼啊！！！！”

池思渊微笑着站在一旁，像看一个死人一般看着那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有点晚，来啦~感谢在2023-08-07 23:05:00~2023-08-09 23:3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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