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深冬。
程霖还是个半大的小朋友，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不理他。
那段时间，好像身边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
母亲对他很冷淡，兰姨也不像之前那样热情，圈内其他人见到他也是露出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表情。
他好好上学，乖乖听唯一一个跟他说话的兰姨的话，但结果似乎还是不如意……
“程霖，你爸爸不要你喽！”
这是程霖那段时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昔日殷勤奉承他的叔叔阿姨、经常一起玩的朋友……
他们都是这么跟他说的。
没人跟他说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那段时间，他父亲确实经常不着家，问就是是工作忙。
他逃学孤身一人跑到公司，却被人拦在外面，他闹得不可开交，公司的人没办法，只能打电话让他父亲定夺。
小程霖没有见到他父亲，他离得听筒挺近的，清清楚楚的听到对面毫无波澜和温度的话语：“让人把他送去学校……”
之前他经常跑去公司，前台小姐姐看他跑过来，似乎是看他泪眼婆娑的样子于心不忍，把声音调小了一些。
他没听到接下来的话
只知道当天小姐姐给他买了好多零食和玩具，然后开车送他去了学校。
小姐姐牵着他的小手送他进教室，在小姐姐要转身离开前，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仰头颤声问：“季阿姨，我爸不要我了是吗？”
“小霖那么——可爱，怎么会不要小霖呢？”
可是他们真的不要他了啊？
就这样过了两年，谢女士怀孕了，他的心情似乎已经开始好了，面对他是都已经开始出现笑意。
但他好像也丝毫没有什么幸福感。
几个月后，弟弟出生了，父亲却没有来看过哪怕一眼，在病房外，他听到了病房里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之后又是新一轮的无视……
程霖低垂着头，久久不语，直到谢曦站起身想要关上房门时，他才有所动作。
他拿出手机，点开图库，里面只有几张季思淮的偷拍照。
恬静的睡在自己身边的季思淮、盘腿坐在沙发上吃东西的季思淮。
脸颊鼓起来，似乎往嘴里塞了不少东西。
程霖的视线长久地落在上面，察觉到谢曦已经快关上房门口，这才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指尖在那几张徐言发给自己的截图停留片刻。
点开，递到谢曦面前：“这是谢易这段时间匿名发给徐言的消息，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要跟我对抗到底。”
他想到跟谢易认识的季思淮，一想到这个人心中似乎浸了蜜般甜滋滋地，在谢女士强烈的视线下神经质般笑出声：
“我可没有什么高尚的品格，别人想方设法的找事，你难道还希望我不计前嫌、感恩戴德？”
谢曦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在暗指她吗？
不管她做什么，他们都还不到二十几年前？
躲在楼梯角偷听完全程的季思淮在看到程霖往他这边走时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拖鞋都不敢穿，鬼鬼祟祟往楼下跑。
程霖出门时时半开着门的，他侧身保证自己不把门挤开。
尽量做到相差不大，并希望程霖眼睛没这么亮。
他以最快的速度用淋浴头冲脚，都没来得及擦干水珠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程霖假装自己眼瞎看不出来某人在装睡，他拿了睡衣之后非常自然地走到床边，指尖在蒙住整个脑袋的被子上拉了拉。
结果……
没拉动。
季思淮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右手抬起遮过头顶，指尖抓着被套。
他怕自己拙劣的演技会被程霖识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程霖确是完全不随他的意：“别蒙着。”
边说着边抓着他的指尖，一点点掰开，被子扯下，季思淮整个脑袋和一只手露出来。
手臂盖着季思淮微颤的眼睑，只露出鼻尖和薄唇。
程霖：“……”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不管季思淮了，起身走进浴室，浴室门卡塔一声关上，淅淅沥沥地水流声隐约传来。
这个姿势实在不是季思淮喜欢的，他放过自己可怜的右手，侧身半盖着下巴，准备入睡。
在他半梦半醒之间，模模糊糊感受到旁边躺下一个人，他此时已经没有把注意力分给程霖的精力了。
如果不是某些人故意弄醒他的话……
程霖轻手轻脚地靠近季思淮，指尖在熟睡的人脸颊上留恋，随后阴影落下。
他在季思淮脸颊上留下一吻。
季思淮睫毛轻颤，无意识轻哼出声，程霖怕他真的醒过来，不敢动了。
其实季思淮已经醒过来了，但他不想跟程霖大眼瞪小眼，还是继续装睡比较明智。
程霖注视着面前的人，他毫不意外地察觉到季思淮僵硬的四肢和疯狂颤动的眼睑。
醒了？
程霖可以说是非常不要脸了，他看出来季思淮醒过来了，带着歉意的同时又没忍住犯贱的心。
“小淮真好看。”
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季思淮，边说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
在季思淮还在心里翻白眼的时候，他已经再次弯腰靠近季思淮。
这次，唇瓣和唇瓣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季思淮惊恐，他直接推开程霖坐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程霖。
“你怎么还偷亲啊？”
程霖私自把这句话翻译了一下，试图征求意见：“那我能亲你吗？”
季思淮惊了：“你亲都亲了才来问我？”
他没忍住，小声嘀咕:“不要脸。”
程霖低头闷笑，在季思淮怒瞪他感觉下一秒就要暴起打人之前正色道：“追人还要什么脸？要脸还能追到人嘛？”
说来说去还是非常不要脸的承认自己不要脸。
季思淮觉得他现在才真正认识程霖，没想到这个人的脸皮比他还要厚。
他一本正经地瞎说：“可是我喜欢要脸的。”
“你这样容易失去我的。”
程霖噗呲一声笑出来，直到季思淮推开他，准备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时才有所收敛。
季思淮已经躺下准备把自己蒙住当蘑菇，他凶巴巴地威胁人：“你要死再笑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程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威胁到，他只觉得季思淮好可爱。
他靠近季思淮假装委屈：“可是沙发真的好小的，小淮真的舍得老公受罪吗？”
季思淮：“……”
说不过，他还是乖乖闭嘴吧。
他闭上眼睛不理程霖了。
面前的人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嘴：“小淮？”
说不过但是可以撒娇卖萌啊？
他委屈哭诉程霖不妥的行为：“你刚才还把我吵醒了，现在还不让我睡。”
“我好困啊～”
他眼睛都没睁开，带着浓重的鼻音控诉。
季思淮这一句话直接把程霖说蒙了，不是内容而是带着撒娇的语气，程霖觉得仿佛有一团无名火涌上来，他不自在地指腹碰碰鼻尖：“那你需要哄睡服务吗？”
季思淮好奇：“怎么哄？”
他是真的挺好奇的，不会是拿出手机讲个白雪公主的那种吧？
程霖确是没有了动作，直到他想要再次出声时，程霖才幽幽询问：“你是不是听到我跟谢曦的对话了？”
没有奇奇怪怪的自称，即便是在问他问题确是用肯定的语气问出口的。
他早就知道了。
很可能在他跟谢曦对话时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他似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程霖，不管是两次装睡还是关于谢易的事情上。
他知道季思淮听到了，在没等到季思淮的回话的前提下，自顾自地继续问：“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季思淮确实云里雾里的，但程霖又不是他雇主，真没必要知道程霖所有一点事情，他疑惑反问：“问什么？”
“比如我小时候的事？”
季思淮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他觉得程霖不像是会跟人吐露自己槽糕遭遇的人。
他还是决定给足程霖选择权：“如果他想说的话。”
“我会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程霖开始讲起自己还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朋友时的事情。
从一开始他作为程家唯一继承人时，及万千宠爱于一身时的幸福时光，到被无视，到谢易的出生。
“到后面我才知道，原来自己被无视是因为自己父亲出轨。”
原来是因为出轨？
所以他母亲就对这个跟那个烂人一起生出来的孩子有隔阂？
竟然小时候都这样了，怎么到了长大后又一副愧疚想要做些什么弥补的模样？
季思淮没问出口，但程霖就像是他的蛔虫一样，精准地替他问出口：“想问为什么现在又一副愧对我的虚伪样是吗？”
原来程霖对自己母亲的评价是虚伪？
程霖却不继续说了，他卖了个关子：“你以后会知道的。”
季思淮：“说话说一半真的很讨厌。”
程霖早就从伤感中走出来，他还是不愿意说个明白，反而调笑着问他：“知道老公为什么说这些吗？”
季思淮茫然摇头。
他心里想着程霖可能是憋在心里久了，加上程霖还刚跟自己表了白，情不自禁地就说出口了？
下一秒，他的猜想直接破灭，程霖坏笑着一点一点靠近他，在他无措往后躲时，苦恼般皱眉想了想：“可能……”
“是想让小淮可怜我？”
他已经开始想翻白眼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精神分裂患者吗？他是怎么做到忧伤和调戏人无缝斜街的？
程霖的调戏语录还没完：“心疼我？”
他指尖玩着季思淮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柔着指关节，程霖低头，唇瓣接触到手背后，在季思淮瑟缩想要收回去时紧握着他的手腕。
“毕竟心疼是最容易被误认为喜欢的情感。”
所以这是准备故意诱导他是吗？
“所以，小淮准备怎么安慰我？”
季思淮：“……”
他有说要安慰这个脑子大概路不太正常的人吗？
不过看程霖好像还真受到谢曦影响了，还是顺着面前的人：“你想要什么安慰？”
程霖觉得这一刻真的好幸福，似乎连在谢曦那里的坏心情都被抚平。
他的嘴角上扬，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
视线在季思淮身上打量着，特别给予了敞开的胸口着重关注。
“那就……”
季思淮面无表情地把快要滑下肩头的领子拉回来，抬手拍开程霖伸过来的爪子：“别动手动脚的！”
程霖迫不及待追问：“那动嘴可以吗？”
这是准备跟他彻夜长谈？
季思淮很想告诉他这是另外的价钱，想想还是要有点做人的底线的，他点头同意：“可以。”
十分钟后，他为自己的心软和莽撞付出了代价。
程霖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季思淮身上，一手拖着季思淮的脑袋，热情又投入地吻着。
可恶的程霖，居然跟他玩文字游戏？！
他愤愤不平，却又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抗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