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平喘着气，默默点头，于是三人沿着山壁缝隙穿行而入。
再次回到寒水城，城中的景象已然大不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城中并非想象中的洪灾过后的尸横遍地，相反，所有街道都被打扫得一成不染，而那些沿街的商铺，竟都被改成了客栈。
“这什么情况？”姜平凑到客栈前，往里头一瞧，见有不少人影，于是唤元提他们过来。
三人大摇大摆地进入客栈，里头的人影依旧干自己的事。
元提经过时刻意伸手去碰，还是如空气一般穿体而过。
巧的是，就在元提收手时，那几道人影似乎和身边之人起了些冲突，拔剑而起，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这些人看着不像寻常百姓，倒像修士。”元提道。
泠玉点点头道：“门派服各有不同。”
在那群劝架的修士中，元提数了数：“只有三种，属于三个不同的门派，但细节看不清，认不出具体是哪三门。”
虽说人影打架影响不了三人，但姜平还是躲得远远的，在客栈内绕了一圈，忽而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我认识，是那什劳子丰幽门！先前宗门大比遇到过，手段忒恶心！”
闻言元提和泠玉凑近看了看，只见那修士趁势从袖中飞出一柄钢针，径直扎上了打架的其中一人，被扎中者应声倒下。
元提点点头：“确实像。”
为那无辜遭偷袭的修士叹息一声，随后便离开客栈：“走吧，去别处瞧瞧。”
自这家客栈出去后，三人又去别的客栈看了情况，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场面，几乎所有客房，每一间都住满了人。
元提不禁产生疑问，这些人聚集在这里，究竟是在计划什么。
“这么看来，寒水湖就是他们炸的，一群不要脸的东西！”姜平愤愤不平道，抄起棍子就往人影上抽。
“前面有情况。”泠玉适时开口。
元提示意其过去看看，泠玉点点头，带着他一直来到西市刑场，只见空旷的场地上，数十名修士整齐排开，正有序地操练剑术，而在正中心的高台上，赫然立着四个人。
尽管人影模糊不清，但元提依旧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人。
“殷无度。”
听到这个名字，泠玉抬眼看去，只见四人中，有一人立所有人的前面，以一种俯瞰众生的姿态向这边看来。
“是他？”
“不错，化成灰我也认得。”
元提十分肯定此人就是殷无度，但他身边的那几个，倒像是掌门一类的。
闻言，泠玉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冷声应了句：“哦。”
姜平赶来后也证实了他的猜想，指着其中一个说是丰幽门掌门，那副嘴脸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他们几个凑一起准没好事！我看他们抢占此地，就是为了养兵造反！其心可诛！”
姜平这说法不无道理，三人在城中查探了一番，所有房屋都被修士所占，所有空旷之处都成了修士们的练武场。
每一个门派无论大小，其训练场地都是有限的，这四人不惜牺牲一城的百姓，毫不费力获得这一块得天独厚的场地，简直是惨无人道。
“难怪此地怨气大到能化秘境，这么说我们要想出去的话，莫非是解救这一城的百姓？”元提推测道。
“阻止寒水湖被破。”泠玉接话道。
元提点了点头。
见他二人一唱一和默契得很，姜平不禁发问道：“可是眼下都已经这样了，要怎么阻止啊？”
“秘境在被破之前，里头发生的一切都是不断循环往复的状态，而眼下此处秘境中发生的事都被加快了速度，我们只需等它回到最初即可。”元提解释道。
姜平听明白了，不住地点头：“道友懂得可真多，这些事我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如今倒是开眼了。”
“不瞒你说，我也是头一回见。”
还要多亏了你。
元提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同姜平闲扯了几句，身上的伤又开始发痛。
泠玉皱眉让姜平闭嘴，语气很是不满。
“呔！你这人生得怪好看的，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真讨人嫌！”姜平早看他不顺眼，一路上尽会无视人，若不是有元提在他早翻脸了。
泠玉瞥了他一眼，顾自带着元提离去，留下姜平一人在身后跳脚。
元提趴在他背上，无奈道：“你同他较什么劲。”
泠玉道：“吵死了。”
元提深知泠玉气性，说扔下姜平就绝不回头，不过好在姜平脸皮厚，边骂边赶了上来，对着元提就是一阵控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会教训他的，知道了知道了……”
元提也受不了姜平，一说起来就没个完，只能先应付过去。
正闹着，泠玉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那股熟悉的声音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元提。”
在泠玉的提醒下，元提停止了同姜平的对话，也听到了那阵动静。
二人不约而同地四下望去，果见自城门外，滔天的洪水再次袭来，而客栈里的所有人影慌忙跑出，运起灵力在洪水前竖起一道屏障。
“力量太小，抵挡不住，只能拖延一段时间。”
趁此时机，泠玉背着元提快速跃上屋顶，沿着屋脊一路往城外高山上跑。
途中经过刑场的高台，只见原先立着的四人起了争执，三位掌门立在一旁，齐齐质问殷无度，而后者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摊了摊手，随后纵身一跃，先一步化形而去。
剩下三位掌门气得直跺脚，在看了眼底下奋力抵抗洪水的修士后，最终还是选择甩袖离去。
元提将这一切默默记下。
就在泠玉跃至山坡的刹那，城内的修士们抵挡不住，屏障外被蓄积百丈高的洪水瞬间倾塌，滔天的洪水眨眼间淹没整座城池。
望着城内的情景，元提四下找寻姜平的身影，还好一阵骂声响起，姜平撑着竹棍从山坡底下爬了上来。
待爬至二人面前，姜平累得当即瘫倒在地，生无可恋地闭上眼：“……我恨你。”
泠玉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山上走。
在他们看不见的身后，滔天的洪水正以极快的速度逐渐退去。
元提趴在泠玉肩头，望着寒水湖的方向开口道：“方才你可瞧见了？”
泠玉点点头。
“殷无度背叛了其他三位掌门。”元提分析道：“看他的样子，这回的洪灾是他故意为之。”
泠玉来到山顶，转身回望寒水城，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把目光聚集在了西市刑场。
不出所料的是，就在一柱香的功夫后，洪水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城中数不清的大小法阵。
法阵之外，黑雾弥漫，所经之处，尸骸遍地。
尸骸身上的门派服历历在目，元提后背一阵寒凉。
西市刑场中，一个身影从地下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紧接着自城外涌进一大批万诀门弟子，他们拖着抓来的修士径直来到殷无度面前。
殷无度大手一挥，那几个修士就被绑到了高台之上，随后，殷无度催动法阵，附近的黑雾当即围了过来。
漫天的黑雾将修士们包裹期间，并未急于吸食，而是通过一道诡异的功法，将自己与修士的元神相接，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黑雾的体积愈发壮大，到最后几乎占据了半座城池。
元提不自觉攥紧了拳头，他对这副场面太过熟悉。
“这是在，炼魔。”泠玉看得眉头紧锁。
“此魔吸食了修士的元神，短短一柱香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化神的境界。”元提只觉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道：“恐怕……不止是阻止寒水湖那么简单了。”
适时，姜平好不容易四肢并用爬了上来，正好听到二人的对话，问道：“那应该怎么做啊？哎呦，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命都得被折在这儿了……”
元提看了他一眼，默默拍了拍泠玉。
“我休息地差不多了，放心。”
见元提心意已决，泠玉极不情愿地将他放了下来。
元提落地后，活动了下四肢道：“破除秘境，说到底就是超度怨气，如此我们就要弄明白，到底何为造成怨气的源头。”
姜平已经累得不想再说话，用手势比划问他源头是什么。
元提屈指抵在唇上，思考道：“目前有两个，还不能确定。”
泠玉垂眼盯着他的唇，回忆起那一阵柔软的触感，一时失了神。
“若不然还是分头行动，一方去阻止寒水湖，一方去刺杀殷无度。”元提说着，姜平咽了咽口水，抬头问道：“那依道友所见……哪个好办些？”
元提对上姜平期待的眼神，心下当即明了，于是故作沉思道：“依我看么，寒水湖关系到全城百姓，稍不留神就会失手，怕是难办得很啊。”
“好！此等大事，在下义不容辞啊！就由在下前去吧！”姜平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握住元提的手诚恳道。
元提挑眉，故作为难道：“可是……”
“没有可是！在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两肋插刀，定不负重任！”姜平紧紧握住元提，表示自己的决心天地可鉴。
元提被他握得发疼，松口道：“好好好，便依你。”
姜平一听，当即咧嘴笑了起来，元提接着道：“那刺杀殷无度一事就交于我，泠玉你随姜……”
元提话未说完，只见泠玉上前一步，径直夺回元提的手，紧接着一把将他抱起抬脚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