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到了饭点，大概宰未成年冤大头的行为还是让老板的良心隐隐作痛，主动提出要请谢燕归吃饭。

两人出门后，老板嘴上叫嚷着不放心智能系统要亲眼看着店门关好，谢燕归扫了眼心虚都飘在了脸上的老板，面无表情地转身先上了车，准备趁着老板不在场找系统兴师问罪。

谢燕归：“286。”

[我在。宿主当前是否需要帮助？]

显然一旦出了声，系统的响应速度相当快。

谢燕归在系统若无其事的平直电子音下差点默认了和系统对话必须出声的设定，在心里确认自己的诉求完全不属于无理取闹的范围：

“你们系统的设定里，对话必须出声？”

286：[否定，宿主可以在系统面板右上角的设置中选择开启思维交流选项。]

随着谢燕归依言打开思维交流选项的动作，286补充：[本系列系统注重宿主个人隐私，思维交流选项默认为关闭状态，宿主后续如需对该选项进行更改，可选择手动关闭或呼唤系统完成该操作。]

谢燕归没有对此做出评价，回归了最初想要提问的问题：“对了，这个店老板……”

“砰”地一声猛地响起，打断了谢燕归的话，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响声，一时间连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自动驾驶功能的ai突然出声：“警告，检测到当前路面震动，疑似存在突发危险状况，当前车辆将根据《江菱城中城车辆行驶条例》相关规定向安全地带进行撤离。”

谢燕归沉默地看了一圈狭窄的巷道，和城中城宽敞的大路明显不是一个量级，可以预见在死板套用城中城规则后，将会在越来越窄道路上迎来轰轰烈烈撞墙的结局。

自动驾驶ai已经自顾自地完成了打火起步，正在逐渐加速。

谢燕归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工智障气的抽疼：“停车。”

一道激光从下而上地扫描了一遍车内，行车ai并没有根据他下的命令做出对应反应：“检测到当前车内乘客及车主均为非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不具备突发状况下通过命令自动驾驶智能系统实现改变车辆行为的权利。”

谢燕归：……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城中城的住户标配里面会有司机。

谢燕归深吸了一口气，好在为预防智械暴动，这个世界所有的ai都不具有未授权情况下改变人工手动行为的权力，他伸手拉开车门锁，打算趁着自动驾驶ai还没有做出更离谱的行为前跳车。

“卧槽！”站在店门前打着“监视智能系统关门”名义无所事事四处张望的老板扫到了孤身一人的车里几乎快要贴到后座窗户上的谢燕归，拍了下脑门，显然意识到了他当前的状况，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从谢燕归旁边那唯一一个解锁了、可以进出的门中掠过，动作流畅地翻进前座手动停了车。

老板抹了把额头上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吓出来的汗，声音颤抖地问：“小少爷第一次出城？”

这个城自然指的是城中城。

谢燕归皱了皱眉毛：“别这么叫我。”

“也是。”老板轻易从没有司机的情况中推断出了谢燕归这么说的原因，点了点头，转身下了车，“等我会儿，我给你添个赠品。”

谢燕归注视着老板又开门进去拿了张芯片出来，这次他没再磨磨唧唧地监视门关好，直接进了驾驶座。

天上哗啦啦地落了雨。

谢燕归没管老板在前座的捣鼓，打开车窗呼吸着落雨后的空气。

老板余光瞄到他，乐了，“也就这一块离江菱科研所还算近，多少留了点绿化，你再往边上跑跑，嘿，得吸一嘴灰尘。成，安好了。”

对上谢燕归疑问的目光，他解释道：“外城必备的加装芯片，能给让自动驾驶的智障ai屏蔽普通路面震动。”

老板的话中显然已经把地震归为了一种“日常”。

没等他提问，老板主动开口：“城中城每年的降雨都有标准，多余的云在飘进去之前就会被提前就给落了，动作一大难免会有些震动。”

城中城的豪奢远超寻常人的想象，在江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原主或许也不曾察觉到这一点，只把外城奇多的降水当成了自然现象。

“你那什么眼神？”老板自觉顶了司机的身份，往定好的餐馆开去，“平时很少这么夸张，加个芯片更多还是为了避开特殊日期，像这几天不就要到了你准备去的那场宴会了么。”

谢燕归的眼神沉了沉，反问：“你怎么知道就是我要去的那场？”

可别又是个哪家的眼线，家里那位一天三顿的摄像头已经够糟心的了。

“嗨，这话说的。我开车呢，你别瞪我。” 老板从后视镜对上谢燕归的眼神，又笑开了，“不会真有哪个怨种撞上这场还不想办法错开吧？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

寿宴那天谢燕归依然是坐的自动驾驶。

整个山庄酒店都已经被包了下来，进门需要在入口刷数据手环核对邀请函，最大程度保障了主客两方的安全。

尽管自动驾驶的ai在外城的表现显得很是离谱，但在城中城涵盖的范围内，它记录了所有公开的地形路况信息，对接山庄的智能交通模块后完全可以自行完成接送工作。

谢燕归打发了自动驾驶ai自行去找车位停车，在酒店主楼门口撞上了被宁洪涛特意安排来接他的周泉。

谢燕归搬出宁家的时候年龄不大，对这位管家的记忆早已只剩下了个模糊的轮廓，也不知道这位老人是怎么精准地从人群中找出了他。

谢燕归到的早，离正午正式开始还有段时间，周泉带着他先去找了宁洪涛。

今天办的是宁洪涛70岁的寿宴，老人看起来精神不错，在见到谢燕归后很是惊喜，拉着他从生活问到学习，恨不得介绍给每一个前来打招呼的客人。

谢燕归从容应对着，看见老人脸上在看见他之后就一直没降下去的笑脸，不由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宁洪涛在宁久安失踪后曾经一度自责对小儿子的教导没有到位，深感愧对亡妻，宁北雁取得宁洪涛的关注的方式是仗着对父母爱情的模仿算计，谢燕归也很难说清楚宁洪涛对上这个小孙子时心里想的有几分是对过去的弥补。

另一方面，最终闹得不欢而散的夫妻二人加上孙子始终客气疏离的态度，更让宁洪涛即便有心也难以确定该采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七十大寿”这样的场合，给了宁洪涛一个可以不用去纠结“谢燕归对上他时也许会想起关于宁家的糟糕回忆”的机会，他可以不用顾忌地热切表达着自己对于谢燕归到来的期盼。

可悲的是，在“既定命运”里，这次没有来的谢燕归将会死在6年后，宁洪涛没能有十年后的下一次不用找理由地一次次拨出通讯，去尝试化解双方心结的机会。

[所以绿茶是最优解。]谢燕归借着喝水的动作打开思维交流，[既可以保持行为上与之前的大致统一，又可以为后续行事保留操作空间。]

谢燕归平淡的声音不像是为了说服，但被宿主开放的思维某种意义上等同于指定了谈话对象为“系统”的语言，286不得不做出回复：

[对于不同于原主的外在行为方式改变，其评判标准取决于回归原主评价，建议宿主尽量选择保留原有性格特性，避免影响最终评分。]

一份答非所问的标准答案。

忆木安低下眼睛，又喝了口水，分享自己在面对“一周目”的终局时心底升腾起的“我不喜欢”“我会改变”决定的想法在系统冰冷程式化的答案前再度被深埋。

系统不是一个好的听众。

[关闭思维交流模式。]他指使对方到。

更不会是一个会在切实威胁到自身利益时袖手旁观的观测记录者。

面对他和原主的私下交易时系统选择装聋作哑的原因不得而知，但那并不太重要，与一个注定无法拉拢的机械造物分享内心想法的行为无疑是愚蠢的。

他们的思维无法得到交换，也不会在交流过程中得到哪怕部分的交融认同；与之相反的，每一次深度思维的交流，都将会是他对自己未来弱点的一次分享。

他和系统的路注定是背道两端，理性的机器不会为他做出让步，与之相对的，他必须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一次次在意识到的源初丢下那将从自己手中递出的致命尖刀。

一楼。

墨发绀裙的少女从背后拍了一直注视着二楼某一房间的青年一下。

“看啥呢哥？”她顺着青年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疑惑道：“宁爷爷的房间？怎么，你现在还没去和宁爷爷打过招呼吗？”

白鹿摇了摇头，给出回答：“谢阿姨的孩子进去之后一直没出来。”

“你说谢秋水阿姨？”秦锦书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谢姨怎么会来有宁叔叔的地方？”

说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在下意识地解释，“我忘了……”

白鹿没有做出回应，依旧看着二楼的房间，秦锦书终于搭上了他的脑回路，她不赞同地提问：“你该不会想……？”

白鹿转过头看向她，“宁摇风两个月前干的那事，秦叔叔没给你出过题吗？”

秦锦书回忆起两个多月前的痛苦记忆，惨淡着脸回答：“怎么可能没有，当天就问了如果是我会怎么做紧急公关……我想了整整三天都没能想出来宁摇风这么做的底气在哪里……哦不对，他当然有底气，受苦的只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