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作为极具地理优势的地区，发展迅速，四十余前就已经是众多企业约定俗成的设立总部或重要分部的地点。

《江菱企业协定》的签署更是标志着众多企业从此利益相连，“江菱城中城”也就此成为了代指江菱财团的整体性概念。

宁家的经营范围是机械义肢，身为商业红海的开辟者，宁家毫无疑问地可以看做江菱城中城的形象代表。

两个月前，恒集市有人以：在“江菱大厦”购买的宁家出品机械义肢存在质量问题，无法适配等理由，要求门店相关负责人给出说法，被恰好视察的宁摇风直接让人持枪赶出了购物中心大门。

事后，根据宁摇风的说法，那群人用于当做道具的机械义肢“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宁家的产品”，而城中城公关部调取当天的监控时，不出意料的，唯一能看见细节画面的设备出现了故障，再去寻找当事人时更是早已没了踪影。

秦锦书听着白鹿对后续调查的描述，追问：“最后公关部是怎么处理的？”

“没法处理，只能拖着，已经放出消息愿意赔偿当事人的损失……”白鹿摇了摇头，“有人建议假扮滋事者揭露内幕，被郑部长否了。”

秦锦书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有备而来，很难说会不会被拆穿。这么久了，哪怕找到人也很有可能会被说成是屈打成招。”

“这还只是闹大的。”白鹿回想起来就不由头疼，“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就该吵着走我哥的旧路。”

“不是吧哥，你别吓我。我现在转理科去投奔白泽哥还来得及吗？”秦锦书半开玩笑地打趣间看见一位发色斑驳的老人进了二楼那间颇受关注的房间，拍了拍白鹿示意回头，“郑爷爷来了。”

郑铮对上白鹿的目光，对他点了点头，又指了下房间门。

白鹿读懂了暗示，目送郑铮进门后和秦锦书继续交流：“如果顺利的话，你应该不用去科研所了。”

秦锦书不是很能理解公关部的默契，满头雾水地提问：“你们这就达成共识了？人家小孩子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就这么把人扯进来不太好吧？”

白鹿试图掩盖真相：“我可没说什么小孩子。”

秦锦书懒得听竹马鬼扯：“尾巴收一收，别忘了还是你最开始提的：谢姨的儿子，没失忆吧？”

显然两位老人有事要谈，郑铮进门没一会儿周泉就带着谢燕归走了出来。

离寿宴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人打着结伴赶往主场馆的名义进行社交。

秦锦书还在纠结：“人又不是像咱俩一样从小接触这些，万一就是单纯过来给宁爷爷庆个生，结果被你一脚踹进了这浑水，那该多憋屈啊！”

“你想多了，依宁摇风的性格，宁……人孩子既然来了，宁摇风八成直接给记仇上了。”白鹿想了想，没能回忆起对方的名字，直接模糊了过去，“你们年纪差不多，帮个忙？”

秦锦书无言对望：“你也就比我大两岁。”

白鹿：“主要我自己一个人气质不太合适。”公关部泡久了，整个人难免沾了点谜语人的忽悠气息。

“哟哟哟，气质不合适。”秦锦书忍了半天，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反问，“如果他不符合你们的预期，你们准备怎么办？”

比如人万一没想和宁摇风抢呢？又比如万一这个从小搬离宁家的继承人能力不足呢？

白鹿忽视了她的嘲讽，“先试探试探吧，我相信在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至少在公关部，没人愿意选宁摇风。”

两人聊着，不着痕迹地往谢燕归的必经之路上移了过去，周泉明显被宁洪涛提前交代过，远远看见人影后脚步就慢了下来，留足了给他们创造偶然的机会。

谢燕归眼看着前面带路的周泉步子越来越慢，向前面一眺望，一男一女正在交谈，全然忽略了侧面有人正在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谢燕归从两人的口型里读出完全不能组合成句的字词，显然只是在假装聊天。

聊这么投入，是要模仿热恋小情侣那能屏蔽周围环境的旁若无人气场让行为合理化吗？

仔细一看，也确实是郎才女貌。

谢燕归跟着周泉几乎成了蠕动的脚步，看了半天，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提问：“他们经常这样吗？”

真的不会到最后假戏真做了吗？

周泉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对面两人对彼此关系的真正定义到底是什么，不过对他而言，谢燕归既然产生了好奇，能借此成功介绍三人认识就已经算是顺利完成了任务。

谢燕归问出了口，周泉的脚步立刻又轻快了起来，恢复步速直接走了过去，谢燕归甚至品出来那么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来。

[是的，白鹿和秦锦书经常会借助讨论的伪装达到一些目的。其目的包括且不限于：拖延时间、避开其他人跟随、摆脱长辈说教等。]

谢燕归的脚步一顿，没想到286居然会接他的话，想了想还是借着周泉的背影遮掩打开了思维交流，准备满足一下自己聊胜于无的好奇心：

[他们最后在一起了？]

286：[根据原主过去的既定发展而言，是这样的。]

那边，周泉已经走到了离两人只有几步的地方，故作镇静地咳了几声当做提醒，没给谢燕归留下半点提出可以绕路的机会。

演技很好的两人做出了一副才回过神来的模样，秦锦书拉着白鹿往旁边挪了几步，“周管家？这位是……？”

周泉也挪了几步，让出身后的谢燕归，回答：“燕归小少爷。”

随后又向谢燕归依次介绍道：“白鹿小公子，秦锦书小小姐。”

谢燕归：……倒也不必这么执着于称呼的相称吧。

286：[根据对“周泉”相关数据进行分析，周泉已经默认白秦两家将会联姻，因此格外注重对待两人的言辞称呼。]

谢燕归乖巧点头，主动打了招呼后假意准备绕开，“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两位了。”

面前的三人都没有反应。

周泉嘴上应了声“好的”，脚下八风不动，就差没把“你们互相交流一下感情”几个字写在脸上。

谢燕归歪了歪头：“周管家，怎么了？”

一副一无所知的单纯模样。

明显是打算凭借年幼单纯的外貌特征和孤苦伶仃的经历滤镜，践行“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行事原则。

286：[原则上并不建议宿主用力过猛，请谨防后续形象维护困难及形象固定不易改变等问题滋生。]

白鹿和秦锦书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看穿他的表演，白鹿主动开口：

“小……燕是准备去主场馆吗？我们也正好顺路，不如一起？”

谢燕归微笑同意，内心默默感慨：好生硬的转折。

但这么快想到周管家的称呼，看来这趟寿宴来得不会吃亏。

286：[根据目前相关涉及人物数据分析，因宿主产生交集人物数量的增加，宿主的影响力将成正比增大。]

谢燕归：好一句废话。

286：[否定，286得出结果均为……]

谢燕归终于放弃把系统的电子音当做背景bgm的想法，打断了它的话：[你和以前的宿主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否定。]286平直回复，但谢燕归合理怀疑存在卖惨嫌疑，[在任务系统中，84.735151%的宿主并不愿意时刻公开思维，会选择在解答完提出疑惑后立即关闭思维交流，在286的经历中并未存在相似样本。]

[行，算我的锅。]谢燕归小幅度点头，积极提出解决方案，[这样，以后我的想法是疑问句，或者叫了你的名字之后，你再进行回答，怎么样？]

[确定，经检验，可以启用宿主当前针对思维交流提出的运行模式。]

[至于现在……]谢燕归一顿一顿往外蹦的想法格外清晰，[给、我、关、了。]

“对了，之前都没见过燕归，以后会经常见面吗？”秦锦书从旁边凑过来，看见谢燕归实际在系统噪音折磨下显出几分惨淡的面色，以为自己戳到了对方的伤心事，轻轻拍了拍他，“放心，宁摇风的大学不在江菱。有我们在，他偶尔回来也不敢太过分的。”

谢燕归看了她一眼。

这句话里，“宁摇风不过分”的前提是“有我们在”。

果然参加这场宴席的人里，没有一口饭会是白吃的。

谢燕归温顺点头，“好啊，常联系。”

……

不知道是谁排的天才座位，谢燕归在相侵相碍一家人那一桌：宁北雁右边是孙慧萍，左边是宁摇风，谢燕归的座位则在宁摇风的另一边。

一眼看去堪称阖家团圆，除了多了谢燕归这个局外人外，一切都堪称完美。

更离谱的是，也许是特意交代过宁洪涛这些年越发不待见这个小儿子，寿宴的主人、宁北雁的亲爹，不在这一桌。

团圆了，但是又没有完全团圆。

谢燕归没敢设想自己万一没能想起来查这一下，直接跟着数据手环坐下，将会迎来怎么样的修罗场。

那边两人已经找好了自己的座位，一抬头：谢燕归正站在张桌子前，半天没有反应。

秦锦书又一路和人打着招呼走了过来，“怎么啦燕归？”

谢燕归褪去了一路上的温和伪装，声音低沉平静：

“宁摇风……”

确实一步好棋，他接受了安排就是再好不过的下马威；如果他拒绝，爷爷是寿星，孙子却闹着和父亲分席而坐，将会是绝佳抹黑素材。

秦锦书正因为谢燕归话里的冷意一顿，黑影投下，几步外，一家三口正注视着桌边的杵着一动不动当吉祥物的两人。

谢燕归转身，宁摇风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变成了厌恶不屑。

不是宁摇风。

谢燕归转开的目光顺着惯性扫到了宁北雁脸上：乖张、狠戾，眉眼间浮动跳跃着零碎的亢奋和兴味。

谢燕归的心脏骤然一跳，突然意识到：那个正在在等待着自己做出反应的人，是宁北雁。

四目相对间，宁北雁缓缓勾出了一个明显不被划归为友好意味的笑：像在不经意间发现某个未曾被投以注视的旧玩具，实际上竟有着远超设想的新奇与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