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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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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世信吃了白粥之后,开始呕血,还没入夜,便昏死了过去。

若不是听张平说在这之前,他已饿接近五天,顾时珩几近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带来的东西有问题,刚将聂世信安顿好,甚至连坐一会儿的间隙都不曾有,远处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鼓点声和呐喊声。

西洲知靖远已是樯橹之末,聂世信已倒,竟连夜决定再次攻城!

聂世信麾下前中后三军参将急匆匆地来到中军大帐,见到的只有昏死在床上的聂世信。

士兵的眼睛在望向队正,队正在看百人将,百人将在看参将,而参将在看将军,此时将军倒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中军大营前的顾时珩身上。

夜色浓厚,落在了那盔甲之上,他反手将鬼面具罩于脸上,往前走去,道,“现在靖远全军由我节制。”

“是!”参将们急忙跟了上来,道,“秦…秦参将,现在西洲兵分四路攻城…每座城门尚有万余人!”

顾时珩一边往前走,一边心底亦没有底。

五万大军围城靖远,分成四路,亦有一万二千余人,可他们一共不过五千,每个城门将只有一千余人,这又如何能抵抗住十倍于他们的兵力的冲锋。

“我知晓了。”他虽并未担任过这样的要职,但天天在聂家兄弟的耳目渲染之下,架势亦起得够足,他望向诸位参将,道,“四方要门,一旦门破便城失,那便先按照之前计划,分守四门,我将亲守西门,有紧急军情随时急报。”

”是!”众人齐声道。

顾时珩抚向挂在腰间的金锏,翻身上马,朝西门狂奔而去。

他这次带来了粮草,带来了一千人,否则靖远恐怕今日便会成为西洲囊中之物,可是聂世信倒下了,而他跟剩下的五千人要面对的,是恼羞成怒的完颜洪志所率领五万大军夜以继日的冲锋。

“放箭!”

一个夜晚,又是一个白日,又是一个夜晚…

顾时珩身上的天雄军参将甲已被鲜血染红,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眼前的火光环绕,振臂高呼,城墙之下,数以万计西洲士兵宛如猛兽一般,不知疲倦的攀登。

此时此刻,顾时珩已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了,他似是从那夜站在此处开始,便没有下过城墙

靖远的士兵亦默认顾时珩接过了指挥权,对他的军令亦事无巨细一一听从。

顾时珩照着自己兵书所学和耳读目染,指挥着守城的事宜,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他做得很好,甚至比他以为自己能做到的,做得更好。

但是西洲人,实在是太多了。

此时已是第三日的清晨,顾时珩站在此处一天两夜,未曾闭上半分眼眸,亦未曾坐下吃半口饭,而西洲人同样正在拼命,他们意图在一举拿下靖远。

不远处,西洲的战鼓声一声高过一声,完颜洪志站在吕公车的顶端,手持方天画戟,指向前方,道,“先登者,封万户侯!”

“杀啊!”

暗青铠甲的西洲士兵手举盾牌,朝着城门狂奔而来。

“全员戒备!弓箭手准备!”

顷刻间,城墙上的所有士兵弯弓搭箭,顾时珩望着这一切,高举手中的金锏,喊道,“放箭!”

顷刻间,万箭齐发,箭羽刺破了西洲士兵的胸口,而后来的人踩着前人的尸体,继续前进,似是不知恐惧和疲惫。

顾时珩望着他们狰狞的目光,轻轻的擦去了自己脸上的血迹,一时间,他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当真能守住这城吗?如若城破,聂二怎么办?他身后边跟他并肩作战的兄弟怎么办?靖远的百信怎么办?

不过他不过失神刹那,很快便被巨大的火光夺回了注意力,巨大的震动自西侧传来,顾时珩几近被这样的冲撞震得弯下了腰身。

他侧脸望去,不远处的西部城墙之中,已被带着火焰的巨石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城墙上的士兵落于火海之中,正在无尽的哀嚎。

“报!”斥候冲了过来,行了一军礼,道,“报,秦参将,我西部城墙遭到投石机撞击,损伤惨重!”

“报!我东部城墙亦被撞击,损伤惨重!”

“报——!”

“报——!”

一个又一个的斥候出现在了顾时珩的面前,这些话语入了顾时珩的耳中,一时间竟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顾时珩低下头,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剑,突然间猛地一把放手,将其重重砸在了地上。

“来人,传虎贲营豹韬营偏将来见我!”顾时珩转身便往城墙下走去,一边道,“裴志何在!?”

“末将在!”

走到楼梯一半,剧烈的爆炸声又从头顶上传来,顾时珩微微晃动身子,扶住墙壁,加快了脚步,等走到城墙下时,裴志和虎贲豹韬营二位偏将已赶至此地,朝着顾时珩行了个礼。

顾时珩挥了挥手,望向裴志,道,“你立刻上城楼,守城事宜由你全权负责。至于你们..”

顾时珩目光落到二位偏将上,道,“以最快速度,召集所有能用的马和骑手,跟着我开城门杀出去!”

“秦参将!”

“秦衍,外面可是五万大军,弓弩手,拒马枪,吕公车应有尽有!”裴志一听这话,忧心立刻涌上眼眸,“你这样杀出去,与以卵击石无异啊!”

“是啊,参将!”豹韬营参将亦道,“聂将军军令,是要我们死守城墙,不得开城门迎战!”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守不住了!你们还不明白吗!”

顾时珩喘着气,望着三人,一双桃花眼底似是在渗血。

“这样的攻势之下,不出几个时辰,城门必破!到时候非但我袍泽兄弟尽数殉国,身后靖远数十万生民亦遭屠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怕死的就在城里待着,不怕死的跟我来!”

顾时珩这三言二语,似是蕴含了无穷的力量,刹那之间,三位将军的眼底似是都生起了一种莫名想要追随的信念感,他们齐齐抱拳,道,“末将谨遵军令。”随即便按照顾时珩所安排的各自行事。

等到顾时珩走到城门口时候,骑兵已整装待发,他朝着自己的骏马走去,就在这时,见张平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秦将军!”张平望着着整装列队的骑兵,心底尽是诧异,急忙道,“少将军刚醒了刹那,传你入中军大营,说有军令..!”

“来不及了!”顾时珩摇了摇头,拉住缰绳,翻身上马,从上而下望着张平,道,“让少将军好好休息。”

言尽,他调转马头,面向城门,轻轻的挥了挥手,道,“开城门。”

完颜洪志和西洲的士兵想不明白,顾时珩是有几个胆子,竟然不据城防守,还敢大开城门,从里面杀出来。

顾时珩只觉得心头有一阵火,他不烧便难以平息,他望着这眼前黑央央的大军,猛地策马,宛如一把长枪,径直地扎入了这腹部之中。

城楼之上,战鼓声响起,而那些西洲人宛如潮水一般,朝顾时珩扑了过来。

他高举双锏,猛地便往这些人身上砸去,可是却一人接着一人,一波接着一波…

直到最后,他几近是凭借着本能在杀人。

箭羽和刀刃落在他的铠甲和马背上,他胯下骏马长嘶,猛地抬起前蹄,须臾之间,便将他摔下了马去。

顾时珩方方落地,还未站起来,便见到十余把长刀,径直朝着他劈砍过来。

他在满血和泥的地上翻滚,将刀剑避开,腰身用力,突然腾空而起, 手腕一转,顷刻间又了结了数人的性命。

完颜洪志遥遥望着他如豹矫捷的身影,心里微微一动。

顾时珩正在与眼前西洲士兵三人纠缠时候,突然间便听到了身后急促的马蹄声。

完颜洪志驾于高头大马之上,手持方天画戟, 枪尖向前,正对着顾时珩背心而去。

如若得手,这般速度与力道,几近能将顾时珩捅个对穿。

顾时珩察觉到风向之变化,立即间转身,眼看这马背与枪尖与自己后背划过,而身后的背甲已被划开。

完颜洪志一攻不成,勒马回首,再一次朝着顾时珩狂奔而来。

顾时珩呼吸粗重,他此时站在地上,本就是天然劣势。

那马早已四肢腾地,仿若低飞行,已与猛兽无疑,朝他狂奔撞击而来。

而完颜洪志的方天画戟朝下,戟尖向他的心口突刺,顾时珩站在原地,竟没有躲开的念头。

在完颜洪志看来,此人亦必被吓傻了,故不躲闪,而不远处的许多梁兵见此,亦大喊,“秦参将!”意欲唤醒他们的参将。

可顾时珩只站在那里,仿似泰山,半点不动。

骏马已到了眼前,完颜洪志手臂用力,猛地向前突刺。

顾时珩重心下沉,死死地盯着那高头大马,而就在这马匹即将撞上他时,顷刻转身避开,双锏突从侧腹下方急剧向上,重重地撞在这方天画戟之下。

这一招唤作打马上阵,乃是魏成通教他的杀招。

锏身与方天画戟相撞,激起阵阵火花,而这一招之后,完颜洪志顷刻间于马背之上失去重心,翻腾而下,摔落在地,黑马受了惊,扬长而去。

这千军万马之中,这两方将领,竟这般对上了,注定以命相搏。

完颜洪志手持方天画戟,大喝一声,一招初手摇扑,使月牙朝顾时珩砍下。

顾时珩右锏格挡,左锏一招摧马冲营,锏间向上朝完颜洪志突刺而去。

锏虽为钝器,但是这力气不容小觑,稍有碰撞便是头骨飞溅,血溅当场。

完颜洪志不敢托大,立即侧身,收了戟势,顾时珩见此知这到了他的回合,一招又一招接连上前。

他先是一朝打虎豹头,又一招燕子过江,挥舞之间,锏光四射。

完颜洪志亦拼尽全力,使出了自己的压箱底的戟法,二人在这战场上打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

士别三日,顾时珩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

金装锏在他手下,每一招一式,都仿似有排山倒海,劈山碎石之力,五十招之后,完颜洪志已越发觉得双手发麻,动作不禁有些滞留。

顾时珩趁着他动作衔接的空挡,微微侧身,一锏砸在方天画戟之上。

完颜洪志后退两步,而趁着这间隙,顾时珩脚尖点地,高挑的身躯腾飞而起,手持双锏,朝着完颜洪志的脑袋重重击打而下。

完颜洪志急忙举起方天画戟去挡,可就在那双锏落在那金属枪杆的那一刹那,完颜洪志听到了一声断裂之声,再一抬头,见那金属枪杆之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不敢相信的望着眼前这个消瘦的男人,亦想不明白,他身形如此,亦如何能有这样的力量!

而就在他失神的片刻,顾时珩猛地抬腿,一脚踹在了完颜洪志的胸口,完颜洪志摔落在地,心底大骇。

刹那之间,西洲人见主帅被击败,尽数便靠了过来,顾时珩还来不及过去彻底解决此人,便听到西洲后方高声的“放箭”声,响起,再一抬头,成千上万支箭,便仿若雨点,朝他飞来。

“掩护!”

他立即低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了一具尸体格挡,而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完颜洪志便早已经失去了踪影。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西洲鸣金收兵。

靖远城下遍地尸体,顾时珩低下身,扛起了一个腿断掉的同袍,从尸堆上走回城门。

这个地方此时此刻,无比的安静,只听得见人的哀嚎和喘息。

“秦参将!”

“秦参将!”

城门被打开,里面守城的人冲了出来,顾时珩浑身上下宛如从血堆里出来,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没有沾上血和泥。

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的朝着城门内走去,事无巨细的布置安置伤员等事宜,随即便闷着头往里走,还未察觉到时,自己已出现在了中军大营的帐篷前。

张平守在帐篷外,见顾时珩这副模样,诧异之中又带了分欣喜,虽狼狈不堪,但看起至少还活着,活得尚好,那便说明这一场仗打胜了。

顾时珩并未走进去,而是唤人打了盆水来,将脸上和手上的血渍擦去,可还没等他擦干,突然间,帐篷之中便传来了喧嚣声。

聂世信方一醒来,顾不得还发着高热,头重脚轻,虚无无比,竟一把推开副将,挣扎着便要起身。

“秦衍呢?靖远如何了?”他步伐踉跄,一步一步往营帐走去,往四处望去,道,”我的枪呢!张平,把我的枪拿来!”

??“将军!”张平急忙去追,可又怎拦的下聂世信脚步,“将军,您身子还没好,还不能…!”

“别说这么多废话!”

聂世信吼了一声,单手撑住营帐一边,谁料方一掀开这门帘,竟正好对上一双桃花灼目。

顾时珩站在营帐之外,脸上洁净无比,可身上却全是血迹,刹那之间,仿佛他高挑消瘦的身影,能挡得住所有的光。

聂世信落在他的眉宇之间,顷刻间觉得他似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可一时之间,也说不上到底是何处。

“你去何处?”顾时珩示意副将先退下,这里交给他,继而问道。

“安排城防,巡营,分配粮食…”聂世信说着,竟又要往外,顾时珩低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往里推了一把,道,“我都做完了,你进去歇着。”

“你都做完了” 聂世信眼底稍有些疑虑,往外望了一眼,见军营里再无之前的残破景象,亦知顾时珩没有说大话。

可他天性如此,纵使高热未退,身体仍弱着,却也不会容忍自己在床上躺着,拔腿竟又要往外走,道,“那我再去检查一遍。”

“聂二!”顾时珩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眉目紧蹙,“万事有我在,你便先好好养伤, 好吗!”

“有你在?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聂世信清醒过来,那偶尔的脆弱倒仿似一场幻境,“霍去病还是李药师?天下第一名将还是什么人?你觉得便是你在,这城便破不了…”

“我可以告诉你,有我在,这城必定破不了!”顾时珩手上的力气没松,目光落在聂世信眼底,一字一句,道,

“就算天塌下来,要先砸死我,才能砸死你 ,最后才能砸死这靖远的百姓。你也好靖远也罢,我说能守住,便能守住。”

聂世信眨了眨眼睛,深深地看了顾时珩一眼,亦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觉得他不一样了。

有人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而有人看似是一团繁花锦簇,实则骨子里是不倒不灭的松。

顷刻之间,他神色一松,长叹了口气。

“好吧。”聂世信抬眼,望进了那双桃花眼,“交给你了,秦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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