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芝乖乖跟着罗青蓝进了营帐。

大将军的营帐并没有很气派，床榻也跟寻常将士的差不多，正中有长案和椅子，椅子上铺着一张熊皮。

“渴了么？”罗青蓝给他盛了一杯水，“喝口水润润，嘴巴都起皮了。”

唐怀芝下意识舔舔嘴唇，抓过了杯子。

“别舔，”罗青蓝道，“越舔越干。”

唐怀芝便乖乖喝了一口水，嘴唇瞬间被滋润，红红的泛着光。

罗青蓝捏着他的下巴，大拇指在他嘴唇上使劲儿摁着，从左刮到右。

唐怀芝仰着脸儿，脸颊泛红，直勾勾盯着罗青蓝，“咋了？”

青宁军中敢这么大胆地直视大将军眼睛的，这还是第一个。

罗青蓝笑笑，大拇指游走到他的唇珠上，俯下身，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落下来一吻。

“喝水怎么都喝不利索？”他道，“都流到下巴了。”

唐怀芝使劲儿攥着杯子，攥得指尖儿发白，牙关微启，泄出一丝没控制住的喘息。

“青蓝哥，”他可怜兮兮地叫他。

罗青蓝却突然抓过他的杯子，转身往长案边走起。

他放下杯子，一转身，唐怀芝已经跟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你叫我进来，要干啥？”唐怀芝问道。

“小东西，”罗青蓝凑过去，挑着唐怀芝的领口，“怎么弄的，里头的衬衣都没穿好？”

唐怀芝往身上一看，不好意思地笑笑，“怪不得这么别扭呢，我还以为我又胖啦！”

他刻意往前挪了半步，跟罗青蓝挨得很近，仰着头，盯着罗青蓝看。

眼睛里一派天真，脑袋里却忍不住乱想那些让人脸热的事儿。

他看着罗青蓝，害羞地舔了舔嘴角，嫣红的小舌头一闪而过，眼睛瞬间又弯起来，恢复来那一派天真。

大将军的喉头滚了滚。

这新官上任的小副官在勾引大将军。

不成体统。

罗青蓝抬了起手，唐怀芝以为自己要被亲了，乖乖闭上了眼睛，脚尖儿悄悄地踮起来一些，以迎合大将军的身高。

罗青蓝勾着嘴角无声地笑笑，抓住了他的肩膀，手伸进了领口里。

唐怀芝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次这么急躁的么？

大将军眼含笑意，手在小副官胸口拽拽，利落地整理着他扭错位的衬衣。

整理好衬衣，又给他解开胸口松垮的护胸甲，重新系好。

大将军弯着腰，仔细地帮他整理着，湿热的呼吸扑在唐怀芝脸上，让小副官双腿忍不住有些发软。

“好了，”罗青蓝给他弄好盔甲，又拍拍他的肩膀，“过来。”

唐怀芝被迷得晕乎乎的，很听话地跟了过去。

罗青蓝在木椅上坐下，拿过旁边的一摞书册，对唐怀芝招了招手。

唐怀芝屁颠屁颠地过去，又些害羞，但仍然乖乖蹭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罗青蓝大腿上。

“青蓝哥，”他抱着罗青蓝的脖子撒娇，“赶了大半天的路，腿都走酸了。”

他以为罗青蓝要跟他腻歪，还挺主动的过来，说话时，故意把气息若有若无地吐在人家耳朵旁，暗戳戳地撩拨着。

但显然会错了意。

罗青蓝掐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在自己身上转了个身，一起对着那几本书册。

“啊？”唐怀芝抱怨一声，瞬间什么欲望都没了，“这会儿不会还要让我读书吧！”

还是这么厚的一沓子！

罗青蓝翻开上面的第一册，上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各种名目，“这是军中的账本，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便报给我。”

唐怀芝一看上面那些方块字，脑袋都大了，“军中的账本给我看干啥，没有账房先生么？”

“有，”罗青蓝顾自翻了几下账本，“但是咱们行军在外，没带帐房，暂时由我亲自来看。”

“那你给我干啥？”唐怀芝皱着眉。

“你不是我的小副官么？”罗青蓝捏捏他的脸蛋儿，“这是你分内的事。”

唐怀芝很长地“啊”了一声，甩甩脑袋，“那你捏小副官的脸干啥？随便捏啊？以前的副官也捏么？”

罗青蓝哈哈笑出声来，“以前都是金礼跟着，你见我捏过他的脸？”

唐怀芝想象了一下罗青蓝捏金礼脸蛋儿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搓搓胳膊，“天呐！你不准捏他的脸！”

金礼：……

新来的小副官实在是太过可爱，大将军忍不住捧着人家的脸使劲儿揉，把人家的嘴都捏得嘟起来了，像气鼓鼓的小河豚。

他小声引诱，“那你便要行使好你副官的责任，否则，我便叫金礼进来。”

唐怀芝斜了他一眼，“行吧行吧，不就是看账本么，谁不会啊！”

他赌气似的把账本翻得哗哗响，有几页差点儿给他撕烂了。

罗青蓝心疼地道：“弄坏了要重做的。”

唐怀芝大手一挥，“青蓝哥你先出去，别影响我看账本！”

大将军很无奈，垂着脑袋被自己的小副官赶出了自己的营帐。

这若是用京城时兴的话来讲，应当叫惧内吧。

……

唐怀芝真没吹牛，看账本的能耐还是有的。毕竟在国子学，每次旬试的算学成绩都是甲等，羡煞庄满杜文蹊这俩常年垫底的小纨绔。

他盘腿坐在椅子里，捧着账本翻得很仔细，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把厚厚的几本都看完了。

“军饷也太少了，”他挠挠头，“伙食费都不够。”

记得小时候，娘亲跟他讲过，行军打仗是拼命的买卖，每一次出战，战报上的数字都是一条条人命。

每个兵都像他一样，有家人有朋友，在远处有人思念，他们离开家乡，驻守边境，保护大盛的安宁，大盛也不能亏待他们。

再有，军队的后勤有了保障，将士们才能安心征战，战场上才能有力气。

这次渤海进犯突然，朝廷拨的军饷还没到，账本上的银两已经不多了。

唐怀芝放下账本，揉了揉眼睛，掀开营帐出去了。

伙头军刚做好饭，正准备给将士们发放，饭菜香飘来，唐怀芝闻了闻，好像有羊肉味儿。

“小兄弟，”一个拿着大勺的伙头军见他过来，对他吆喝，“饿了吧？来，给你盛饭。”

唐怀芝肚子咕噜一声，跑过去看看，还真有羊肉，但其他的菜便没那么好了，一道水煮青菜，还有几大盆糙米饭。

“还没到放饭的时候呢，”唐怀芝道，“提前吃不好吧。”

伙头军嗨呀一声，用看孩子的眼神看着他，“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新兵吧，这么小的年纪出来打仗，得多吃点儿，看你瘦的。”

他给唐怀芝递过来一碗羊肉，唐怀芝端着闻闻，咽了咽口水，把羊肉放下了，“等会儿再吃吧，大叔，我帮您给大伙儿盛饭。”

“哎哟，行吧，”伙头军笑笑，“你这小孩儿还挺懂事，辛苦你了，叔一会儿给你多盛点儿肉。”

到了晚膳的时辰，将士们排着队过来，唐怀芝跟几个伙头军一起，忙着给大伙儿盛饭。

他拿着脸大的一个勺，给每个人都盛了足足的肉和菜。

“小世子？”一个年纪长一些的兵从他手里接过碗，突然一脸惊喜，“您是小世子吧！”

唐怀芝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啊是，你认识我啊？”

那个兵惊喜地道：“当然了！我小时候还抱过你的！真是小世子啊！”

被他一嚷嚷，后面几个兵也纷纷围过来，其中有很多认识唐怀芝的。

“怎么劳烦小世子给我们盛饭啊？”一个兵笑着道。

“是啊，”有人附和，“这儿烟熏火燎的，伙头军干啥去了？”

那个伙头军大叔急忙来抓唐怀芝的勺子，“哎哟，您是小世子啊，老头子有眼不识泰山，把您当大头兵了！”

“无妨，”唐怀芝抓着勺子，继续给将士们盛饭，“我跟着来打仗的，战场上没有什么小世子，跟你们比起来，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也就能来伙头军帮帮忙了。”

有不认识他的兵，端着满满当当的饭碗回去，路上跟旁人交头接耳，“还以为小世子跟旁的那些富贵子弟一样，是个高高在上的纨绔呢，没想到这么随和。”

“是啊，”另一个兵道，“一年前咱们将军被困在宫里，听说便是他带着兵去救的，有唐将军当年的风范。”

唐怀芝等大家都端上了饭碗，才给自己盛上饭，捧着过去，跟刚出那个年长的老兵一起蹲着吃。

“您也吃这个？”老兵惊愕地问。

罗青蓝每次行军，都是跟将士们吃一样的东西，眼前这个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小世子也是如此，老兵有些不敢相信。

“对啊，”唐怀芝塞了一大口肉，“大将军说，军中所有人的吃一样的饭菜，而且很好吃啊。”

老兵哈哈一笑，凑过来小声道：“今儿您给盛的饭菜，那是分量十足，平日里伙头军那个胖子给盛的时候，那手抖的啊，勺里十块肉得抖掉八块。”

“那可不行，”唐怀芝摇摇头，“打仗咋能不吃饱呢，我回去跟大将军说说，让他找个手不抖的。”

几个兵哄笑成一团，“那感情好，再给换个大勺！”

“没问题，”唐怀芝道，“一定让大家吃饱。”

“这打仗是掉脑袋的事儿，”老兵道，“但是跟着大将军，咱们青宁军就没有往后退的！”

“跟着小世子也不后退！”旁边有兵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