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询问似地低声对凯瑟琳说：“等律师来的这会空档，咱们打开一会门，到门口吹吹过道里的空调吧，老天，这里的温度得有多少度？恐怕得有华氏九十二度！”

凯瑟琳欣然同意——这是在警察局内，层层监控，屋内有一位警长、两位警员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犯人，波本本人也是手铐脚链全套，就算把门打开，还能跑了他不成？况且，她也有点热的受不了了，感觉衣领都开始有温浸感了。

她站起来，一边用手当扇子扇风，一边走向门口。

波本的耳朵却竖起来了，努力地将自己整个人化为一个收音机，屏息静气地听着门口两个人的对话，整个氛围是又严肃、又诡异。

而和他们隔得不远的3号审讯室内，整体氛围却非常平和。

卢.路易斯的确是个年轻的青年，带着混血儿特有的复杂气质，黑色自来卷头发、偏白的肤色、挺拔的鼻梁、偏细长又不深邃的双眼，还是单眼皮、还有薄薄的嘴唇，却又协调地同时糅合在一张脸上，个头不高不矮，言辞和气却又精确，不带有太多情绪，就和他的职业一样面面俱到。

：“哦，您是桑德斯先生，”他看了看格雷格的胸牌，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好的，你们想要知道点什么？”

：“叫我格雷格就好，卢，我能这么叫你吗...可以的，是吧，好吧，我了解到，就是巴顿先生死前，你们曾有过通话，我想你那天晚上肯定见过他，毫无疑问是他还活着的时候。”

：“当然，对于这件发生在我们酒店的惨案，我们都知道了，现场那么多警察，来来去去，还有那些鉴证人员，拉起的那些警戒线，的确太令人发指了不是吗？谁能干出这种事情？非常的不理智！你可不知道这件事对我们酒店造成的影响有多大！那还是在总统套房！见鬼，以后我们的总统套房还能销售得出去吗？我们老板都要气死了.....而且，我得说，这对他的家人而言，又该是多么重大的打击呀！可怜的人！”

或许是看到了格雷格面目严肃，卢巧妙地把话题转了回来。

卢为自己的敬业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又道：“是的，那天晚上我见过他，但是您的问题并不严密，准确来说，当天晚上，酒店有很多人都在他活着的时候见过他。”

：“主动到警局来的，可你是第一个。”格雷格道。

：“哦，这可事关道德，我听说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情，正心神不宁呢，你们一联系我，我就知道，或许我的证词会对证件有帮助，所以我就来了。”

：“这种道德真是高尚，不过，也许你能详细说一下当天晚上发生的事。”博伦很谨慎。

：“当然可以，你知道的，我是酒店经理，其实更像是夜班经理，你知道有一部片子就叫《夜班经理》这个名吧？双男主，都是英国人？挺老的片子了，休·劳瑞和汤姆·希德勒斯顿主演的，我得推荐你去看看，这部片子最珍贵的地方在于，还好趁这两位男演员头发还多的时候就上映了，不，当然工作内容不一样，我们不玩悬疑那一套。”

：“这只是一个职位，并不是一个固定的人，工作时间是两班倒，这样酒店全天都有酒店经理，我们就像纽扣，虽然小，可必不可少！我是负责晚上那一班，上班时间是从头天晚上的7点到次日早上的八点,那天，就和以往普通的一天一样，没什么不同！闷热的天气，那些炙热的阳光，把阳台的百叶窗都晒得变了色，和往常一样，我提前十分钟左右到了酒店，换了制服，大约是6点55分，还不到七点，当然，我记得很清楚，马丁还没去换衣服（白班酒店经理），换班后，立刻就有一大堆事在等着我，你懂得，就是那些帮助客户入住，指引路线这些，还有就是听取清洁工、行李员...就是那些人会通过对讲机来呼叫我，告诉我哪一个楼层又有什么突发情况啦，需要我去处理，嗳，我的工作就像织地毯一样，需要面临的琐碎的事情很多，条条缕缕的，简直没个尽头哩，当然我的工作内容不需要这么详细，对吧，反正大约是7点多一点，或许是八点，我接到了巴顿先生的电话，”

：“你没有记住当时的时间？”

：“哦，我一忙起来，就容易忘掉时间，请见谅！而且你们还需要知道，就是我们工作时间是严禁使用私人电话的，会被罚款，公司给酒店经理也配了一个工作手机，用于接听工作电话，我和其他员工通话则是大多通过对讲机，交班的时候需要把工作手机交到前台，接班的那个人再去前台领，你知道的，在酒店工作的，就是这么回事！根本没有什么个人隐私，来电也并没有记录客户的名字，具体时间，你们查来电记录就可以了。”

：“据我们所知，巴顿先生是你们酒店的常客。”博伦道。

：“是的，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在我们酒店有过多次入住及消费的记录，哦，这些记录没有什么特别的，一般就是用餐和住宿，也有酒吧、SPA和游泳池的消费，他似乎需要招待很多客户，所以按照他的消费记录，他已经是我们的VIP 客户，他的来电，我们都很慎重地接听，他所有的需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他。”

博伦和格雷格互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博伦开口道：“那他的来电是为了什么？听起来，他的口气似乎不太好？”

：“哦，这也并没有什么办法，这些有钱人，有的待人和气，有的就不是那么回事....总归客户都是上帝，他是三天前在三楼定了两个房间，一个普通间，一个总统套房，或许这次招待的贵客很特殊，他非要搬一些别的家具进来，总监其实心内很恼火，他生怕那些笨手笨脚的傻大个划伤屋内手工波斯地毯，还有那些墙面！但因为是VIP 客户，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叫我们多盯着点。”

：“那这通电话的内容？”博伦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那通电话是因为巴顿先生去总统套房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一盏灯的光线是白光，并不是他所要求的暖黄光，我可不想说死者的坏话，但他的确大为光火，电话里就冲我好一顿抱怨，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叫电工马上去闲置的房间里找，都快找了半个小时，好歹才找了一个灯泡过来换了，才总算达到了他的要求，这些有钱人，真是怪癖多！”

：“然后你们还有再见面吗？”

：“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换了灯泡，他看过之后，觉得满意才放过了我，当天晚上，楼上4楼的酒吧也忙的要死，有一场小型的成人礼活动，你知道那些迫不及待想要迈入成人世界的姑娘们和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一旦凑在一起，又是酒、又是香烟...还有几个小伙子为了女人闹事，我只好和他赔笑脸说我必须要走了，他当时还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我看到他们出门，我并不知道他们又去了哪里。”这似乎解释了他的指纹为何会在房间门的把手上。

：“你是否了解巴顿先生？”格雷格换了个问题。

：“他是我们的客户，并不屑于和我们多说话，他就是那种眼睛长得很高的那一类人，我除了为他服务，回答他的问题，我对他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很有钱，哦，对了，他有个女助理，金发，个子高，挺漂亮的，我在酒店看到过，每次都是她在办理入住和退房，用信用卡支付费用，他们似乎看起来有点亲密，但他又有好几次陪伴的女伴都不一样，所以我也并真不知道他是否结婚，有没有家庭，孩子之类的，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是很识趣的，这是做好这份职业必须有的职业道德，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保持距离，特别是面对我们的客户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你也算他死前，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其中之一，在你看来，他的神情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是否看得出，他受到威胁、慌张之类的情绪？有和谁打过电话吗？”

卢回忆了一下：“就和平时一样吧，一开始挑三拣四，非要事情都令他满意才会放过你，而且基本小费很少，而且和我刚才所说一样，您的问题并不严谨，我只是在他死前几个小时前，短暂地见过他而已。”

：“那据你所知，酒店服务人员中，有谁和他有过矛盾吗？听起来他一直是个坏脾气的人。”

：“并没有这种说法，因为不值得，您得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迎来送往，每天见到的都是生面孔，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我们为每一个走进酒店的人服务，尽量让他们满意，仅此而已。”卢回答得很坦然，也很官方。

：“谢谢你的回答，卢，哦，我差点忘了，你知道巴顿先生当晚宴请的什么人吗？还有你见过这两人吗？“格雷格分别把苏莉莉和凯蒂的照片分别放在桌子上。

卢眯着眼睛，很仔细的看了一通，然后耸耸肩：“很遗憾，格雷格先生，关于巴顿先生邀约的客人的身份，其实我们也并不清楚，我们也不该清楚，至于这两位....额，拉斯维加斯漂亮的女孩子太多了，我也见过很多，但我唯一确定的是，没有见过她们。”

格雷格似乎并不在意，继续追问：“还有一个问题，你认识这一个叫做波本.哈德利的人吗？”格雷格突然发问，然后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很清楚卢的注意力此刻并不在此，而且他的看似不经意地问，只是一种礼貌，这是卢必须要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