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不愿意说更多话，这事暂时就这么算了。接下来的几天里，白鹿稍微有一点改观，但这还不能算是她的最佳状态。
甚至有的时候她去跟林起交接工作，脸上也总是挂着不自然的笑容,就像是在掩饰着内心的烦躁。
这样一来，搞得林起也很郁闷。
时间拉长，于是就一个月过去了。
又到每个月度的项目进展会议时间了,白鹿觉得这个月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月度折磨。
她状态不对，但确实有在尽力调整了，可惜白鹿对生活无望也让她有点失去了工作的斗志，反正横竖是一点劲头都提不起来。
她负责的模块代码Bug经常源源不断，处理完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日常就要加班到将近九、十点钟。更不顺心的是她部门的其他同事也经常就些小细节产生分歧，她的神仙主管更是抓住一点不顺心的地方就大声质问同事的代码质量、工作态度等,整个团队的协作不但没有什么进展，关系也搞得非常紧张。
结果这个月的会议,白鹿又被项目经理当场点名批评了,说她这个模块进度严重落后,质量达不到标准。
拜托，这又不是她的错。猪脑子同事但凡灵光点，她也不用天天加班。
“老师啊——”白鹿痛苦地喊出声，“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姜时老早知道白鹿的状态不对，私下里领导也说过她挺多次，但白鹿有的时候确实固执又一意孤行。姜时很担心如果白鹿再这样下去，不但模块进度会延误，自己的工作也难保。
“最近辛苦了。”姜时眉头一皱，“没关系。你负责好你自己的地方，其他的我来。”
“可是，你也不能总这么保我对不对？”
那确实是不能的。
姜时在这个公司里，顶天也就是有一点话语权而已。
“我会想办法，白鹿。”姜时给她倒了杯茶，“你知道我最初看重你哪里吗？”
白鹿摇摇头，不知道。
“你写代码的能力和创造力，还有想象力。”这些也是为什么姜时不论如何也要带着她一起的原因。
“但是这真的很重要吗？”
“重要。”
白鹿没再说话。
“你会好起来的，白鹿。不过现在我还有些事，明天晚上在我家那边见面好吗？”
白鹿点点头，决定赴约。
***
离开公司后，姜时单独去见了夏瑜，约了在咖啡馆见面。这是一家装修优雅的精品咖啡店,姜时和夏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边喝着招牌蓝山咖啡,边闲聊起来。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姜时主动说话。
“还不错。”夏瑜尴尬笑笑。
两人先是随意聊了聊最近的工作和生活。姜时说她的团队正在忙一个大项目,进度非常紧张。夏瑜也提到自己的公司最近接了几单大生意，各方面是有些疏忽，甚至也没怎么去见白鹿。
短暂闲聊过后,气氛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姜时放下咖啡杯，不再有所隐瞒，看着夏瑜的眼睛说:“夏瑜,其实我约你见面是想谈一下我们项目组的白鹿。我想……你们至少过去关系还不错。”
夏瑜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点点头说:“我们过去确实喜欢过对方。不过我们应该有缘无分，不是命中注定。而且，我们已经有些日子没联系了。”
姜时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白鹿这个人性格直来直往，而且这段时间她状态很差，跟同事和上司的矛盾也越来越大……我都担心她会惹出大麻烦来。”
“我私下提醒过她，她也浑浑噩噩的。这样下去，项目未按时完成也都不是问题了。我怕她会有过多的负担。”
两人就白鹿最近的状况进行了讨论。
说实话，姜时本来不该把这件事情说给夏瑜听的。但她对白鹿也是颇为关切，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
夏瑜皱起了眉头,脸上浮起一丝担忧:“她到底怎么了？是私人问题造成的压力吗？她不肯告诉我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我也不太确定。”姜时犹豫着说,“你跟白鹿感情深，见到你或许她会打开心扉。明晚我准备叫白鹿来我家吃饭,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来吧。你可以找机会单独与她谈谈，她向来最听你的话。”
夏瑜沉吟了一会,终于点点头:“好吧，我会过去。只希望我的出现不会给白鹿的心理状况带来更多压力。”
***
自白鹿收到姜时发来的饭局邀请，心里就一直有些纳闷，不明白导师突然请她吃晚饭的用意，但工作上她确实还需要姜时的提携，所以还是准时来到了姜时的家里。
姜时的公寓很温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菜,白鹿笑着夸奖道:“老师手艺不错啊!”
姜时笑着说:“这都是些家常菜，希望你喜欢。我只是看你最近压力很大的样子，想叫你来家里吃饭，轻松一下心情。”
白鹿有些惊讶:“啊，我平时有那么明显吗?”
“林起性格不错，你们关系也好。她都觉得你最近的行为有些让人不能理解，所以我才觉得你工作上难免遇到些难题。”姜时关切地说,“再说这连续两个月的会议，你好像也有点没用心。”
也对……
白鹿正想着，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白鹿一惊，心想会是谁来了？这饭局估计就只有她和姜时，白鹿也不知道她邀请了第三人。于是白鹿小心地看向姜时,后者毫无惊讶之色,只是笑吟吟地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夏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鹿猛然失色,陷入短暂的惊讶和尴尬中。她一直忙忙碌碌，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过夏瑜了,完全没想到姜时居然会邀请她来吃饭。
但是夏瑜的出现让晚餐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白鹿只是默默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姜时的话题。夏瑜时不时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饭后,姜时开始收拾碗筷。
夏瑜看准时机，轻声对白鹿说:“你跟我去阳台说说话吧，怎么样？”
白鹿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夏瑜来到阳台,心里五味杂陈。
她很沉默，但意外的是她这次没有很快地想远离夏瑜。
两人来到阳台,夏瑜先打破沉默说:“白鹿，我们有几年没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吧？”
白鹿点点头,虽然之前有见面，但大多数时间里白鹿是不想跟夏瑜过长时间待在一起。
她说:“是呀,上次我们像这样待在一起，还是在你准备去国外读书的时候。”
白鹿冷笑一声，“夏瑜，我当时求着你不要走。你居然毫不犹豫地离开我了。”
……
“我听姜时说你最近似乎状态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夏瑜语气关切地问。
白鹿的身体微微一僵,说:“哪有？就是工作压力大了些,可能对代码质量要求太高出现瓶颈了。”
夏瑜静静看着她,说:“姜时告诉我，你跟团队的关系不稳，跟上司的沟通也出现了问题,她是真的很担心你。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你能适当关注一下自己的心理健康。如果遇到任何困扰,你都可以跟我聊聊的。”
白鹿移开视线，轻声说:“你不需要操心我的问题。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
夏瑜看着白鹿，缓缓道:“我知道在我们当时分手后,你很难过。分手对你打击我这辈子没法弥补。但我也一直会对当时的决定感到内疚，所以现在知道你出现问题,我更要尽自己所能,想办法帮到你。”
白鹿还是不看夏瑜,固执地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需要自责,也不需要特别关心我……”
夏瑜沉默了,她看得出白鹿内心依然对她有隔阂。她也十分清楚这段时间以来白鹿定然一个人艰难地承受着所有压力,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选择离开,也许白鹿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身心俱疲的地步。
她没有办法再回过头跟白鹿说对不起，但至少她愿意和希望自己能够重新选择，陪伴白鹿渡过这些难关，想方设法找回白鹿内心对她的信任，陪她一起面对那些困扰。
夏瑜看着白鹿,认真地说:“白鹿，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不同的事情。”
白鹿先是低下了头,眼神躲闪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起来她已经习惯了将这几年的种种困扰埋藏在心底,很难一下子就对其他人敞开心扉。尤其面前的人还是夏瑜,白鹿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个曾经离她而去的人。
白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我不想提起过去了。但是夏瑜，我父母一直逼我相亲,想着要赶紧把我嫁出去。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嫁出去了，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白鹿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夏瑜听出她已对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抵触和距离感,心里不禁一沉。
她还是那么……
我行我素？
反正白鹿永远不会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夏瑜，我好累。我工作本来就忙，回家还要面对家里的压力。我知道我状态很差，但我没有办法了。”白鹿继续用平淡的语气回答,眼神有些茫然而空洞。夏瑜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想给予她力量。
“白鹿,你做得很好了。但我们依然需要时间，从今天开始我们会一起想办法。”
“可以吗？”白鹿红了眼圈,声音也有些颤抖，“我们要从哪里开始？”
“从你的工作开始。”夏瑜轻轻抚摸了她的脸蛋，“小麋鹿，我们一点一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