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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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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燚这段时间跟萧军山打电话的频率高了些,从一月一次变成了一周一次——因为奶奶生病住院了。

他也会在每个周六周日给奶奶打电话。

纵然国庆才见了面,但奶奶那时候吃药吃得多,精神不算好,这次又生病住院,萧燚真的很担心。

但是,萧军山却特意叮嘱他尽量不要给奶奶打电话,奶奶住院需要静养。

萧燚冷冰冰地问:“奶奶生了什么病?严重吗?我记得她前段时间吃的是肝药。”

萧军山语气有些含糊:“奶奶说她肚皮里头痛,一开始还不明显,后头就严重了一些,我们就带她上医院检查来了。说是肝上有结石,前头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

“只是结石吗?”他怕萧军山有所隐瞒。

“你专心学习,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萧军山不欲多说,挂了电话。

萧燚站在公寓阳台上,与一株枯黄的虚竹相伴,黑沉沉的眼里是黑沉沉的夜色。

他想,明天再打给奶奶好了。

结果第二天,萧军山的电话先打了过来,他开门见山:“钟潞那边的医院风险太大,我们打算带奶奶到临川市第一人民医院治疗,临川毕竟是省会,我们也好放心一些。可能今天下午到。”

萧燚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车程远,奶奶身体吃得消吗?”

结石问题不算少见,钟潞的医院足以应对,为什么舍近求远?

萧军山疲惫地说:“只能先这样了。下午你来一下,奶奶说他挺想你。”

萧燚不疑有他:“你们到的时候给我说一声。”

关越和他一起坐在大书桌边上,等他挂了电话才问:“下午要出去?”

“嗯。我奶奶生病了来临川治疗,我下午去看看她。”

“奶奶对你很重要。”关越看他焦急却又强装镇定的神色,几乎是笃定地说。

“是的。我小时候基本上都是奶奶把我带大。她是我最亲近的长辈了。”萧燚眼里有几分怀念。

其实奶奶也没做过什么大事情,无非就是一直陪伴着他而已。

奶奶插秧他就捉泥鳅,奶奶种菜他就上树,田里的樱桃树、桃子树、李子树、梨树、枇杷树,只要有果子且能爬上去,他就每一棵都光顾。

秋天来了的时候,萧燚就到小山坡上去摇银杏树,看金黄的叶子铺落满地。

奶奶打油菜籽,他就帮着收油菜梗;打谷子,他就帮着晒谷子。

他的生日从来只有奶奶每年都不落下,连陈黎安都给他送过几把玩具枪,萧军山这个亲爸反而一次都没有提起过。

下午他到医院时,奶奶已经在病房里安顿好了。

住院部负责人员说疫情期间,一位病人只能有两位随同人员,不能再进去了。

于是萧燚打给萧军山:“我到了,但不让进。”

萧军山马上说:“你等一下,我跟爷爷把奶奶推出来。”

他等在走廊的转角位置,看不见走廊里的情形,只隔着口罩嗅到很浓重的药味,耳朵里隐隐传来病人痛苦的□□。

时间在医院里是漫长又紧张的,对病房里外的人都是这样的。

极其漫长的几分钟后,终于有人出现在拐角。

奶奶坐在轮椅上,形销骨立,双目黯淡无光。

她半睁着的眼睛看见他,浑浊迷蒙的眼珠转了转,竟然抬起手来向着萧燚挥了挥。

临川第一人民医院的硬件设施太好了,走廊宽敞,奶奶是那样瘦削;顶灯明亮,刺眼到萧燚的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

爷爷推着奶奶慢慢地走,萧军山在旁边推着输液杆。

萧燚想要跨过挡住双腿的隔离设施,被小护士一把拦住:“哎!不能往前了,小伙子!”

奶奶小幅度地摆摆手,萧燚一下子就定在原地。

她让爷爷把她推到近前,三米多远的距离不复存在,奶奶示意萧燚弯腰,她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低语:

“好好走你自己的路…火火。你爸妈不了解你,不支持你,还有奶奶给你撑着……做你想做的事吧…”

萧燚的眼泪已经要让他看不见奶奶的面孔了,可他又不敢做出明显的擦眼泪的动作,怕奶奶看见,只能低下头狠狠地眨眼睛。

他轻拢住奶奶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手背只剩干瘪的一层苍老的皮,萧燚努力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奶奶,痛的话你就走,好吗?别再受苦了,你一辈子已经吃了太多苦了。”

从远嫁到萧家,在爷爷外出打工时独揽几亩田的农活,还要照顾孩子,每天凌晨起床摘菜,清晨卖菜直到中午,睡一觉起来又要做饭打扫卫生,到后来边做农活边带两个孙子,她有几时宽心?

奶奶突然使了点劲:“火火,希望哪怕只有一点也是希望…抓住它,别灰心…苦难也是磨砺…”

萧燚含泪点头:“我相信你,你肯定能好起来的,你说要看我考上大学的…”

小护士语气惋惜:“好啦好啦,家属快推到那根线后面吧。”

爷爷又将奶奶推回去,萧燚原本不想走的,能待多久是多久,可是奶奶抬手赶他走,他听不见奶奶散在空气里的声音,只能看见她的口型:快回去了…

萧军山语气里有几分叹息:“快回去吧,别耽误了。”

萧燚目送着三人进入拐角再也看不见,才低着头慢慢地离开。

走到路上的时候,下起了雨。一开始雨势不大,只微微起了些风。

不知道走了多久,雨猛然大了起来,像弹珠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风声呼啸在耳边。

十一二月的天,要下这么大的雨不容易,萧燚没有带伞,浑身上下被淋了个透心凉。

他垂着眼,眉毛睫毛全被雨点给打趴下了,眼睛被水蒙住根本辨不清方向,索性就随便走。

碰上绿灯就过马路,全是红灯就沿着人行道一直走到有绿灯。

雨水侵袭了他的眼睛,风雨声霸占了他的耳朵,浑身上下冷到麻木。

关越看着路灯暖黄的光在水雾中飘摇,外面已全然天黑,而萧燚还没有回来。

已经是连续三个电话无人接听了。

萧燚也许很难及时回消息,但只要打电话从来都是一次就接听。

今天很不对劲。

关越穿上外套和鞋,从柜子里拿了两把伞。

李一哲窝在沙发里看漫画书,听到声音抬头问:“这都八点了,天都黑透了,你上哪儿去?”

“萧燚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也没有打电话,我有点担心。”

李一哲:“所以你就要出去找?你不是说他去医院看望他奶奶吗,没准他就留在医院里了,他那么大个人还能把自己搞丢不成?”

“如果要留在医院,他会给我打电话的。让人担心,这不是他的风格。”关越利落开门,“走了,带了钥匙,不用留门。晚安。”

李一哲捧着漫画书,默默无言。

关越甫一撑开伞,就差点被风刮走。

他把衣领立起来,边走边隔段时间就打个电话。

萧燚的奶奶既然都要到省会临川来治病了,情况一定不容乐观,临川市第一人民医院这所几乎是全市最有名望的医院一定是首选,从他们公寓走过去至少二十分钟。

萧燚下午五点多出的门,到医院可能是五点半。

假设他六点多离开医院,已经在外面停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雨是七点多的时候开始下的,萧燚这会儿怕是被淋湿好几轮了!

关越考试的时候脑子都没有这么清醒。

下雨天难打车,他干脆跑过去。

终于在第十二个电话的时候,那边有人接听了。

关越马上问:“你在哪儿?”

那边疑惑:“啊?那个,我不是手机的主人,他手机掉这了,我刚捡起来准备还给他呢。”

关越声音都放大了:“先别给他,他现在可能不太清醒,你跟着他。朋友,你在哪儿?”

男人意识到有点棘手,迅速报了一串地址,还问:“用不用报警,或者打120?”

男人说的那条街距离他所在的位置横跨了两条街,关越找了条最近的路,把外套用伞包裹住,飞奔起来:“不用!你跟着他!别挂电话!”

“好好好……”

关越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正好看见萧燚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后面跟着一个穿着朴素的老汉。

他对着电话说:“嘿,朋友,我到了,在你后面。”

老汉提溜着雨衣,脚踩雨靴,转身招招手。

关越跑上前拿过萧燚的手机,塞给老汉几百块钱,诚恳地说:“您真是个大好人。这是答谢你的。”

老汉连忙摆手:“哎哟哎哟,年轻人,你可别,我就是顺手一帮……”

关越止住他的话头:“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麻烦您了。”

说完,几步上前,从背后环住萧燚的脖子,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脸,问:

“清醒了吗?”

萧燚眯着眼睛:“关越?我一直很清醒。”

“你这样子你告诉我你很清醒?”关越撑开伞,把干燥的外套披在萧燚身上,“你清醒你能不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你清醒你能冒雨乱走?你清醒你能不接电话?你清醒你能不知道你手机都掉了吗?”

萧燚一时无言,他觉得自己清醒,可这些事都不是他清醒时能干出来的。

他说:“我不知道,我在想事情,雨太大了,我看不清方向,我不知道我手机掉了。”

“那刚才有人跟着你你知道吗?”关越拉住萧燚往回走。

“我知道,但我不想管。”

“你还真是特别。平时的安全教育都拿去喂狗了。”

“再在外面待一会儿吧。”萧燚扯扯关越的袖子。

关越于是走得更快了:“待个屁!再不回去你特么就要发烧了!明天周一,你不上课吗?”

萧燚不说话了,乖乖被牵着走。

关越先带他去了公寓楼下的诊所开了点药,又买了点粥,才终于在十点前把人牵回家。

李一哲穿着睡衣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两只落汤鸡进来目瞪口呆:“关越,居然还真给你说准了。”

他看关越脸色阴沉,关了电视,把药箱搬出来放在桌上,轻拍了拍,“你们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先睡啦。”

关越沉沉地应了一声,他把伞晾好,对萧燚说:“你先去洗。”

萧燚不触他的霉头,很听话。

等两人坐在餐桌上,关越托腮看着萧燚喝粥,突然说:“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担心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尤其是爱你的人。”他指的是萧燚的奶奶。

萧燚用勺子搅一搅浓稠的粥:“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奶奶…好像没剩多少时间了,她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走想走的路。我在街上走,就是想知道我想走的究竟是什么路。”

是成绩吗?

不全然是。

是医生或律师吗?

也不全然是。

或许他想要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全然做出自己的选择,不用考虑父母,不用身负众望,也不用顾此失彼。

可是,这真的太不现实了。

“你这段时间先跟我一起睡吧。”关越仍旧托着腮。

“什么?”萧燚觉得这更不现实了。

“我说,你跟我一起睡。或者我到你房间来,总之,这段时间暂时这样。”

“你怕我出事?”

关越不置可否:“毕竟你现在在我这里信誉度很低。”

萧燚垂着眼睛:“…好。”

深夜,萧燚听着关越平稳的呼吸声,纵然今天起起落落已经很疲惫了,但仍然不能睡着。

他轻轻撑坐起来,侧过身凝视着关越安静的睡颜。

纤长浓密的睫毛如羽扇一般留下醉人的阴影,萧燚俯下身,轻吻关越光滑平整的额头。

其实还有一条关于你的路,我不知道该怎么走,萧燚想。

作者有话要说:四火:快想,该怎么走。

作者:我哪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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