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一整年放假都会更少，萧燚这下子是真的难抽出时间回家了。
所以国庆放假时他还是选择回去看看萧晗和奶奶。
可是这次回去萧晗却大变了模样。
不只是外表，还有精神面貌。
他原本是活泼开朗的小男孩，即便奶奶逝世，他也勇敢地让自己走出来。
家里只有萧晗一个人。
他的葡萄眼里没有光了，走路都无精打采。
当宝石不再闪烁华彩，还会有人相信它是宝石吗？
萧燚拉住他的胳膊：“怎么了？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萧晗挣脱出来，古井无波地说：“没有。”
萧燚见问不出来，索性趁四天时间好好观察一下。
他推着小行李箱走进房间，和立在桌上的一个摄像头大眼瞪小眼。
摄像头转了转，最终锁定他，发出有如全损音质般的声音：“大儿，你才将回来嗦。”
“你怎么回事？”萧燚站在房间门口，质问道。
“弟弟没给你说吗？他现在游戏瘾太大了，他们老师都在联系你妈妈说他上课老是打瞌睡，还问是不是晚上没睡好。拿到奶奶的手机打游戏，你说他能不能睡好嘛？”萧军山的语气被这音质给模糊了。
“那这个摄像头什么意思？”萧燚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想反复确认。
“我刚不是说了吗？你弟弟现在喜欢打游戏得很，有这个我上班的时候好看哈他晚上到底好久睡觉还有他周末到底在做什么。”
萧燚冷冰冰地：“你这是监视。”
“我是他的爸爸，哪里存在监视一说。而且这是我跟你妈妈商量后的结果。我上班忙，没时间天天守到他，现在妈妈在公安局上班，排班时间不定，有些时候不一定回来得到，婆婆要带妹妹，爷爷又不懂他的学习，你又要读书，哪个来管他？而且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看他，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意思就是你有时间还要每时每刻都监视萧晗了？
“我们家就这么缺钱吗？居然连个能管他的人都抽不出来？”
萧燚都要怀疑他们家是不是要吃不起饭了，一个二个都掉钱眼子里去了。
“这些你少管，专注你的学习。”萧军山不欲再多做解释。
“哼。”萧燚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拔掉摄像头的插头，猛地砸在地上。
这摄像头质量真不怎么样，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裤兜里的手机嗡嗡的震动着，萧燚摸出来接听，看也不看联系人号码，上来就是一声满不在乎的“喂”，语调向下，特别讨打。
萧军山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出离愤怒：“你干什么？！谁让你这个态度？！”
“我？我什么态度取决于你们什么态度，你该反思你的态度才对。”萧燚清晰地对峙着。
“我们有什么问题？都是为了你弟弟好！他要是自己能够自觉，我们哪里用得着这样！”
“难道你们就没有问题吗？你要是给他报个兴趣班，他周末就能去上自己喜欢的课程，哪里有时间沉迷游戏？你但凡每天下班在爷爷这边吃完饭后能带他到处走一走，他也不至于当着你们的面打游戏吧？”
“说白了就是既想萧晗优秀，又不愿意花钱花时间，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只管成绩好，你有没有想过他自己愿不愿意走这条路、走那条你自己想走却一直没走成的路？你作为一个父亲，有没有想过他到底…开不开心？”
萧军山加重语气：“我说了，现在这个时代这么卷，对人才的需求量这么大，国家哪里给了你其他路可走？就是读书啊！长大以后进科研所，芯片、核武、航天哪样不需要成绩！”
“大儿，你认清现实好不好！”
萧燚也加重语气：“那拜托你也认清现实！你不是指望我考清北吗？你看我分数够得上吗？能不能不要太异想天开。”
“目标只有定得长远一点，你能实现的才更多。”萧军山仍然不赞同。
“所以，你希望我，萧晗，萧辰都走上这一条路吗？听起来非走不可的样子。”
“爸爸当然希望你们越来越好。”
萧燚突转话题：“奶奶的那个手机在哪里？”
“我们这边。”
“把它拿给我，应该说，拿给萧晗。我给他办张卡，拿给他用。”
萧军山：“你疯了吗？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打游戏！”
萧燚已经出发往外走：“呵，摄像头摔早了。他拿到手机，我来管他的使用情况，你悄悄用摄像头观察，萧晗要是还因为打游戏耽误学习，你就收手机，继续用你的方法。要是他没有，你就别管他玩游戏。”
萧军山思考好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这是你说的。”
“当然。但是窥探我跟萧晗的事情就仅限于目前为止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真的会翻脸不认人。”萧燚放狠语气。
实际上他心里也很没底，但气势不能输。
虽然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像从前的自己，但是真得身心舒畅许多。
下午四点多，萧军山陈黎安带着不足三岁的萧辰来爷爷这边吃晚饭。
萧燚一脸冰冷地讽刺：“我还想着国庆你也要上班，怪不得没有时间。结果带着老婆孩子去玩了，这不是挺闲吗？”
萧军山尴尬一瞬：“你跟萧晗也是我的儿子。”
“可是放假你从来没带我们出去玩过。毕竟你连饭后散步都有专人陪伴。”他眼睛看向陈黎安。
陈黎安倒是淡定许多，她甚至还扯了一个荒谬的理由：“你妹妹这两天不好拉粑粑，正好今天有空带她出去转转。”
萧辰用稚嫩的童声喊：“大哥哥！小哥哥！来陪我玩玩具嘛。”
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童真。
萧燚心里轻叹一声，大人的纠葛没必要牵扯到小孩子，他和颜悦色地说：“辰辰先去和萧晗玩好不好？”
“萧晗吗？他是萧晗吗？”萧辰的小手指向萧晗。
“是呀。去吧。”
萧辰奔向沙发，已经开始脱鞋：“小哥哥，你看这是我的汪汪队！”
萧燚站起身，伸出手：“手机。”
陈黎安将手机拍在他手心，居然还笑着说：“你可别把你弟弟带歪了。”
“知道。那是我亲弟弟嘛。”他语带轻松，似是毫不在意，可却暗示着陈黎安她又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陈黎安回以一个苍白的笑，不说话了。
原以为晚餐就他们一家人了，结果临下班的时间点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一个年过半百、略微沧桑的婆婆。
萧燚清楚陈黎安的母亲不长这样，所以他门没有全开，有些防备地站在门后。
“你……”
爷爷突然高兴的唤了几声，匆匆走过来：“搞快、赶快开门！你婆婆来了！”
萧燚一头雾水，不是陈黎安那边的婆婆，这到底是谁的婆婆？
爷爷拉开他，大打开门，嗓门贼大：“快进来！噢，进来！”
笑容就一直没下来过。
奶奶还在的时候，可从来没在爷爷那总是苦大仇深的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笑。
萧燚表情有些崩坏了。
萧军山和陈黎安的神情也有些臭。
萧军山虽然亲耳听母亲说爷爷再找个老伴这话，可奶奶说是一回事，爷爷照做又是另一回事。
萧燚看着沙发上的萧晗，萧晗抬头喊了一声：“婆婆。”
婆婆“哎”了一声：“晗晗好！”她从挎包里拿出两瓶豆奶来，“今天国庆节，难得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喝个饮料增加一下节日氛围噻！”
爷爷拿过两瓶饮料，囫囵瞅了两眼就夸：“噢，要得要得。喝哈饮料热闹！我嘛，就还是喝酒了！”
爷爷将镜头对准萧燚：“你看嘛，这就是我那个在临川读书的大孙，噢，国庆才将回来。”
婆婆上下打量他一番：“好小伙子！长得又高又标致！”
肩膀被重重拍了两下，爷爷的大嗓门炸在耳边：“小燚，快喊婆婆！”
萧燚勉强地笑了笑：“…………婆婆。”
“哎，乖！”她又转向爷爷，“菜都弄好了没得嘛？我这还买了点卤鸭子。”
“哎，菜紧够了嘞，我凉拌的鸡，你还买卤鸭子咋子喃？”
萧燚实在很难接受爷爷又交了个新婆婆，萧晗看着他怪异的脸色，在角落里跟他说悄悄话：“没法了。爸爸妈妈都劝过了，爷爷不听，说这个婆婆不是来骗钱的。婆婆…呃…就是陈妈妈的妈妈还因为这个跟爷爷吵了一架，但仍然阻止不了。”
萧晗说完耸耸肩膀，很无奈。
行，反正他以后不常在家里住。
萧燚幸灾乐祸地拍拍萧晗窄窄的肩。
晚上，萧燚把奶奶的旧手机给萧晗：“这是我能给你争取到的最大机会，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了。不过，假期晚上十点半之后就不能打游戏了，上学日十点后不打游戏是底线。”
“另外，看你这几天表现决定我要不要设置应用使用时间。”
“听明白了吗？”
萧晗用一种仰望英雄的眼神仰望他，看得他差点不好意思。
他用昂扬的声音说：“明白！哥哥我爱你！”
“你可别高兴太早。”
“我要一直都高兴！学得高兴，玩也要玩开心！”
“不错的目标。”
萧燚躺上床，盯着据说有大蜘蛛的天花板，感叹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他想分享，却又不知这样的分享会不会越了界。
关越好像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家里的事？
名称：在做什么？
三十分钟后。
S：躲老魔头。
名称：虽然我也不想点破，可这称呼是你对你老爸的吧？
S：你怎么知道他是老魔头？
名称：你妈妈太温柔了，显得他特别……凶残。
名称：当然主要是猜的，一家三口除了你和虹姐还能有谁？
S：就因为网课期间他总关我的摄像头，你就记住他这称呼了？
名称：错了，是关你跳舞时候的摄像头。
S：你居然窥破了这么多
S：不做侦探怪可惜的
名称：过奖了。
名称：所以你为什么要躲他？
S：……
S：他只要我学习，还产生过送我出国的念头[委屈]
名称：所以他不想让你跳舞？
S：还有更深的原因
萧燚等了十分钟，对面没了动静。
他知道这是不希望他知道的意思。
那多半也是很糟心了。
他也不希望关越知道自己家里这些破事。
所以还是要等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们彼此毫无芥蒂地由不确定变为确定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到这里其实最激烈的矛盾已经差不多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化解矛盾
另外我还是不定期更新吧，我怕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