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燚敲了敲关越的房间门:“好了吗?准备出门了。”
关越的声音隔着门模糊地传过来:“今天你先走吧,我睡过了还要等一会儿呢。”
平时不都是七点十分一起去学校吗?
萧燚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道了声别就走了。
课间萧燚去上厕所,下意识经过关越座位想顺带叫上他,结果座位上已经空了,水杯也不在桌子上。
先去接水了?他俩不是一般都先上厕所再接水么?
放饭时间,萧燚照常等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却不见关越出来。
等教室里人都走光了,萧燚返回去看见关越趴在课桌上苦苦斟酌,笔不断敲打自己的脑门。
萧燚悄没生息地走过去,摁住关越肩膀把他推得靠在椅背上,一弯腿半坐在关越课桌上,左腿屈膝抵在关越左胸口上,右腿拦住了关越出去的空间。
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过瞬间,关越被从思绪里拔出,圆狐狸眼里露出几分惊愕。
关越眼疾手快地扒拉走桌上的纸一揉往校裤兜里一揣。
萧燚反应更快,他抓住关越手腕:“写的什么机密?我不可以看看吗?”
关越眼神躲闪,不自在道:“没什么。给我父母的一些话而已。”
“真的?”萧燚直视着他。
“真的!”关越装做信誓旦旦的样子。
“好吧。”萧燚没继续追问了。
关越正要松一口气,就听他又问:
“那你为什么躲我?”
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关越脸有些发红,偏开头装傻:“没有啊,我没躲你。”
难道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吗?
萧燚不自觉地将膝盖压得更紧,关越右手攀上他的大腿使劲往外推,就听萧燚如常地说:“你要是有事情的话,那我先去了。”
关越觉得自己该高兴的,可心里却感到有些失落,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萧燚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
萧燚几乎是有些仓皇地离开教室,他想:如果真的被关越发现了,他们还能做成朋友吗?
还是先保持距离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接下来好几天说过的话都没有从前的一天多。
疫情又卷土重来了。
但这次很不一样。
新冠病毒的致死率越来越低,而疫情的症状也与重感冒相似,三四年的抗战使社会经济止步不前,大家似乎都习惯了与病毒共存。
所以这次疫情爆发,只有发烧的同学需回家隔离上网课,其余的无论有没有感染一律留校。
萧燚这天早上出门前照例在门口的柜子上放了两张口罩,就在关越的钥匙旁边,他一定可以看见。
确保自己做好公共区域的消毒工作后,他清了清嗓,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我先走了。”
从今天早上起来萧燚就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被感染了。
嗓子眼儿干涩发疼,上臀肌肉酸痛,浑身也没什么力气,不过好在没发烧。
他简单在路上解决了早餐,到了学校又吃了一袋抗病毒。
由于身体免疫机能在发挥作用,萧燚一整天的课都是听一会儿睡一会儿,听的那几分钟还全忘完了,晚自习看似在写作业,实际上脑子根本转不动。
萧燚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天自己都干了些啥。
直到晚自习悦耳的机械播报声响起:“…横穿马路要走斑马线,不闯红灯、不多人并排骑行…严禁私自下河游泳…”
关越戴着早晨柜子上的口罩,圆狐狸眼里满是担心:“萧燚,你是不是也被感染了?”
班里早就有将近十个同学请假回家了,关越用手一探萧燚的额头,只是微微发热,还不到发烧的程度。
萧燚迟钝地后仰了一下,沙哑地开口:“离我远一点。”
关越不躲开,反而背上萧燚的书包,又牵着他手腕一路回去。
“你不舒服该告诉我的,我看你今天几乎睡了一天。”
他是为什么要刻意远离萧燚啊?
就为了贴吧上那些真假掺杂的言论吗?他想要躲避什么?
关越这些天一直都很失落,可此刻他最难过,难过得他眼眶都憋红了。
萧燚回握住他的手腕,沉声安慰道:“你放心,我有药,明天应该会好一点。最多后天,我就好了。”
“你哄小孩吗?病是你说什么时候好就能好的吗?要不让你家人请几天假,等好差不多了再来上课。”
“你知道我不会愿意的。”
关越自嘲一笑:“你一向最在意你的成绩,我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成绩成绩,什么都是成绩,它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啊?特么的跟空气一样,地球上哪哪儿都有它!”
萧燚谈到这个,脑子就不糊涂了:“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受我的影响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也变得在意起成绩来。但是,你有才艺傍身,成绩是你的附属品,别因为它感到烦躁。”
他上前从上到下顺着关越的脊背,冬季校服外套厚重,却也能传递一些暖意。
关越眨眨眼,褪下炸毛的狐狸皮,眉眼间有些许忧伤:“是我自己的原因,你别自责。”
“嗯。不自责。”
萧燚又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纵然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可他怕以后更没机会。
因此在进了社区后,在稍僻静处问关越:“那个原因,我有幸聆听吗?”
“我……”关越的眼睛在路灯下透着零碎的光。
他没有继续,萧燚也就不再问。
到了公寓,萧燚要进房间时,关越突然在身后开口:“老魔头思想太顽固,我改变不了他,不想任他摆布我就只能改变我自己。”
“我不希望被他剥夺我喜爱的一切。”
关越没有将话挑明,可是萧燚却从中听出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孤注一掷。
“记得吃药,早睡。晚安,萧燚。”
萧燚转过身,黑沉沉的眼里映出关越站在明暗交界处的身影。
“嗯,晚安。”
此刻的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连日来的保持距离。
我们明天会更疏远还是胜过从前?
网班教室在五楼,高大的皂荚树的枝丫深入了五楼走廊,经历了冬走春至,枯败的枝头早已缀满绿叶。
教室外面的电子班级栏上,高考前的时间越过越少,教室里静心学习的学生更静更多。
自习课一下课,关越形影不正地去萧燚座位边先问题,两人又一起边讨论边去厕所,去了厕所又讨论到接完水。
正往教室里走,上上下下五层楼都喧哗了起来,一群群人蜂拥到走廊边扒着墙往下看。
关越看教室里一空,也围在廊边探头俯瞰。
原来是十三班有个高个男生连续几个球都是三分,引得虎啸;他礼貌地回了个背手礼,又是一阵猿啼。
关越盯了一会儿,忽然问:“今天周四,下节是体育课吧?”
萧燚手臂挨着他的,眼睛同样紧盯下面:“嗯。”
关越手肘戳戳他:“你下去给他们露两手,他们太张狂了。”
“算了吧。”萧燚下意识驳回。
“怕什么?”关越拉着他就下楼梯。
可惜下去的时候预备铃已经响过,走廊阳台没有一颗脑袋探出来。
关越不无遗憾,一拍萧燚肩膀:“上吧。他们都回去上课了,你尽管放心表现。”
十三班今天是调的课表,萧燚之前从未与十三班的人正面对上过,这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他招呼平常打球的同学,结果还差一个人。
夏南星刚从学校小卖部回来,路过篮球场看见他们一群男生扎堆,还有两个熟人在,就在眉上用手搭了个遮阳棚,问:“咱班还差一个?关越会打吗?”
关越摆摆手笑道:“篮球可不是我的专长。”
夏南星放下手里的两瓶饮料,活动了一下手脚:“我来。”
萧燚吃惊:“你会打篮球?”之前只见过夏南星弹古筝,还以为她是文艺派呢。
夏南星嗤笑一声:“不止会。上不上?”
萧燚见她成竹在胸,点头:“上。”
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
背手礼好几个瞬间被拦截到传不出球,夏南星趁机背投,漂亮进篮。
她身高力量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面前稍显单薄,但技巧却很灵活。
这样的篮球水平在女生里是很少见了。
仅凭这一场球赛,从前萧燚与夏南星只是因为关越和尚颜倾熟悉才顺带认识的,现在他却觉得有机会约着一起打打球也不错。
下了球场,萧燚由衷赞叹她:“你很灵活,打球很有思路。”
夏南星拧开汽水猛灌一口:“风格是与你们那群丑男生不一样吧?”
“当然。”
他们这边复盘球赛,尚颜倾从球场边的阴凉处走过来,半个球场的男生都噤声了。
夏南星把另一瓶茶饮抛过去,耳朵里仍是球场上的内容,眼睛却盯着尚颜倾:“走了。下次再约。”
她对萧燚挥挥手。
关越把水杯递给萧燚,盯着她们一齐上楼的背影若有所思。
萧燚没忍心提醒,抱着关越的水杯若无其事地喝了几口。
关越想起自己那个没吃完的瓜,趁着他和尚颜倾成人礼彩排结束的空余,在角落里偷偷问她:
“你和夏南星是怎么一回事?”
尚颜倾红了耳朵,温柔的声音打了个磕巴:“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都说你们在一起了,从高二下学期。”
“没…没那么早。是这学期开始的。”
关越震惊:“这都高三下学期了,四月份了!你就不担心…你不是还要考中传吗?”
尚颜倾仍旧温和如水:“我知道你担心谈恋爱会让我分心,可是我跟南星都想上中传,我们会一起努力。”
说起来,还没问过萧燚想上什么学校。
关越犹疑着:“你们是怎么确定一起努力的目标的?”
“你也有想一起努力的人?”
“……额,”关越脚下重心不停转换,“…是吧。”
尚颜倾看他这副眼观八方、身如陀螺的样子,笑说:“那就肯定是有了。”
她眼睛弯成月牙,露出狡黠:“让我猜猜,是萧燚吧?”
“你怎么知道?!”关越一下子又成了定海神针。
“因为我也看学校贴吧啊,说实话我也在磕你和萧燚的CP呢。”尚颜倾语出惊人。
“……”关越静默一会儿,问,“那你嗑你和夏南星的CP吗?”
尚颜倾神色如常:“你说那些言论?何必在乎那些,我只管做好自己就行了。”
“你不是想问怎么一起努力吗?你和萧燚确认心意了吗?”她将话题引回去,一语道破关键。
关越坦言:“没有。”
尚颜倾恨铁不成钢,声音还是温温和和的:“你先告诉他你喜欢他,然后就说‘以后不想和你分开,我们考相邻的大学吧’,话题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嘛。”
“什么我就喜欢他了!你说的心意原来是这个吗?”
“那当然。你竟然不承认么。”
关越仔细一咂摸:“那他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尚颜倾掩嘴一笑:“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她略一思索,又补充,“不过你脑子里确实缺一根筋。”
关越反驳:“说得好像你是什么情场高手似的。”
尚颜倾拿出稿件,长叹道:“好好思索吧,少年。”
为了自己的CP,她也操碎了不少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当时怎么敢在作品体量上写20万?
同时无比痛心那一长串的20:00:00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