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自离婚后,就把胖墩放在李寻身边养着,自己跟外人一样,想儿子了就接过去带几天,忙了或者有事就送过来,所以胖墩在这大部分时间跟着李寻。
李寻觉得是自己年龄增长了,才会有耐心让个小不点在自己周围转悠。
“舅舅。”胖墩洗了澡捧着他的小玩偶,站在房门口,眼睛圆溜溜盯着他。
李寻回头朝胖墩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床上躺着吧。”
胖墩进屋把小玩偶放到床上,说:“隔壁的大哥哥怎么老是敲墙呀?”
“大概皮痒吧。”李寻抱起胖墩放到床上,“你怕不怕等会墙塌了?”
胖墩摇头:“不怕,有舅舅在。”
李寻摸了摸胖墩的头:“你先躺着,我去洗澡。”
等他从洗完澡出来,胖墩已经睡着了,老妈估计进来过,给他盖了小毯子。旧城夜晚很安静,这个时间该睡的都睡了,睡不着的也要躺着,出门一趟太远了,所以年轻人都不愿住这块。
只适合学生和老年人居住。
李寻没擦头发,水顺着发梢滴在睡衣上,湿了大块。
他舒展了下腰身,躺到床上,老年人作息久了,这会也困了。
少爷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下午他的话起作用了,总之他洗完澡出来后就没听到声响了。
原本以为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砰的一声把他和睡梦中不知梦到什么了吧唧嘴巴的胖墩吵醒。惊醒那瞬间脑子空白一片,李寻咬牙骂了句,起身准备出门。
胖墩先是懵了,这会儿反应过来,也立即跟着下床,慌里慌张地抱着李寻的腿说:“舅舅,是墙要塌了吗?”
“去跟外婆睡。”李寻拍了下胖墩的脑子,把他送到老妈的房门口。
还没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刚才这动静,楼上楼下都得吵醒。
李寻看了眼时间,五点还不到。
老妈知道李寻要去干嘛,忙叮嘱说:“跟吴婶好好说,别动手哇。”
李寻没什么表情,说:“我有分寸。”
开门的仍旧是吴婶,也知道李寻来为了什么,她没说话,请李寻进了屋,自己外孙确实是过分了,而且他这样闹自己也受到了惊扰。
“对不起呀,阿寻。”吴婶跟着李寻往林野房间走。
“婶儿,听说你心脏不是很好。”李寻说,“还是注意点儿好。”
“老毛病了。”
吴婶站房门外喊了声:“小野,起来了没有?”
房间里没人回应,好像是睡着了,而且很沉很沉的那种。
刚才那声巨响,不是一个睡着的人该弄出来的。装睡?李寻挑了下眉,他不是被吵醒怒火攻心来找对方算账的,老爸经常说暴力是万恶的根源,他要心平气和的跟少爷‘谈谈’。
李寻伸手敲门,还没碰到,门就开了。
吴婶伸手打开墙上开关,床上根本没有人,沙包纹丝不动的吊在那,一点也没有因为刚才的碰撞产生晃动。
“哎哟。小野呢?”吴婶在房间里转了个圈,以为林野藏在哪个角落一样,“阿寻,他……他人呢?”
李寻伸手摸了下凉席,凉席没有被睡过的痕迹,也没有余温,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少爷从昨晚打拳停下之后估计就出了门,那声巨响应该是墙上被透明胶带粘住的定时闹铃器发出来的。昨晚回来的时候听到声响,少爷那儿就在为刚才轰动上下左右楼层甚至隔壁栋楼作准备。
这是在向我宣战?
吴婶拿着电话过来,脸色有些苍白,焦急问道:“这孩子,人生地不熟,他能去哪?电话电话也不接。”
“婶儿,你先别着急,可能在什么地儿睡着了,没听到。”本来是过来算账的,现在看样子得先找到人。
找人他有经验,赵日升经常也就那几个地方。网吧,烧烤店,或者窝在某个地方打游戏。但少爷不是赵日升,这几个地方他都不会去,环境太差了。
李寻叫了老妈过来陪着吴婶,自己回屋穿了衣服,出去找人。他倒不是怕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小时候没少得到吴婶照顾,现在身体不好,怕她急坏了身体。
四点多天有些发亮了,大致能看清事物的轮廓。李寻站在楼底左右看了看,仔细想想少爷会去哪里?只要不去新城,这边找人还是挺好找的。
拢共四家还在营业的酒店,三家是入不了少爷眼的,就只剩一家。
那家酒店离这有几公里路,李寻骑车打算去那边酒店问问。李寻有点儿近视,这会儿天色不太好,路也不好,骑车一路颠簸,让李寻生出有种胖墩小时候坐小超市门口摇摇车的错觉。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李寻下意识念了出来,然后乐了。
靠,这都什么事儿。
在他快颠到那家酒店的时候,电话响了。他在路边停好车,拿出手机看了眼。
是老妈的。
“找到了没有?”老妈问。
李寻叹口气,进了酒店。
“还没有。”
前台两位小姐姐头快歪到膝盖上了,睡得正香,李寻敲着桌面也不带醒的。
“你吴婶非要出去找,我拦都拦不住。”老妈说,“她一个人我不放心,叫你爸跟着呢。你说那孩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能去哪?”
“不知道。”李寻没有刻意放低声量,两位睡美人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孩子是该有人管管了。他不知道他外婆有心脏病吗?万一急出毛病来,有得他受的。”昨天还夸人家人好看又礼貌呢,这会儿又说起来了,老妈这转变……太快了。
“妈,我不跟你说了,我爸那边有消息的话,你给我电话。”李寻看俩睡的跟迷晕了似的小姐姐有些无语,酒店被人搬空了估计都没人知道吧。
挂断电话,对着前台大喊了声,两位才像受到惊吓似的,慢慢抬正身姿,半睁着眼又抬手摸摸嘴角,打哈欠说:“只有套房了,298一晚。”
“我不住店。”李寻说。
一听到不住店,小姐姐立马趴回桌上,一副随时又到睡晕过的状态。
“我想请两位小姐姐帮我查查昨晚七点半之后有没有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小伙子入住。”面对眼前这两位的状态,李寻没有怀抱太大的希望,他耐着性子等待着她俩的回复。
跟喝了蒙汗药的两位趴桌上没什么反应,等了近一分钟其中一个才抬起脑袋眼睛仍旧没睁开看了看李寻,然后手指在键盘上上敲了几下,盯着屏幕看了能有好几分钟,在李寻以为她又睡着的时候,摇头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没有。”
李寻道了句谢谢,出了酒店。出门前他问吴婶要来林野手机号码,他点了拨号键,直到自动挂断。
少爷没住酒店?还是说没在旧城这边住酒店?
此时天已大亮,路上开始有车辆和行人,李寻站门口愣了愣,少爷如果去新城那就不好找,那边地大,找人如大海捞针。
老妈电话又打了过来。
“回来吧。”老妈说,“小林留了字纸给吴婶放在桌上,说是上学去了。”
好嘛,折腾一早上,结果人家只是为了整他,刻意早起去学校。
“行。”李寻挂了电话。
这下少爷彻底把他激怒了。
屈元有早起晨跑的习惯,今儿跑没两圈,口干舌燥,好在教学楼紧挨着操场。
办公室就在旁边教学楼里,高三为了节省时间,每层尽头都留了个教室作为老师的办公室。
屈元路过的时候,习惯性朝教室里看。天色翻着鱼肚白,教室里视线昏暗,还是分清里面的部局,以及教室最后排角落的位置团着个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如果时间没记错的话,这会儿住校生还没起床,谁起这么一大早来学校?屈元推开教室门往里走。
“谁在哪里?”
团着人微微弓了弓脊背,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屈元走近了,拍了拍桌子:“同学,怎么睡这里?”
林野昨晚躺在外婆的客厅沙发上,沙发质量不好,一整晚没怎么睡好,为了整隔壁摸黑到了学校,打着电筒找到教室。对这里他实在没有想去的地方,只能来学校。刚睡下不久,此刻被吵醒,他有些不爽。
“起来。”屈元再次拍桌。
林野面朝窗户,睁眼看见外面泛白的天空,伸了个懒腰,睡意醒了一半。
“你哪班的?”眼前的学生屈元眼生,“怎么睡在教室?”
“这个班的。”林野报到那天来过教室,当时是一个女老师在给学生登记,他趁那会儿老师忙,出了教室在学校晃荡,这一晃荡就晃了两天没来过学校。
“我是这个班班主任,我怎么没见过你?”屈元望着眼前比他还高的学生,愣了愣,“你是林野?”
林野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戴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就是屈元,在与他电话里那个喋喋不休以为是个中年大叔的形象完全对不上号。
“嗯。”
“你怎么睡在这?昨晚就在还是早上来的?”屈元扯了隔壁桌的椅子过来坐下。
“早上,四半点左右到的。”林野重新坐下,背靠着墙,还有点犯困,但老师在他又不好继续趴着,只能强忍着。
“你不是通校生么?这么早来学校?家长知道吗?”
“知道。”林野有些无语,“我没有跟家人吵架,更没有离家出走,老师不用问这么仔细。”
屈元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说:“热爱学习是没错,但要劳逸结合,充分休息才会更有精力去学习。”
林野:…
他实在不想多说话,尤其是睡眠不足的时候,烦躁劲从心底开始蔓延,连汗毛都在这股烦躁劲里躁动不安。
屈元看了看时间,起身说:“还有半小时住校生就起床了,你再休息会,明天不用来这么早。”
“嗯。”
屈元离开后,林野继续趴到桌上,打了个哈欠。
其实也没睡多安稳,趴课桌上睡觉他没这种习惯,他成绩虽然不好,但上课从不睡觉,想睡觉直接请假回去睡。
躺在床上睡觉不香么,他有些无法理解那些趴在乱哄哄四周还都是人的环境里睡着的人。
他们是怎样的心态坦然面对别人看到自己睡容的?不觉得又丑又丢人吗?
天已经完全亮了,清晨的风从窗户外扇进来,带着昨日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冷却的热气。
林野闭上眼,学校像锅要煮沸的水从黑暗中苏醒,慢慢地热闹起来。
林野动了动微麻的手臂,掏出手机看了看。
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外婆和一个陌生号码。
林野出门前给外婆留了纸条,就是怕她看自己不在家着急,不过好像事与愿违了,外婆显然是没看到他的纸条。
他拨了过去,外婆很快接了。
“小野,你跑哪去了?”
“我在学校。”
“你这么早去学校也不跟外婆说一声,你吓死我了。”外婆声音有些大,估计吓得不轻,林野有些内疚。
“对不起,外婆。”林野说,“我给你留了纸条,在客厅的茶几上,你看到了吗?”
“见你不在家哪还顾得上。”外婆说,“你在学校就好,别乱跑。”
“嗯嗯。”
“那么早去学校,身上有钱吗?记得吃早餐。”外婆语气平静下来,叮嘱他道。
“有。”
“中午早点回来吃饭。”外婆说,“有没有想吃的?”
“外婆做的都好吃。”
外婆笑了笑:“嘴甜。”
挂了外婆的电话,看着那个只打过来一次的陌生号码,肯定是外婆找为了找他请人帮忙了。
能在短时间出门来找他的,只有隔壁那家子,这个电话不用猜就知道是那小心眼大叔的。
林野计上心头,大叔你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