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暖和，窗外樟树开始大把掉叶子，这片走哪都从树下过，翠绿的小叶子趁机掉头发上，钻衣领。
林野侧身把衣领里的叶子抖出来，眉宇间透着丝烦躁。
“怎么每次都掉你衣领里。”赵日升在旁边看着说。
“我哪知道。”林野不悦道，手机在裤兜里响起，有消息进来。
是老妈的。
失联过一段时间后，最近老妈跟他联系的很频繁，感觉老妈状态很好，有心情和时间跟他说说话。
之前时常发信息给她，林野得到的都是老妈匆匆关切的询问和抱歉，便没了下文。
老妈问他一模有信心吗。
林野回复：“这个需要现场看题才知道。”
肩膀突然搭上来只手，赵日升凑近看了眼，对林野的回复不是很满意。
“过度谦虚对于骄傲，你知道么。”
林野斜他一眼，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没过度谦虚。”
“你丫还不过度谦虚？”赵日升瞪他，“你从班级倒数赶超年级前五，还现场看试卷？”他憋憋嘴，揶揄道，“阿姨知道你是个Bking吗？”
“滚。”
又跟老妈聊了几句，走回店里，饭菜已经摆桌上了，李寻他爸坐收银台后戴老花镜看店里卖的那些练习册，林野捧着保温盒吃饭，有点心不在焉，李寻又有两天没给他回消息了。
上回一个问号隔好几个小时才回，林野第二天早上醒了才看到。不知道李寻在忙些什么，凌晨三点说刚回住处，林野问他在哪，这条消息又隔几个小时才回过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林野的问题，只是问林野最近家里还好吗，气的少爷把手机往桌肚里一扔，不理他了。
那之后李寻发消息的次数稍微多了点，都是说些生活的小事，比如今天在外面吃到特好吃的菜，问家里天气如何，让林野别学习太晚，就是不说自己在做什么。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林野瞟了眼收银台后的人揣着手机出门了。
这会儿学生都缩进店里，挤成一块，林野拿出手机犹豫两秒，拨了电话过去。
李寻这次接电话很快，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问林野怎么想起给他打电话了。
林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打错了。”
李寻短促地笑出声，说：“哦，那少爷赏脸聊几句？”
林野看了眼前方，往学校走。
“说什么？”
李寻叹了口气，林野听到声很轻的关门声，原本有些吵的背景一下变成安静。
“你最近怎么样？”
林野刷脸进校，左右瞟了眼，去了人更少的道。
这边有个小花园，中间弄了个凉亭，白天没什么人去，比较安静，林野随手扯了片叶子进了凉亭。
“还是那样吧。”
李寻倒了杯水，最近没怎么休息，又连轴开会，嗓子有点不舒服，他喝了口水怕电话里人听到似的，小幅度的清了清嗓子。
“那就好。胖墩还听话吧。”
林野手指无意识的捏着那片树叶转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他轻嗯了声，没再说话。
李寻也没有说话，电话两头静默着听对方的呼吸声。久违的熟悉感让林野心头一颤，之前很多的夜里，林野刷题到深夜，房间里除了笔在纸上摩擦声，还有李寻在旁的呼吸声。
安静绵长。
一声呼喊打断了难得已久的相处时光，李寻应了声，对林野说有事要去处理，先这样。
林野点头，电话挂断才想起对方看不到。
把手机揣回兜里，从凉亭里出来，往教学楼走，打电话之前他感觉自己有很多话要跟李寻说，打完电话才想来起要说的话一句都没说，刚才电话里他没听错的话，那人喊的阿寻，两人关系似乎很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李寻一无所知。
“你干嘛？”赵日升喘着气，跑过来拍了下林野说，“叫你那么多声，全校都听见你，你怎么回事？”
林野转头问：“李寻以前是做什么的？”
“啊？”赵日升愣了下，“我不知道呀。”
林野烦躁道：“你不是他的脑残粉吗？怎么会不知道。”
“哈？”赵日升再次愣怔，“谁说的？”
“算了，当我没问。”林野快步往前走。
“你怎么突然问起寻哥来了？”赵日升追上来，“对哦，好长时间没看到寻哥了，他人哪去了？”
林野脚步不停，面无表情道：“不知道，别问我。”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留下赵日升原地发蒙。
“怎么突然生气了？”赵日升丈二和尚莫不到头，“哼，我问本人去。”
这货向来说干就干，点开微信就给李寻发信息，问他去哪了，好久没看到他了。
李寻正开会，手机震动以为是林野，解锁看了一眼，没有再管。
一模成绩出来，林野考的不是太理想，试卷发下来就有预感，他自己到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好事，知道哪些是他没掌握的。
屈元急坏了，当天下晚课把林野叫到办公室先是安慰一番，又鼓励一番，然后针对性的给他分析题型。
临走还拿了套卷子，让林野回去做做。
出校门已经很晚了，两边店铺都关门了，只有一家亮着灯，门口站着个人，见他往这边来，转身回店里，随后屋里灯灭了。
林野提了下滑落的书包带，快步走过去，帮忙把卷闸门拉下来。
他一模没考好的消息李寻他爸都知道了，路上跟他聊了几句，让他别气馁。
林野听一晚上加油打气，人有点蔫，回房把试卷扔桌上，扑到床不想动弹。
他本想休息一会儿再去做题，结果还是睡着了，被视频铃声吵醒。
睡意朦胧，没看清是谁，点开接通。
李寻略带疲倦的声音响起，林野瞬间神志清醒，把手机往被子了一扣，坐起来缓了几秒，才拿重新拿起手机。
“累了就睡吧。”李寻似乎刚洗完澡，头发随意搭在脑门上，靠着床头，嘴角含笑。
房间光线昏暗，看不到周围环境。
林野抓了下被睡乱的头发，回书桌前坐下，手机靠着书本立着，翻开屈元给的卷子，捡了笔在手上转了一圈，说：“你怎么还没睡。”
“刚处理完一些事情。”
“哦。”林野没敢盯着手机看，视线落在卷子上，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那睡吧。我先做完这套试卷。”
“你做你的。”李寻说，“我监工。”
林野没抬头，表情无恙，只是笔在试卷上重重划了一道，还好用笔袋挡住的，李寻没看到。
“你知道了？”林野把那划出来的一竖补成字。
“比我当年好。”李寻说，“做题吧。”
林野以为李寻虽然不会像屈元那样给他鼓励打气，至少也会说几句，哪知他都没当回事，这让林野一下轻松了很多。
别人鼓励打气他没什么感觉，但怕李寻鼓励，他会有压力。
好像李寻对他的期望落了空，反过来又来安慰他。
李寻什么都没说，比任何语言都有用。
屈元给的试卷有一定的难度，综合了许多知识点，稍微一个知识点没想到都会做错。
现在他的专注力不是一般，低头再抬头已经过了十二点，天气还是冷的，这会才感觉身上冷的不行。
扔下笔搓搓手哈口气，才想起自己开着视频，李寻已经睡了，手机里只有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和轻微的均匀呼吸声。
他没挂，洗漱回来，把手机放枕头边，躺下听着手机传来的呼吸声，闭上了眼。
黑板上的数字眨眼间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最后只剩下孤零零一位数，窗外阳光开始热烈，教室里人却安静如鸡。
大概是考试在即，没心情说话，又或许感慨时间过太快，就好像打个盹，什么都没记下。
为缓解学生考前紧张，屈元没给太多的学习任务，其他科老师一改从前严肃方式，上课还会讲点轻松的话题。
林野看了眼讲台，手伸在桌肚里，给李寻会信息。
——“还行。”
他犹豫两秒，又打出一行字。
——“考试那天你回来吗？”
李寻没再回复，最近他又忙了起来，三天两头没音讯，林野学习任务重，也没时间通电话。
早上李寻发信息过来，林野这会才看到。中午放学林野吃着饭接到李寻的电话。
“我尽量抽时间。”李寻说。
“忙就别回了。”林野夹了块肉放嘴里，家里老人怕他营养跟不上，天天七八道菜，不重样。
“看看吧。”李寻没拒绝，“你在哪考？”
“八中那边。”
“嗯。”李寻说，“有点远。”
“赵日升和我一个考场，到时候我俩打车去。”
“嗯。”李寻沉默两秒，说，“那你吃饭，我也饿了。”
“嗯。”
林野想李寻回来又不想他回来，现在他那边忙的抽不开身，回不回未知。
林野心里反而有一丝失落。
考试当天，赵日升让他妈骑着三轮带着林野突突地出发。
林野很想打赵日升一顿，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显眼包，坐三轮没什么，但在三轮上贴横幅，一路上受的目光能把背灼穿。
他们来的早，不过路上已经车满为患了，到了考点，林野等都没等赵日升，刷卡进去了。
李寻果然没有回，林野从考场出来，从赵日升妈妈那拿回手机，除了几条推送，没有任何消息。
赵日升慢他几步也出来，问他考的怎么样，林野锁了手机，放回兜里，没理他。
四周已经被考生家长挤了个水泄不通，林野想找块安静点的地方都没有。
下午还有考试，他们离的远没回去，李寻提前给他俩定了附近酒店，中午可以休息会儿。
林野原本第一天晚上可以住进来，家里老人不放心，又担心在外面吃东西不卫生。自己在家煮了让赵日升妈带过来，两人坐在酒店房间沙发上边吃饭边聊天。
不，林野吃饭，听赵日升说话。
手机在裤兜里振动了一下，林野受惊似的扔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放回兜里。
“怎么了？”赵日升问。
林野早被他烦得受不了，没好气道：“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怎么考满分呀。”
赵日升扒拉口饭，咽下说：“好好的吃枪药了。”
“安静。”林野吃饱了放下筷子，“下午还要考试，我去睡会儿。”
晚上他们没回直接在酒店睡了，赵日升去洗澡了，林野靠坐在床头，垂眸盯着手机，一下一下摁着开机键，屏幕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等的消息还是没有音讯。
他本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陷入情绪沼泽，但从考场出来看着外面乌泱泱满眼期待的人群，却没有一个自己想见的人，心情就不自觉的往下落。
考的好与不好都没有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委屈感瞬间就涌上来了，他鼻头一酸，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
去你的李寻，以后都别回来了。
赵日升以为林野没考好，心情不美好，想问又不太敢问，洗了澡乖乖躺回他床上，和人微信聊天。
林野洗澡出来，手机在枕头底下嗡嗡作响，以为是外婆打来的，边擦头发边接通。
“在酒店？”李寻声音略有点哑，传到林野耳朵里跟导了电似的，半边脸都麻了。
之前连条信息都等不到，不期望了他又出现，真让人狠牙痒痒。
“没有，谁睡你定的酒店。”林野心情转了八百道弯，终于扬了起来。
“哦。”李寻说，“那我回去。”
林野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回来了？”
“嗯。”李寻说，“酒店大堂。”
林野卧槽了句，从床上蹦下来，拿了房卡往楼下冲。
突然眼前一黑的赵日升透过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弱光线，瞪着铜铃眼一脸懵逼。
李寻推着行李箱面对着电梯口靠着墙，似乎知道林野会下来，特意在此等他。
林野出了电梯，愣在原地，怔怔看着李寻。
第一次见李寻穿正装，微敞开衣领，下摆收紧显露修长的腰线，外套搭在胳膊上，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凌乱又平添几分性感。才几个月不见，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又感觉变成了另外一个似的。
额头被轻轻弹了下，一股极淡的男士香水钻入鼻孔，接着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才多久，舅舅都不认识了。”
林野摸了摸并不疼的额头，跟着李寻进了电梯，也不看他，盯着电梯显示屏看着。
李寻也没说话，为赶回来把工作提前完成，已经好几晚没怎么合过眼，这会儿靠着轿厢犯困。
听到开门声，赵日升从床头爬到床尾往门口看，看到进来的人立即从床上跳下来，高兴的喊起来：“寻哥，你回来了。”
“嗯。我先去洗个澡。”
李寻把箱子推进里面，打开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林野还没怎么回过神，坐在床头盯着手机半天没滑动。
“寻哥怎么突然回来了？”赵日升盘腿坐床上问。
林野不答，翻身躺下。
赵日升：“……”
等会跟寻哥说说，让他安慰林野吧。
房间隔音并不好，浴室流水声能听到，林野闭着眼仿佛那水流在他身上，又渗透皮肤直往心里淌。
李寻带着一身潮气上了床，林野保持姿势没动，沐浴乳的香气掩盖了之前李寻身上的香气，萦萦绕绕悬在心口。
赵日升有点兴奋，也不顾明天还有考试，坐床头一副彻夜长谈的样子，只是还没开口就被李寻勒令闭嘴，只好讪讪把兴头压下。
李寻是真困的不行，头发都没干，挨着枕头两分钟就睡着了，林野等了会听他沉稳的呼吸声缓缓睁开眼，李寻侧身面朝着他。
林野其实挺困但精神很亢奋，根本无法入睡，他知道这样下去会影响明天的考试，于是往外挪了下，一只手突然在被单底下揽住他的腰，往后带。
后背贴上李寻的胸口，林野似烫的哆嗦了一下，想挣脱，耳后传来低低的困意十足的声音。
“睡觉，乖一点。”
这话仿佛有魔力，没过几分钟林野还真睡着了，第二天被赵日升一声卧槽吓醒。
林野缓了两秒，略尴尬地从李寻怀里起来，尽力忽视赵日升那厮的一脸震惊，转身去了浴室洗漱。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终于毕业了，嗯，差不多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