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不得造次！”
王府门外，看门的仆人与东方烁打作一团，姚彦今日路过王府，连忙喝止。
“大人，他们一上来就非要见将军，我说没有告贴不得入内，他们就要硬闯。”那仆人被揍的鼻青脸肿，说起话来委屈巴巴。
姚彦朝着那硬闯的三人一瞧，脑子里一转，即刻便认出这其中二人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他第一天到陵城见到的那二人。
东石凑上前去，指着那男仆的鼻子骂道：“胡言，分明是你们大公子不分青红皂白用大棍子撵我们出来才是！”
“胡说，没有拜贴，就是不能入内，这是规定！”
“你……”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姚彦连忙喝住他们。
“这位小哥，没有拜帖不能入内这确实是规定，但你也不要急，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一说，我替你们写拜贴，如何？”
他温柔得像一个翩翩公子。
颜乐天走上前去，他记得此人是姚敬的表兄姚彦，京城新来的安抚使，据说脾气最是温柔不过的，“好，不过事情纷杂，咱们还是找个地方，细说一番，可好？”
“好。”
*
四人同行，来到了上次乐天猜谜拿银子的那栋酒楼——于芳楼，这楼主的经营手段果真了得，屋内客人络绎不绝。
“在下六品小官姚彦，还未请教各位兄弟的大名。”饭菜还未上桌，姚彦先介绍起自己来。
颜乐天拱手，“颜乐天。”
“东石。”不知为何，东石全程翻着白眼，不知对这姚彦有何愁何怨。
轮到东方烁时，他只看了戴着面具的乐天一样，道：“我是乐天的哥哥，乐烁。”
颜乐天虽然惊讶，却也在下一秒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东方这个姓氏太过罕见，又和部落相连，难免引起怀疑。
东方烁继续道：“此处我们兄弟二人来找王大帅，是为那军粮收割过的秸秆，实不相瞒，我们三人所在的村子世代以放牧为生，眼下牧草短缺，我们想买些秸秆回去屯着做粮。”
乐天顺势补充道：“时逢庚子，天有大旱亦有大寒，眼下大雪将至，我们都是十分着急的。”
“庚子年？‘停雨现象’？”姚彦一语道破，显然，见多识广的他也是知晓此事的，只是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颜兄，我瞧见你戴着面具是为那件事情，想必你是没有去到漠汗营，跟着你哥哥在单干吧！”身为御上亲封的安抚使，他虽猜出了颜乐天的身份，却也没有点破。
犹豫片刻，颜乐天点了点头。
得到颜乐天的承认，他又问：“如今像你这样单干的人多不多？”
这个问题显然把乐天给难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感受到颜乐天的窘迫，姚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无他，只是我发现了表弟不在草场的事实，想到他应该同你一样，出去单干了。”
颜乐天想告诉他姚敬其实跟了金朝人走了，可他想了片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知人知面不知心，没准这姚彦同他弟一般，表面翩翩公子，实则内有乾坤。
而此时的东方烁东石二人就跟不知道了，他们一个根本不知道那日走的是姚敬，一人那日在马贼大本营清理战场，根本无从说起。
“没事，不碍事的，只是家中表弟的母亲时常写信问我他的安危，这才鲁莽了些，颜公子见谅。”
乐天摇了摇头，“无事。”
“好的，我已经为你们拟好了拜帖，眼下将军应当是在军营中，你们拿着我的拜帖，直接去军营找他，要方便得多，在下公务繁忙 ，就不奉陪了。”姚彦毕恭毕敬的向众人做了礼，又去掌柜那结了账，随后便离开了。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商量着如何入军营。
……
*
有了拜贴，进入军营是相当方便的，不过为了有个人回去报信，他们将东石留在了外面。
老将军年岁已高，说起话来仍旧雷厉风行。
“你们要军用的秸秆？不行，这又不止你们一家牧羊，军方的牧场比你们大得多，难道我们要给羊群喂军粮吗？”
他态度坚定，大有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之态。
但他们二人可不会因为这一两句就放弃，东方烁上前，说：“将军，我们都是大周的子民，眼下天灾在即，将军难道要弃我们于不顾吗？更何况我们又不是白拿。”
老将军站起身来，说：“不白拿，不白拿你们花钱买吗？这秸秆我能要你们多少钱，你们哪来的这庚子年逢灾的消息哇！”
见二人没有放弃，他又说：“朝廷没有通知，我们不能开这个先例，否则不都乱了套了？”
颜乐天走上前去，说：“将军，在下知道您这一生守边卧疆，一辈子造福边疆百姓，最是慈悲不过，只是眼下我们村子的牧民都靠着将军接济着过日子，牧草又大片大片的荒芜，实在没有办法。”
二人对这位守边老将还是保有尊重的，毕竟眼下这位，是真的放弃了家缠万贯，来到这穷乡僻壤，一心一意搞好与金睦邻关系，努力治理一方水土，否则又怎么会有陵城穷富同街的现象？
就连当年陛下下令围剿东方部落，老将军也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只不过后来随着老首领东方沣的倒下，他在京的权力也被架空，也就一心一意回到陵城来，可以说与那京城再无关系了。
这些年，皇帝一直苦恼于该如何派人来牵制陵城，正好新科榜眼主动向上邀功，他便也就成了双方的愿。
“都说了，没有这个先例，你们回去吧，若是真遇上天灾，我也不会不管你们的，就且放心了去。”王老将军说得信誓旦旦。
“可是……”颜乐天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报……”来着是一家仆打扮的男人，他强忍着泪水，“将军，你快回去看看吧，公子他……”
老将军以为那不成器的儿子又闯了什么祸，拍案而起，“怎么了，那个逆子他又怎么了？”
仆人抽噎着泪水，“将军，大公子他死了，他遭人杀喽！”
“什么！”一道晴天霹雳闪过，老将军下一秒就要站不稳向前倒去，还好东方烁颜乐天二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即将倒地的王老将军。
“快，快送我回府。”老将军情绪太过激动，浑身上下竟然使不上劲儿，全凭他们二人撑着。
那仆人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连忙去寻来轿子，连同他们一起，带回了王府。
一路上，老将军哭得哽咽，老泪纵横，颜乐天连忙劝诫他老人家节哀。
老将军直直拍着自己的大腿，“你有所不知，我那逆子平日最是混账不已，造了多少孽我这做父亲的就给他擦了多少屁股，他娘走得早，我是既当爹又当娘的，到头来，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哦！”
这让颜乐天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听到的关于王哲的传闻，外加上上次进城的经历，不由得对这已逝王大公子纨绔的印象又加了几分。
一路上，老将军没玩没了的哭诉，为了那还未到手的草料，颜乐天不停的安慰，只是东方烁却坐在一旁闷不做声，不明所以。
一到王府，便听到阖府上下都在悲鸣，老将军仿佛又老了十岁，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又一步走进府去。
他二人跟在后面，一来是想看看那王大公子是被谁所害，毕竟那人早上还在王府门口派人撵他们出来，二来是想在老将军身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留个好印象。
进到堂前，眼见那临时用长板凳拼成的桌子上白布盖着的是尸体，地上还躺着三个。
老将军见到尸体的刹那立刻冲上前去，揭开了白布，霎时间，一具无头尸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尸体死状奇惨，颈脖处的肉是被人委以数刀切下来的，身上大大小小全是被刀割烂的痕迹，足以见得凶手是以何等怨恨杀了这人，再取了他的头颅。
“我的儿啊！”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愤怒充斥着老将军的内心，他被以为儿子是被仇家一刀杀了，那也就罢了……可是这死前居然受了如此折磨，这让他做父亲的怎么接受？
“头呢？头呢！”他质问着那一群跪在地上的人。
官家将头埋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来，他语气颤抖，“老……老爷，我们将全府上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除了公子房中，是一滴血也见不着，更……更……”
王老将军一脚就踢了过去，大骂：“养你们是做什么的？凶手放进来做了如此惨案你们不知道，现在连我儿子的头你们也找不到，干脆大发你们卖出去算了。”
“老爷冤枉啊，实在是公子他自己说要同几位姨娘房中小憩，要我们不得打扰，平日里也见不得这事，冤枉啊老爷！”管家狡辩道，余下众人连忙跟着一同喊冤。
老将军气得通红，直冒青筋 ，“那你们还在这干什么，快去给我查，给我查！”他抓起身旁的物价就丢了过去。
管家带着几个人撒腿就跑出了堂屋。
老将军回过头来，看到了工工正正站在一旁的颜乐天和东方烁二人，不知想到什么说：“你们要是找到杀害我儿的凶手，甭管多少草料，就是要我军营的小麦，我也批！”
见状，二人对视一眼，立即跪下身去，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