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陷入寂静,唯有火堆里木块爆裂,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
贺兰尧没有握住同心结,抽出手帮顾长越包扎完伤口,整理完衣服,撇下一句“我去打水”便起身走向洞口。
这算什么?
顾长越心下一紧,起身追了上去:“阿尧!”
他去抓贺兰尧的手,却在刚碰到时被人甩了开。
“顾长越。”
贺兰尧停住了脚步,背对他。
顾长越望着他的背影,一瞬间仿若置身空寂,天地偌大,此时此刻,唯有眼前一人。
在顾长越看不到的地方,贺兰尧攥拳,狠狠掐入自己的掌心肉,缓缓开口:“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山洞里依旧寂静非常,静得只能听见心脏跳动之声。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身后没了动静,贺兰尧也不敢回头,挪动沉重的脚步迈向洞外。
他走得不算快,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刃上。
然而他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痛吟,紧接着又传来摔倒之声。
“顾……”
贺兰尧惊地下意识转身去看,而计谋得逞的顾长越也趁机伸手去抱他。
看到对方停住,顾长越心中便是一喜。
他向来就是个犟种,哪怕阿尧拒绝了自己,他也必须弄清楚究竟为何。
既然对方没有以“我不喜欢你”为由拒绝,那便意味着他对自己并不是毫无情意。
于是顾长越才故意装作伤重,为的是试探贺兰尧的态度。
谁成想就在贺兰尧转身的一刻,那张铁面竟然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先前打斗时,绑绳已经被划断了一半,而贺兰尧一直没有注意,事到如今,那绑绳终于支撑不住断裂,露出贺兰尧惊讶的面庞。
两个人同时愣在原地。
顾长越看着眼前熟悉又略微陌生的脸,震惊地说不出话,一瞬间脑海里许多场景都争先恐后地出现。
贺兰尧几乎没了呼吸,他愣愣地看着铁面落地,耳边清晰响起“邦”的一声,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
顾长越沉默了片刻,随即不确定开口道:“阿尧你……可是有一个同胞妹妹?”
“……是有一个,没事我先走了。”
说罢,贺兰尧几乎是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功力,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欲逃。
然而顾长越动作却快如闪电,一把将其给拽了回来。
贺兰尧从未这般害怕过,被抓住后挣扎的力气很大,顾长越也咬牙发了狠,干脆将人摁到了石壁上,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挡住去路,将人彻底笼罩在阴影之下。
贺兰尧后背砸在凹凸不平的冰冷石壁,疼得他眉头一皱,拼命挣扎间,顾长越抓过他的手举到眼前,当这二人的面揭开袖口,露出底下一片烫红的皮肤。
顾长越目光锋利,紧紧盯着那一处烫伤,良久,才幽幽开口:“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贺兰尧无颜面对他,手腕处传来的力道很重,重到手骨几乎要被折断,他硬是紧咬唇瓣,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什么林遥,什么赐婚,都是你计划好的,什么情根深种,都是你骗我的……是啊,明明有那么多可以怀疑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没有想到是你…….”
顾长越的声音虽狠却发着颤,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受到刺激之下,更是忘了手下的力道。
贺兰尧实在难忍痛意,挣扎开口:“放手!”
“贺兰尧!”
顾长越抬手掐上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冷峻的脸直直撞入那一双欲坠不坠的水眸:“……你既入顾府,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杀我,为何不动手?我重伤不治,你为何不一走了之?槐溪涧九死一生,你又为何要来找我?在地牢时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我死么,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还是你依然在骗我?”
顾长越越说越激动,双目渐渐布满血丝,红得骇人。
“如你所见,都是骗你的,顾大人可满意?”贺兰尧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睁大双眼瞪着顾长越,手中还在拼命挣扎。
顾长越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哑着嗓子道:“你既知自己骗了我,明知我心中唯你一人,又何必要收下那一封和离书?!”
我收不收和离书与此事又何关系?!
贺兰尧心绪混乱至极,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心声还是已经说出了口,满脑子只有顾长越气急败坏的样子。
恰逢此时,温辞得了请示后来到山洞寻二人,远远地就听见争执之声。
他快步赶来时,正看见顾长越把贺兰尧压在石壁上,强硬地制着他的双手,而贺兰尧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消失,神情痛苦,不断拼命挣扎。
温辞当即意识到他身份败露,正遭遇不测,火气瞬时直窜头顶,对准顾长越的死穴飞出致命银针:“贺兰坚持住,我来救你!”
另一边,顾长越仍是心痛地质问着贺兰尧:“为何不说话,还是说到底被我猜中了,你心里明明就有我……”
贺兰尧好不容易挣开了下巴上的手,他才恢复了些视线,瞳孔却陡然放大。
顾长越丝毫未察觉异样,只静静等贺兰尧的回答,然而身下的人陡然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挣开了他的手,猛然抓上他的肩膀,推着他快速转身。
银针悄无声息地逼向二人,温辞目光紧随,眼见着顾长越的后背暴露在前,他兴奋地暗暗握拳,马上就能杀死这个碍事的人了。
然而下一秒,贺兰尧忽然与顾长越换了位置,温辞心脏猛地一停。
“贺兰!”
贺兰尧紧闭双眼靠在顾长越胸前,以身去挡银针,已然做好了准备,然而最紧张的时刻一过,他却丝毫未感觉到任何痛意。
千钧一发之际,顾长越徒手抓住了银针,半根银针刺入了他的掌心,堪堪停在了贺兰尧后背一指的距离外。
“贺兰!贺……”
温辞撒开腿着急忙慌跑来,途中还不小心踩着青苔狠狠滑倒在地,再一抬头,顾长越已经把针给接了下来。
顾长越长长地松了口气。
感觉到顾长越胸口起伏,贺兰尧想要转身看情况,但身子被人紧紧圈在怀里,根本转不了分毫,他于是急道:“顾长越你没事吧?”
顾长越没有回答,默默垂下了受伤的手,目光如炬,瞪向不远处的温辞:“敢谋害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温辞见他仍未放开贺兰尧,硬是挺直了脊背:“姓顾的,赶紧放开他!”
他话音未落,贺兰尧便挣出了顾长越的臂弯,一双手胡乱而急切地在他身上摸索。
顾长越没有阻止他,直到贺兰尧抓起他垂在身侧的手,银针附近的皮肤已然开始发黑。
有毒!
贺兰尧二话不说帮他拔出了银针,顾长越身形一颤,随即便见贺兰尧来到温辞面前,冷声道:“解药。”
温辞简直不敢相信,捂着袖口退后道:“他方才那般对你,你居然还想要救他?!”
贺兰尧直视他的目光,二话不说上前来夺。
眼见着对方要与自己动手,温辞简直气得吐血,下定决心要让顾长越毒发身亡,然而不过几个回合就以失败告终。
他身手比不上贺兰尧,在对方拿出镖时就已经预料到结果。
枫叶镖在手心快速旋转,随即一招划破温辞的衣袖,解药便掉落下来,贺兰尧伸手一接,旋即转身就跑回了顾长越身边。
毒药扩散得很快,才片刻的功夫,顾长越的整只手就黑了。
贺兰尧赶忙将药丸塞进他嘴里,随后碾碎药末涂在伤口处。
火堆忽然爆出一声巨响,火光骤然变大,山洞也比方才更亮。
暖黄的光照在贺兰尧的侧脸,那精致流畅的线条,看得顾长越不由失了神。
抹完药,贺兰尧扶着他坐回火堆旁,见顾长越唇色发白,欲起身去打水,却被人拉住手。
顾长越什么都没说,贺兰尧回头对上他的目光,一瞬间似是听到了千言万语。
二人就保持着这般姿势,谁也没有开口。
一旁好不容易缓过劲的温辞,见二人这幅情深似海的模样,狠狠咳了一声,硬生生将二人的神思拉了回来:“姓顾的,殿下同意见你,还不快收拾收拾随我走!”
回神的贺兰尧快速抽回了手,背过身不再看他。
顾长越默默拾起地上的同心结,拍拍灰重新收入怀中。
他抬脚跟上温辞,快要走出山洞时回头看了眼贺兰尧,后者正拾起面具,缓步跟了上来。
二人一路沉默不语,跟着温辞下山、出了山涧,一路行至槐溪下游的一处山庄。
待踏入山庄后,顾长越回头一看,贺兰尧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
他心下一紧,正想去寻,身后幽幽传来温辞的声音:“不必紧张,这是我们的地盘,贺兰认得路,他只是不想见你。”
顾长越慢慢收回了目光,瞥了眼温辞,冷笑道:“到底是他不愿见我,还是你看不惯他那般关心我。”
温辞瞪向顾长越:“姓顾的,你莫要太猖狂!”
“我便是狂了,你待如何?”
“你!”
温辞话音未落,顾长越径直迈步行至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锋芒:“光会学人可不行,你猜阿尧若是知道你偷学他的招式还用得那般烂,还会不会心平气和地站在你面前?”
闻言,温辞浑身一颤,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
顾长越微微一笑,抬脚步入屋内,留温辞一人立在院中,恶狠狠瞪向他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这是一条来自顾某人的评论:
id:顾长越
今夜告白,成功了叫最爱阿尧,失败了叫伤心大狼狗
id:伤心大狼狗但还是最爱阿尧,以及把姓温的什么三啊五的统统杀光!!!
呜呜呜呜阿尧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