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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倒吊人—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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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号上午八点四十,南湾区拘留所。

铁门咣当一声打开,剃了光头的男人带着手铐脚镣进了门。

他一直低垂着头,像是不在乎周围的一切,从他入监那天起,狱警从没见过他开口,哪怕是有其他犯人寻衅滋事,他也如同一个呆呆愣愣没了灵魂的死物。

“卫、卫兵!卫兵啊!你怎么,你作孽了!你犯罪了呀你知道吗?!你个傻子……”

周敏的声音在空旷室内响起的那一瞬间,李卫兵猝然抬起了头,看着许久未见的妻子,李卫兵眼底眨了一瞬涌出眼泪,大张着嘴急剧喘息,不顾身后狱警的钳制,疯一般地往前扑,手铐当啷当啷地撞击着铁栏杆,李卫兵两手死死抓着栏杆外扑上来的周敏,目眦欲裂,开口,是不成音调的沙哑。

“你咋?你别哭,别哭啊……”

两日前的后怕在周敏见到李卫兵的时候,再次浮上心头,而那由她一个人撑起的意为坚强的城门,也在此刻轰然倒塌。

狱警强制二人分开,可无论是周敏还是李卫兵,都隔着那道栏杆,拼命抓着对方的手,李卫兵的脸上涨起血色,青筋根根分明,从脑门蔓延至颈间,甚至连抓着周敏的手臂上也暴起了血管。

“差点儿死了,差点儿就全死了,要是没有警察,那天晚上,我们全都要死在火里了!”周敏眼含热泪,在身后警察将她撤开前,句句带着泣音,回到座椅上后,趴在桌面,嚎啕大哭。

李卫兵怔在原地,仿若忽然失了力气,任由狱警将他固定在椅子上,好大一阵功夫后,周敏从桌上爬起,胡乱擦着眼泪,而他定定看着周敏头上焦黑一片的帽子,紧咬着牙关,眼珠凸起,血丝一瞬间蔓延至他的眼球,他愤恨地抬起手,用力砸着面前的挡板。

一下又一下,周敏的哭喊叫不停他,身侧狱警的制止也没有用,他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胳膊砸出了鲜血,直到他的眼底出现了这一抹红,他才停下,疼痛仿佛能缓解他绞痛的心,从那个警察离开后的每一天,他都生活在无尽的忏悔与煎熬中。

“如果你再不配合,将失去这次探视机会,未来,你也很难再见上她一面。”

熟悉的男声在他面前不远处响起,他霍然抬起头,愣愣地望着那个警察,一场持续八天不停鞭挞他内心的男人,又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一日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如雷贯耳,他看着面前羸弱的妻子,无法想象大火逐渐吞噬妻儿的模样,久病未愈的女人要照顾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也要苟且的过日子躲避祸端,可那祸是他惹下的,如今,他却躲在了监狱里得了好活,将外头的妻儿推上了刀尖。

这就是他当初信誓旦旦的好丈夫好父亲吗?这就是他认为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吗?

“错了,是错的。”李卫兵看着杨卓琛,干裂的嘴唇吐出简洁的一句话,垂下脑袋,双手抱着头,用指腹去抓去挠,抽噎一声,摇着脑袋,开口好似苍老了许多,言语中带着恳求,“让我,让我和她说会儿话。”

杨卓琛退出房门,站在门边,这门上有个镂空的小窗,其实这门只是个安慰,里头人说什么,外头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邓玉河带着人走来,看见杨卓琛有些意外,听到了屋里周敏的声音后,了然停步,同杨卓琛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杨卓琛才掏了兜,邓玉河就没忍住开了金口,“少抽吧。”

话音落下,杨卓琛瞥了对方一眼,两手插兜不动了,凉凉道:“我没准备抽啊。”

邓玉河被他的话一刺,没声了,杨卓琛轻笑一声,语气拖沓,“谢谢关心。”

“嗯,不客气。”邓玉河极为没有营养地回了这样一句。

“我不知道你要来见李卫兵啊,周敏联系吕晶,我就给安排上了,一会儿你进去,估么着他能把知道的全说了。”

对方的解释丢过来,让邓玉河有些束手无策,他转身,看着杨卓琛一身正装的模样,问道:“你不进去了?”

杨卓琛觉得有些好笑,拧身歪头,对上邓玉河的双眸,“你不是让我别管。”

邓玉河偏过头,躲开了杨卓琛的目光,“我只是不想让你深究,你心里究竟有什么打算,我又如何知道,本身就涉及你周围不少人,上下不作为的态度,你愤怒、怨恨也是正常的。”

周围很寂静,邓玉河还是向他走近了两步,侧身站在杨卓琛身前,声音极轻,“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我能拿到的所有线索和口供都可以给你,但只是给你一个交代,不代表我想让你继续查下去,你明白吗?”

邓玉河能妥协到这个份儿上,是杨卓琛的意外之喜。

“谢谢,我明白。”

杨卓琛连连点头,这次是真心实意地道了谢,抬手拍拍邓玉河的肩膀,转身,与人擦肩而过。

*

办公室里,难得专案组成员整齐到位。

杨卓琛的通知才下达,就引起了对面几人的抗议。

“杨队,凭什么这些案子咱们组不能参与了?113案到现在为止仍旧在摸排中,我们的技术骨干力量是可以支援这三个案子的,咱们为此出过外勤,与案件可能相关的每一个人都查了,和邓支队他们的组的进度是完全一致的,而且元宝的案子,我们每个人的嫌疑既然已经洗干净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入手?这不公平。”

吕晶皱着眉头,十分不满上面的这个决定,而陈郜也紧跟着摇头,表示自己的看法。

“是啊杨队,虽然说它们并案侦查移交给邓支队了,但案子从一开始就是咱们的,甚至为此我们还牺牲了一名同志,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咱们退出,晶姐说的很对,113案正在持续稳定的推进,找到凶手只是时间问题,但元宝的案子不能拖,叔叔阿姨还有我们,到现在都不清楚元宝为什么而死?还有樊局呢?您能甘心我不能。”

杨卓琛深吸一气,缓缓闭上眼睛,听着他们的唠叨,烦闷不止,这两天他没吃药,总觉得心里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得到邓玉河口信后,吊着他的那股气突然舒畅,他就发现身体格外疲惫,无力思考,也无力敷衍。

他仰头靠着椅子,架起胳膊放在桌面,随意摆了两下,嗡声道:“出去吧。”

陈郜还想说些什么,但吕晶和向前已经迅速收拾好东西,他吞下没说完的话,跟在怒气腾腾的吕晶身后离开。

屋内似乎还有一个人,但杨卓琛懒得睁开眼睛,他耐心等待对方离开又或者说话,可对方仍旧安安静静的呆在原地,唯有那道呼吸,才能证明对方的存在。

杨卓琛挣扎着掀起眼皮,虚眯着眼睛,看着透过百叶窗照进来的光,大脑忽然空白一片,忘了他睁开眼睛的目的,也忘了屋内第二个人的存在。

他极力去思考,极力去捕捉脑海里的东西,可越是这样,脑中就越发混沌,没有思绪也没有逻辑,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都出现的奇奇怪怪。

这时,外界突然传来的声音,将他那个混乱的时空撕开了裂缝。

“杨队?”

耳畔的声音逐渐清晰,没了纷杂扰乱的轰鸣声,他转头,看见了向前。

对方盯着他,欲言又止,但专属于向前的行为方式,还是让他知道了向前心中的疑惑。

“您,为什么让中队,刻意忽略了明辉商厦的监控录像?”

不等杨卓琛反应,向前突然走上来,将夹在文件中的几张照片拿出来,摆在桌上。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在案发当天,行踪诡异地出现在了铜渔镇,甚至还屡次出现在齐中海出现的路段,因为他拥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但你相信这和他无关,所以你选择替他隐瞒。”

向前捏紧双拳,忍住战栗,却忍不住得知113案犯罪嫌疑人就在他身边时的惊悚。

“我记得,我明明记得很清楚,当初我们分别在赵金柱和廖鹏的住处里搜集了不少物证,我很明确,痕检科的一个同志说,你们一行,在廖敏家廖鹏的卧室,找到一张纸条,而那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指纹,对吗?”

杨卓琛一言不发,让向前心中的恼怒更甚,他和杨卓琛一样的不信,但这并不是选择包庇对方的理由。

“可我在物证科,没有找到那个纸条,也没有找到那个指纹。当时取回来的时候,就应该送去痕检科检验了,您不让动张河您忘了吗?是因为他当时在守着这个指纹的比对结果,是吗?所以,您是用什么方法,让张河张主任,愿意删掉对比记录,闭口不谈呢?”

“身高体型、惯用左手、作案时间,他哪一样不符合嫌疑人的刻画?甚至您心里也有过和我一样的猜测吧,凶手有极大可能是曾经接手过112案的公职人员,因为所有的媒体并没有详细记录常洲的作案手段,可这个Y,他每一个手法都复刻的这么完美,甚至连电缆的打结方式都一模一样,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杨卓琛终于动了,他拿起桌上的照片,不知在想什么,但这个举动,让向前近乎笃定的开口:“叶冲!叶!他不就是Y吗?!”

“拥有反侦察意识,能无声无息地把信放在岗哨,他都能做到。”

“您曾经自问齐中海做了什么会让Y选中他呢?”

向前再次迈步凑近杨卓琛,“我现在可以回答您,他曾经接触过齐珊,通过齐珊和王美芝悲惨的遭遇,选定了齐中海。”

“徇私舞弊、假公济私,这事儿谁没干过,队伍里就各个清白吗?那纯粹扯淡。”向前俯视着杨卓琛,将杨卓琛曾经说过的话,原封不动送了回来,开口间,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讽刺,“您昨天冲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是不是也过了一遍自己的行径呢?”

杨卓琛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发痛,伴随着113案里叶冲的身影一点一点被向前扒出来,他竟然有一种释然。

“向前,你先听我说,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你现在对于叶冲的态度,已经落入Y的圈套了。”杨卓琛放下手,两手在桌上交握,微仰起头,毫不闪躲的对上向前的眸子,理智开口。

“是,叶冲现在无疑是113案嫌疑最大的人,但通过我们对齐中海近两个月生活轨迹的梳理来看,我们确定的犯罪嫌疑人,在案发当晚与叶冲曾经过同一路段,而且根据时间推测,叶冲和他,是独立的两个人,也就是说,本案现在实则有两个犯罪嫌疑人,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我都认为另一个人是Y的可能性更大,叶冲他如果想做,不会露出这么多马脚。”

杨卓琛的说辞很有道理,但向前听完,却冷哼一声。

“杨队,叶冲如果想做又想甩掉嫌疑,您现在不是正进了他的圈套吗?他和您搭档了多年,您的思维模式他有什么不清楚?假使他就靠着您这个分析,和您先入为主的肯定,让所有人都认为不是他呢?”

再说到这儿,杨卓琛如果还不明白向前手里有更加肯定且清晰的指向性证据,他这队长就算白当了。

“告诉我,你认为是他的理由。”

向前眼底骤缩,转瞬又垂下头,震惊于杨卓琛对他的了解,也为杨卓琛方才的分析而动摇。

“昨天,中队有人说您没让查明辉监控,我查了,也看见叶冲了,然后我把113案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去了物证科,去了痕检科,得到以上我跟您对过的所有线索。最后,我知道您调过常洲的探视记录和监控,您一直没和我们说过,但我隐约觉得Y和常洲有关联,所以昨天晚上,我去了康复医院,见了常洲。”

“十月份见过常洲的,不是窦瑞恒,是叶冲。”

话落,杨卓琛的眉头骤然蹙起山包,他压下心头涌起的波澜,温声问道:“常洲亲口告诉你的?”

向前点了点头,“是,我问他,找他的人是谁,他说是分局的警察。”

“他指名道姓了?”杨卓琛追问。

“没有,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再结合所有的情况,难道还不足矣证明是他吗?”向前梗着脖子反问。

杨卓琛憋了一下,突然发笑,转了转僵硬的手腕,“行,这条线索我持保留意见。”

不等向前问为什么,他就给了对方解释。

“他曾经给过我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他的证词哪怕提交也不被认可,作为参考,我允许你指向叶冲。但同时,我需要你提高对所有同事的信任程度,无论是叶冲还是陈郜,你都不能在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通过自己的揣测和个人判断而言之凿凿。哪怕维系表面的信任。”

“你对他们有任何疑问,可以私下展开调查,但要确保你的怀疑不被有心人利用,你今天告诉我,明天我就可能用你告诉我的一切对他们造成伤害。”

杨卓琛很少对向前进行这方面的提点,因为向前从进入分局开始,一直是沉稳的性格,这两天向前的反常,他看在眼里,接二连三的事端一股脑儿涌上来,他自己都应接不暇,更何况是被人算计其中的向前。

向前和樊重闷头吃了大亏,最后向老也去世了,而局里,一直和向前关系不错的元宝牺牲原因不明不白,无形的箭头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分局和组织内部。

而这时,113案中叶冲的出现,让向前找到了一个爆发点。

但借此机会,他想要告诉向前更多,因为向前,是个不错的帮手。

“向前,时刻保持警惕,敌人可以是任何人,包括我,甚至吕晶、小牧、刘队、司局,每个人都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亦或是现在,重新选择阵营,你得到的任何线索,在你不确定对方是否可靠的情况下,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共事多年的队友,相敬如宾的夫妻,养你长大的父母,情同手足的兄弟,看似坚定的纽带却很容易被一切诱惑折断,谁都有可能会背叛你,但只有你自己不会。”

“叶冲的事先压下来,暂时只有你我知道,想查可以,但要隐秘。”

“等有一天你成了队长,你要瞻前顾后的更多,也要对你身边的所有人保持戒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有个界限,那些东西藏在心里,很压抑很孤独,但这是你现在就需要学会的。”

“等你提名队长的那天,也许,我会有一条很艰难的路,请你和我一起去探探。”

向前张了张嘴,眼眶有些发热,立正敬礼后放下手,在杨卓琛面前站得笔直,唯独那颗头颅微微低垂,昭示着他对杨卓琛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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