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2031的会议结束有一会儿了，已经到黄昏了。

苏叶站在游轮的舱顶，两指间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目光从同向而行的五艘游轮上一一扫过，眼珠子动了动，像是在筹备什么阴谋。

“小苏叶！”李倚阑爬上天台，就看到苏叶在边上立着手里还夹着烟，皱了皱眉头，快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烟：“小苏叶你又抽烟！未成年不能抽烟知不知道？”

苏叶弯了弯眼睛，由着他将烟抽走：“倚阑，你怎么来了？”

李倚阑将半根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当然是叫你下去吃饭啦。你呢？又有啥事啊搁这吹冷风。”他嗅了嗅鼻子；脸都皱到一起了：“还是又腥星又臭的冷风。”

苏叶笑出了声，踮起脚拍了拍李倚阑的头：“其实闻习惯了倒也还好。”

“闻多久还是很恶心人。”李倚阑顺从地低下头让苏叶摸：“走吧，去吃饭。”

“等一下，倚阑。”苏叶叫住他，转头看向其他游轮：“你还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件小事吗？”

“当然记得。”李倚阑不带停顿：“昨晚你看了公民证以后就说有件小事要解决。怎么了？是要我帮忙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苏叶点点头：“差不多。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突然发现，这场考核中似乎有人想要加害我们。”

李倚阑“哦”了一声：“那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但那些人也不能留。”苏叶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过我们明天凌晨三点就要行动了，时间太紧，没办法一一排查，到底是哪些人想要加害我们……”

少年头一歪肩一摊，面上还真有些像无奈的样子：“所以只好把考核里的下层公民全都清掉了。”

上层公民不好得罪，但普通公民还是可以的。

早有预料的回答，李倚阑笑着搂住苏叶的肩：“得了吧，小苏叶！想算计人了直说，用不着整这出。这里可不是现实世界，没人会治你的罪，也没人会称你为罪犯。”

闻言，苏叶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这也是我认为EN唯一不好的地方，倚阑。没有法律，也就没有犯罪这么一说，这会让人少了很多犯罪的乐趣的。”

李倚阑一拍脑袋：“哦，差点忘了你还是个犯罪爱好者。”

苏叶看着他，翘起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咖啡色的眼眸微闪。谁能想到，这么一副青涩少年的皮囊下，埋葬着多少条人命。

李倚阑知道，这个刚及17的少年在现实中犯下的罪，足以让他死上千万遍了。

李倚阑笑呵呵地安慰苏叶：“没事，犯不了法律上的罪，还有心理上的罪。”

“哦？”苏叶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下，半开玩笑道：“倚阑什么时候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了？”

李倚阑瞪大眼睛：“你瞧不起我，小苏叶？我好歹是名校高材生！哎！别走！”

两人笑闹着下了舱顶，向食堂走去。

天色很快就彻底黑了下来，说明着2031的行动计划进入了倒计时。

戎月媱在食堂和2031吃完晚饭，就打包了一份去了她单独找的新房间。

房间门口，戎月媱还没敲下门，空灵的女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月媱吗？请进。”

戎月媱推开门，把打包好的饭盒往门口的架子上一放：“我说了，我和你不熟，别这么叫我，圣治疗师。”

圣治疗师躺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瘪了下去，大概是她把自己的假肢拆了。

眼睛上绑着绷带的女人明明没有眼睛却还是将脸转向了戎月媱说话：“你现在又没有外号，只能叫名字啊。等你有了外号，我自然就会叫你的外号。”

戎月媱闻言，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能不能拿到外号还是两说呢。”

有谁会同意一个连人都不能杀的人做上层公民？

圣治疗师知道对于这种事就算安慰也是徒劳，搞不好还会有反效果，便没有再说话。

戎月媱对于她的沉默很满意，将饭盒放到了床头柜上；“回头我会有顾及不到你的时候，好好呆着，不要乱跑，实在不行就回去找行刑手兄妹。”

虽然知道圣治疗师是个超级大圣母，但毕章是别队的人，戎月媱还是没法信任她，便没告诉她自己行动时间。当然，圣治疗师对此也并不介意：“放心，伊丽莎白和达尼尔不会不管我的，即便是看在奥列格的面子上也会留我一条命。”

“你看的倒开。”戎月摇没心思管其他队伍的破事：“记得别把自己整死了。”

圣治疗师点点头：“我会记住的。”

“还有。”

“嗯？”

“记得你答应我的三个愿望。”

“噗！”圣治疗师笑了一下，似乎是忍俊不禁：“放心，忘不了，我会兑现诺言的。”

戎月摇对与圣治疗师的诺言并不担心，送完饭就转头出了房间。

这边圣治疗师在房间里休息得安详，那边她的队友可着急死了。

“封铃兰这家伙倒底在哪里！”小行刑手摔着锁链暴跳如雷。

行刑手兄妹被蓝秋寒警告过以后就退到了离他们最远的游轮上，没有看到戎月媱带走圣治疗师的场景。

“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神父大人绝对不会饶了我们的！这个封铃兰真会给我们找麻烦！”小行刑手越想越气，转身一巴掌打在了哥哥的脸上：“哥哥，都怪你！当时就应该看好封铃兰！现在好了，人找不到了！”

看她这气愤愤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考核刚开始时提议要整圣治疗师，把她一个人扔在游轮上的不是她呢。

大行刑手被妹妹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半边脸肿了起来，嘴角淌下一丝鲜血。然而，男人不但没生气，甚至还张开手臂抱住小行刑手吻了吻她：“抱歉，莉扎，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走开！”小行刑手这次可能是真的气狠了，一把推开大行刑手：“在把封铃兰找回来之前我都不想和你说话了！”

“什么？不，莉扎，你不能这样。”大行刑手像被雷劈过了一样，随后慌忙追上甩下他离开的妹妹：“莉扎！莉扎！等等！”

大行刑手手忙脚乱地哄着妹妹，旁边看完了兄妹二人互动全过程的催眠师鄙夷地斜了斜眼。

作为一个将自己兄弟姐妹都杀光了的狠人，他是无法理解大行刑手这种过激妹控的。

当然，他平等地鄙夷着所有生物，还有死物。

“这是怎么了，路易斯？”另一个将自己兄弟姐妹都杀光的狠人走到他身边：“怎么又是这副表情？”

催眠师冷笑一声：“我哪天不是这副表情，希拉里？”

易容师想了想，微微一笑：“好像也是。”他捋了一下被风吹起的鬓发，对催眠师道：“走吧，考核应该要结束了，我们去看看这艘游轮上还有哪些娱乐场所可以消遣一下。”

催眠师瞪了他一眼：“这种环境下你还想着消遣？看来你是闲到一定程度了啊，希拉里。”

易容师叹了口气：“可不是闲的吗？”

他们两人这次出来考核本就是没有目的的。蓝秋寒要为2031的人铺路，想让他们来镇镇场。易容师作为蓝秋寒的好友当然是要来的，而催眠师也是被蓝秋寒和苏叶连威逼加利诱给顺过来的，一方面是为了睡个好觉，另一方面是为了蓝秋寒在上次考核中得到的乔伊斯之泪。

乔伊斯之泪一种十分稀少的S级道具，也是催眠师的乔伊斯怀表的主要原料之一。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制作出乔伊斯怀表，但是为了储备也为了防止别人制作出一样的怀表和他抢地位，催眠师还是想把所有的乔伊斯之泪都握在手里。

总之，催眠师和易容师本次考核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在一旁闲着，时不时拍几张2031高光时刻的照片，然后发到公民证上夸赞一翻，表示这个人我很赏识，你们也都去粉他。现在2031那边没动静，估计是要憋大招了，他们也就闲下来了。

按理说，幻术师是不怕闲的，没有事做了刚好可以闭目养神，封闭精神力休息一下大脑。但催眠师没法封闭精神力，他只能干杵着。

易容师看着好友疲惫无力的神情，又开口：“走吧，也好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我陪你。”

“恐怕现在没法消遣了，希拉里。”一旁的夏祁云手中端着一支装着红酒的高脚杯正缓缓摇晃着，幽蓝色的眼睛看向旁边的游轮舱顶。

易容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神狙正端着狙击枪，像是在观察什么。

当然，夏祁云肯定是不会忌惮神狙的，尤其是那家伙的注意力还不在他们身上。

易容师又顺着狙击枪瞄准的方向看，看到了一轮被蒙在雾霾中的灰色月亮。月亮之下是一道跃出海面的影子。紧接着，两道，三道，四道，一群。

影子不断向他们靠近，在他们眼中也不断地完整与清晰。

跃出海面的生物长了类人的上半身，头发像干枯的海草一样，混着泥沙和碎石，乱糟糟地披散着，身上零零散散地长着鱼鳞，眼中没有眼珠，只有空洞洞的眼白，发出似人类嘶喊的叫声，听着有点像是歌声，一张嘴就露出了尖锐而参差不齐的牙齿。然而，他们的下半身却长着一条长长的鱼尾。

易容师微微瞪大了眼睛：“是人鱼？”

催眠师哼道：“是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