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宁怀沙既不反驳，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系统，以前我想离开这儿，当然不拘什么方式。但是现在我想留下来，选择个收益最大化的方式不过分吧。若吴国赢了，还有越相的立足之地吗？况且您的说辞尚有些许待考究的地方，比如说，您的任务不是因为我才生成的，而是我适合你的任务，您才选中的我吧。”

这人点明就点明，还阴阳怪气。

系统：“......”

“系统啊，听我一句劝，你再好好想想。”

“阿芙蓉果的方子是从李愚那个蠢货手里流出的，那人用兵打仗都勉勉强强，总不至于是个医药方面的天才。而处心积虑一定想要弄死卫含章的,除了你们系统就只有吴国了。从挑拨离间到狗急跳墙用药，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着急呢？我猜他们一定备了大量兵马准备从东南海港入越，然寒冬将至，卫含章与姓左的关系竟然未被捍动，所以逼不得已挺而走险。”

“李愚不会是天才，吴国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医圣药王一类的。既无天才和大师，大概就是像我一样，占了些时间上的便宜，假借先人“智慧”，才弄出了那玩意儿的劣质品。以此类推，系统，你说此间会不会有你的同行？而且人家是灭对手，你是灭自家。那么，给你分配任务的人是看不起你的能力给了你一个简单的，还是别有用心呢？”

“当然，以上推论是我基于你们系统是中立第三方的假设提出，若你们就是吴国研发出来的，我无话可说。”

系统，“……”

系统，“艹”

这人确乎是挑拨离间的好手。

“想明白了吧。”

系统，“我就去打申请。”

“这才像话嘛。天下事呢，大抵都是如此，你不去试一下就永远不会知道有没有转机。”

“宿主先生，您的行为让我很难不怀疑您是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

宁怀沙见殿中的烛火正好晃在卫含章的脸上，走过去用那玲珑巧制的灭烛钩熄了几盏，“不，我是一个坚定的和平主义者。”

“您明知道东南很大可能有大量吴军，却还对昭定帝下手。”

系统不讲空话，拿数据和证据说话。

“系统，难道不是你们的奖励积分告诉我，这姓左的倒一下没什么大事,但卫侯不能出事吗？”窗边漏了道缝隙，有风幽幽吹来，正好将宁怀沙面前那根火芯吹的晃荡。光影之下，这人姣好到极致的面容，过犹不及，反生邪异。那向上弯勾起的鲜红唇角，好似他才生饮过人血的凿凿铁证。

系统发现这积分奖励制度竟有如此bug。

系统的数据飞快运转，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办昭定帝肯定不止出气和敬自己这只猴那么简单，“你想，瓮中捉鳖？”

昭定帝一躺，朝中文臣才真正从形式到实质都没有约束他的人了。也只有这样当他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支援卫侯去收拾吴国时，才能将昭定帝牢牢瞒在鼓里，好叫昭定帝日后清醒后他能继续做只大尾巴狼，而非让昭定帝恍然间明白自己这些年喂肥了个什么东西。

宁怀沙漂浮虚悬的眼神找到了着力点落到实处，同时将室内的最后一盏灯烛熄灭，“我在豪赌，赌我们的大将军能够及时醒过来，赌十三年前的奇迹，卫大将军能再现一次。或者赌吴军也有些铮铮铁骨不怕这北地的天寒地冻能及时赶到，而卫大将军的爱国之心强于忠君之意，生死存亡之际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同我联手，再秋后算账。”

系统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眼，“那你不怕他同你秋后算账吗？”

夜色溢满宫室，一人一统在脑海中进行交流，宁怀沙蹑着手脚缓缓地走到床柱边，想伸手将床帘拉下，复又顿住了。

他这个便宜弟弟，现在想做些什么都是天知地知系统知他自己知的状态，但是姓宁的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货色，得寸就想进尺、得陇还要望蜀。他那好哥哥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人，护佑他时从不打马虎眼，但要赶他出侯府时也是狠绝非常，自己西北之行才将两人的关系拉了些起色回来，他还不想前功尽弃。

但不拉床帘，只能说是自己想的不够周到，乘机多看他两眼，也还在礼数之内。

“这有什么好怕的？”

“你怕什么呢？”

“我怕哪一天就遂了他的愿，血洒山河里，埋骨兵革处。”宁怀沙低头想细看那榻上面容灰败之人，暗夜之中目光所及之处是个男女不辨的影子。

系统依据数据分析，估摸出56.79%的可能宁怀沙还有未尽之语，例如，“独留我一人，此后，这天地间唯余闲人不余君。”

然而它只听到了宁怀沙低声道。

“将军，我知您应该是不愿躺在这里的，快点醒来吧。”

系统决定有必要要回那10积分来进行一次全面升级，它相信概率，但最近小概率事件发生的机率似乎在以不正常的速度增长。

“宿主，据数据显示，一般将领的夙愿大都是拜相封侯、香车美人，或者是战事平息、海清河晏，再不济也是荣归故里、富贵闲老。”

宁怀沙看不清榻上之人，也不费劲继续去看，他移转开目光，低低地笑着，““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有一些可怜虫是会被数据忽略的，而他们大多不敢期盼阳光撒到自己身上。因此，有一丝微末曙光就值得让他们视死如归了。”

宁怀沙将手在袖边擦了擦，然后躬身搭在卫含章脉上，几息后移开。

而系统却觉得有些发凉，幸而它是个言出必行且有点本事的实诚系统，真老老实实给卫含章治疗了，“宿主，您何时学会的把脉？”

“没事，不必担心，我没有怀疑你。只是有些事，我必得亲自过手才安心。”

系统的数据波动复又平静：“那我十分感谢您作为盟友给予的信任。”

等宁怀沙出殿时，王福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他师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把这种本该他自己做的事情推给了王福。只是没顾念到，王福也不乐意跟这个活祖宗打交道，以至于王福做足了心理准备，声线还是有些微的不自然，“相爷，我师父问您现在怎么办？”

“问我做什么？照规矩办啊。”宁怀沙掀起眼皮，笑着看这么个“可塑之才”。

这内宫之人怎么一茬不如一茬，想当年那王盛才便是对上炙手可热的卫侯也没见他含糊。

“啊？”王福还等着他指示呢，骤然听闻这么规矩的回答，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该请皇后请皇后，该告知诸位殿下告知诸位殿下。”

“喏。”得到了指示，王福继续问道，“那相爷，怡贵妃娘娘和李将军？”

“后宫的事有皇后娘娘作主，前朝的事自然由储君和诸位大臣商议。”

“相爷，清云道人该如何处置？”

“我没有折磨人的喜好，但他碰了最不可饶恕的东西。得让世人知道有些东西天生就不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而凡研制、运输，售卖之人，当杀之以谢天下。将那人拖到闹市做例以儆效尤，待卫侯醒了后斩首示众。”

“此番阿芙蓉之祸累及陛下，罪不可恕。下令，全越除上报朝庭，获得特许外，严禁种植。”

“是。”王福得令下去了，有这么个指示他们和前朝的政务官们办事都好处理多了，至于宁相真的有没有折磨人的喜好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自己只需注意宁相忌讳这个，日后说话时小心一点。

全然不知因为他随意解释的一句反而被人会错意的宁怀沙，正在跟系统进行同盟之间的友好交流。

系统：“你这样的规定未免太过粗略和严苛，你说万一哪个百姓在田间地头发现了株，然后觉得这花开得真不错，然后移回家里养着了呢？”

“越国气候不适宜这玩意儿生长，除非有心，否则很难连片见到。至于你说的那种情况，那就是当地官吏和刑部该负责，及朝庭诸位相公们该商讨的。难道我还能现场背出一部适宜越国国情的《禁毒法》来不成？但清云道人既开了这先河，那就得表明一个态度，立出个先例来。”

宁怀沙话锋一转，“系统，你的申请通过了吧？不然你怎么开始关注起越国的上层建筑了？”

系统：“……”

系统：“是的，非常感谢宁先生您给予我的宝贵建议。在此，真心的祝愿修改后的任务符合您的心愿，希望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出殿后是宫灯万盏，宁怀沙望着那些照的前路微明的灯火，打了个响指。

解决完系统的立场问题，宁怀沙还要料理一些他放开手撂倒昭定帝之后的连锁反应。

越国三军主将归京都已是石入静湖般引得群臣激荡了，更遑论这一夜还恍然间倒了两位本该唱重头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酬乐天频梦微之》元稹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燕歌行》高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