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向燃在江曜走了不久也起身了，这所医院恰好是他小姨在的那所，毕竟离桥最近。
他直接去了住院部，这时候小姨已经醒了，正在床上躺着和护士小姐说话。护士看见他来了，就起身离开了。
“今天不是上课么，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事，不太放心你就过来了。”
在病床上的俞宁还带着吸氧管，看着眼前的男孩，愧疚心疼的情绪在心里翻腾的往四肢百骸流。本来她是要来接孩子回去，结果自己先病倒了还要孩子照顾。那个小时候老是被他妈妈扯耳朵教训一脸下次还犯的男孩好像一下长大了好多。
宋向燃的成长之路，俞宁其实缺席了好多年。姐姐姐夫出事后，大姐很自然的接过宋向燃的抚养权。因为当时小妹生了病，自己与丈夫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俞宁选择相信大姐。
但直到她离了婚，去大姐家没看到孩子，才发现大姐自从知道俞绒留下的遗产她一分都捞不到就再也没管过宋向燃，宋向燃早就自己回了B市生活，大姐完全没了负担。
俞宁其实对自家姊妹仿佛淡到没有的血缘亲情心里门清，但怎么也没能预料到从小陪伴身边的亲姐妹会冷血成这样。
俞宁与俞绒是最亲近的，她觉得对不起姐姐。
“感觉还没怎么看，你就长大了。”
“是啊，都一米八了，是不小了。”宋向燃剥着橘子答道，心里其实想的是自己都快奔三的人了，还能幼稚到哪里去。
他没停顿的继续说道：“我给你又办了一个月的住院，不太放心，还是留院观察一下的好，医生也赞同，钱已经交了。”宋向燃语气放的很软，但说出的话却不给人拒绝的余地。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强硬和长辈说话，小姨这条命，他必须给拉回来。
俞宁完全没想到宋向燃会静悄悄就做了这些，他才16岁，一个本来应该和朋友们四处撒野，无忧无虑的年纪。但他却为自己这个已经带了孩子的人办好了一切。
“好。”俞宁眼眶有些湿润，只回了这一个字。
第二天，可能因为昨天跳江整感冒了，宋向燃整个人状态不太好，也没有胃口就没吃早饭，直接去上学。他还以为自己有上辈子那副练出来的怎么造都无所谓的身子骨。
从早自习开始，宋向燃感觉出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胃疼的感觉盖过头疼。他在间操列队回来的时候实在撑不住想吐，进楼直奔厕所。
撑着洗手台的胳膊有些脱力，因为没吃东西，他只能吐出些酸水。
得请假，他用手压着胃部，艰难的往外走。
江曜的班级和宋向燃的班级进教学楼的路线一样。队列打头的江曜走在楼梯口的时候，一侧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走廊的窗台旁站着个学生，弯着腰，只露出发顶。
初秋的晨光打在蓬松的头发上，像一块隔着老远看不出质地却能品出色泽的亚麻色锦缎。
他和宋向燃只有几面之缘，但是还是凭借头发的颜色猜测是他。直接拐了弯，朝人走去。
“宋向燃？”
宋向燃用最后的精力辨别出来人是江曜，把死扣着窗台的手放松一把抓住江曜的胳膊。
“麻烦送我去趟医务室。”
他有些站不住，江曜直接顺胳膊捞起他。
“你没事吧？”江曜调整了下姿势把宋向燃背了起来，过程中看见背上那家伙红的不正常的脸，眉头紧皱。
宋向燃被送去医务室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
“烧成这样，亏他还撑得住。”万年没事的校医急忙忙给宋向燃输上液。
“他好像胃也不舒服。”江曜想到他按压腹部的动作补充说道。
“别是没好好吃饭，他能撑到现在也是挺厉害。”
要是宋向燃醒着，一定会略带骄傲的说：哎，你说对了，我不仅没吃早饭，昨天晚饭也没好好吃。
宋向燃不是自然醒的，之前被疼痛压制的饥饿感在输液的过程中被逐渐放大，五感也变得灵敏起来——他被香醒了。
醒来没看坐在床边看点滴的校医，目光直接锁定香味的来源——柜子上的盒饭。
校医片刻没耽误的把盒饭摆近，“送你来的同学给你买的。”
又一个人情，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
下午体育课，江曜照常不上和陈子跃他们往厕所走，倒不是每次都抽烟，充当个陪聊。
三个人一掀帘子，看到宋向燃背对着他们手臂驻着对面小窗台，上半身往外探。
江曜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校服后领就往回拉，给刚要回头的宋向燃吓了一跳。
“大兄弟，你别跳楼啊，这可捞不回来。”陈子跃看出宋向燃来，惊魂未定的说。
宋向燃听这话大概知道那天捞他的也有陈子跃一个，“没，想开了，不死了，谢兄弟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他拱手道，“等请兄弟们吃饭。”
说完看向已经松开他领子的江曜，回头拿过在窗台上的袋子，“衣服还有钱，住院钱和饭钱。”
“嗯。”
钱还完宋向燃也没走，和他们在厕所闹，回来后的第一群兄弟，就在厕所给认了。
江曜回班才发现宋向燃给的钱多了，也没多多少，本来不拘小节的他还是选择找机会还回去，两个人班级不在一个楼层，但走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往后三天都考试，高二的学生们刚选完文理，这次考试的成绩会用来分新班级。
江曜连着两天中午去找人都没找到，直到第三天他考得有些腻歪，没写完就交了卷，去校长室喝了杯茶才出来，然后看见自己找了两天的人在操场上晃晃悠悠。
江曜直接跟下去，在图书馆后面的绿化那找到正做着热身的宋向燃。
“宋向燃。”
被喊的人没想到江曜来，“你怎么找到我的？”
“刚才看到你往这走了，你给的钱多了，找你两天没找到。”江曜说着把一直放在兜里的钱递过去。
“啊，行，你也提前交卷啊。”宋向燃提前交卷那是因为真一点不会，他觉得江曜提前交卷肯定是因为都会。
“出去玩，一起么？”他挑了个眉毛，有种要带好学生干坏事的激动。
“行。”江曜瞅着他那副小自豪的模样，感觉自己在他心里应该是个好学生形象了，但江曜以前可是只有空空如也的书包按时上下学的人。
等两人翻出去，江曜就乖巧地跟着宋向燃走。
“带你去个不一样的地方。”
走在旁边全是花花绿绿的情趣用品店的路上，纯情男宋向燃多少有点尴尬。
江曜看他闷头走路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这确实挺不一样。”
“……你说这店在学校后面连着开一排，能得到什么？”
“可能是想让人货比三家？”
“当我没问。”
终于过了这条街，一拐角，就是可大一个牌子，白底红字写着：寿衣花圈。
江曜：……
宋向燃：“也不是这儿，马上就到。”
弯弯绕绕终于到地方，一个小店面，外头一个烧烤架旁边立着写着烧烤的牌子。
地方虽小，人倒是不少。
“经常来么？”
“没，最近才发现，逃的频。”地方确实偏，宋向燃上辈子总来这，过了十多年依旧记得老板的地中海，但记不清地方，花了些时间找。
他空口报了好多东西，江曜不常吃，让他看着点了。
一顿烧烤，宋向燃感觉给江曜吃出了：仙女刚下凡，这真是人间绝美的感觉。又狠狠同情了次好学生的生活。
回去的路上他还买了两份驴打滚。
两人从墙上利索的翻回去，但好像选错了着陆点。落地宋向燃还没来得及提提被满兜零钱拽的下滑的裤子，就听见不远处中气十足的声音：“那两个学生，干什么的？”
他头也没回，拉起身后人的手就往反方向窜。
“快跑！”
江曜被拉的一个踉跄，跟着开跑。
两个人的时间掐的很好，考试结束的电铃声清晰而持久的在学校里响着，盖过追在身后的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怒吼。
宋向燃兜里那些钢镚跟着他的步子碰撞出声，他头发有些长了，软软的发丝在奔跑带起的风里摆动着，晃出亚麻色的暖流，顺着身后江曜的眼睛流进他心里。指尖还残留着少年手心的触感，微凉的，带着翻墙进来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泥土。这一冷一热，激的他心头痒痒的。
两个人跑进教学楼，把自己隐在刚考完试出考场的学生中，又从另一个门跑出去，宋向燃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
大概是跑的太急加上好长时间没这么刺激，宋向燃气喘的有些不匀，他拽着已经摇摇欲坠的裤子，想笑，还真就乐出了声。
“再跑我裤子要掉了。”说着晃出金钱的声音给江曜听。
江曜第一次看他这么开心的笑，也才发现宋向燃有虎牙，向来冷冰冰的眼睛弯成月牙形，浅色眸子里蕴满愉悦，带着看向他的人也莫名的心情好。
“你但凡有老窦一半肚子，也不能掉了。”老窦就是在后面追着两个人的主任。
江曜跟着宋向燃一起上楼。
“你们班不在这层吧。”
“顺道找一下陈子跃。”
前脚江曜看着宋向燃回到班级里去，后脚陈子跃就从前面来了。
“曜哥，”陈子跃看见他手里提着吃的，笑得像个老鸨，“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鸭，我这就叫我们班最漂亮的妹子来。”说着去拿江曜手中的驴打滚。
江曜直接一躲，又是对头一击。
“你吃屎都浪费。”他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