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年跟在后面，明显是等他们两。

喵萝脸埋在毒哥背后，表情还有些恍惚，她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游戏还是现实，然而吹拂过来的带着刺鼻味道的风让她很快清醒过来，但她神色还是有些复杂。那些人里面，停留下来会关注到她的只有寻夜归，不是明教和和尚两个大男人，他们也许迫不及待想要摆脱她这个累赘也说不定。

她害怕，后知后觉的反应让喵拳放松后忍不住哽咽起来。

“我……我们真的能活下来吗？那个地方总让我心头慌慌的。”

寻夜归一边操控着方向，一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毕竟对于那些感染者总是喜欢偷袭简直是让他神经紧绷。在听到喵拳的话时，他其实也不知道，但还是下意识安慰她。

“我们有这么多人，肯定没问题的。你看，我们现在不就找到回去的方法吗。”

“嗯，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帮那个喵哥说话。”

喵拳在受到明显区别对待后，心里也是心虚和愧疚。

寻夜归笑了下，随意的说：“没什么，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想着可能会有危险，但这件事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

喵萝听到这话，下意识将寻夜归抱得更紧，她羞愧，又有些心头不是滋味。炙热说来帮秀秀的时候，喵拳很是羡慕，还有些嫉妒落白。她年纪还小，对爱情充满了期待和幻想，在这种危机时候有人保护确实让人心生好感，可没想到这个明教原来是如此绝情的人，看也没看秀秀就走了。

这样的情缘，要是他们一同陷入危险，明教还会管秀秀吗？

喵拳不知道，她脑子混乱的很，烦躁，担忧，苦闷各种情绪缠绕心头，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姐姐，你真的这么冷静，难道你不怕死吗？”喵萝放弃想这些，好奇的开口。

寻夜归双手顿了下，好久才淡淡的说：“习惯就好。”

“这种事也能习惯吗，我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这是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

“我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即使到现在，寻夜归也还是无法完全将自己带入到这个恐怖的游戏里。

喵拳情绪低落，她半天没再说话。寻夜归有心安慰，几次开口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这不是简单的一次问题，而是他们很有可能丧命在这里。他说习惯并没有骗人，过往种种有时候就是拼命压着不想想起来也会在偶尔某个点中被无意回忆起来，而这个游戏显然对寻夜归很不友好，他带入到的幻境里全是他讨厌的东西。

寻夜归远远看到小和尚停了下来，担心出什么事，他不由紧张起来。

紧赶慢赶到对方身边，他还没说话，向死而生又重新骑马往前跑过去。寻夜归有些茫然，他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到任务指引的地方。

寻夜归前面是一面镜子，古代铜镜，只能影影绰绰照出人影来。他看到骑马的毒哥，除了他，喵萝并没有出现在其中。这种情况让寻夜归头皮发麻，他吞咽了下喉咙，只觉得身体都好像开始发冷。即使知道喵拳灵魂被拽到游戏里，照不出来也有可能，但这种诡异的感觉还是让寻夜归有些心慌。

尤其是一无所知的喵拳还纳闷的开口：“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嗯……喵萝，你有收到什么提示吗？”

到达任务地点后，除了这枚镜子，还有游戏屏幕前出现的一道选择：是否进入。

“没有啊，姐姐，怎么了吗？”喵拳被寻夜归这么一问，顿时紧张的慌忙开口，“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寻夜归也不知道这个选择对喵拳有没有影响，他选择了进入，但眼前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不过那面镜子不见了。游戏外的他下意识转头，他的眼前是一片雾蒙蒙，不是平日见惯了的摆设，青烟缭绕，他隐隐约约好像看到几口棺材，这个场景让他打了个寒颤，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敢动弹。

他不敢转回头，也不敢闭上眼睛，紧绷着身体，好一会那景象不见了，周围又恢复了他房间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了？”

喵拳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不知是不是寻夜归的错觉，他觉得对方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什么，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寻夜归揉了揉眼睛，他转回头来，已经不敢往后面看去。

这场游戏，难道已经波及到现实里了吗？

“喵萝，你在哪里？”

喵萝不在他的马上，他周边也没有其他玩家，这个任务指引将他们都送到了哪里？

这里一切都是那种朦胧的，带着雾气，影影绰绰似乎是树影，寻夜归往后离不开，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恍惚发现这跟他刚才在现实里看到的很像。这雾实在是大极了，他除非走得近，要不然根本看不到前面是什么。慢慢的脚下变成青砖铺陈的路，两边偶尔有隐藏在草丛中的庭院小灯，昏昏暗暗，不真切，要不是还知道这里是李渡鬼城，寻夜归都以为他是在游戏里单纯欣赏风景。不过他玩游戏也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亲友们不热衷，他一个人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来。

从大学玩游戏到现在，一开始的新鲜好奇，到成为一种习惯，寻夜归也许不知不觉间将它变成了寄托。

起码在这里，没有那些纷扰繁杂的现实问题，也不会惦记着他过的如此糟糕的现在。

也许，留在这里也不错。

那身形寂寥的毒哥慢慢往前走，一步一步走进竹林幽深的未知里面。

游戏外的他甚至没有察觉，角色根本不是自己在操控着，寻夜归就好像有了属于他的意识。

路不是很长，长路尽头是一间客栈，外面摆放着几张桌子，其中坐着几个人。他们的面容在昏暗中好像连五官都消失了，但寻夜归知道他们都在笑，他似乎还听到了清脆悦耳的笑声，环绕在身边，连带着他也神情放松不少。

“阿夜，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你又迟到了。”其中一个女人看向寻夜归这边。

平白的一张脸在说话时五官慢慢显现出来，寻夜归只觉得好像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啊就是这样，做事反应都慢吞吞的，脾气古怪，还冷漠的很，简直就是个白狼眼。”另一个声音搭腔。

“老头子你老是这样说孩子多不好，她还小，不懂事。”

年老点的声音有些嗔怪，但看向寻夜归时，语气温柔许多，“阿夜，好久没见，你看起来过的还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寻夜归愣愣的看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他不敢相信，以至于眼泪砸到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时才回过神来。这是他的外婆——即使过去这么久，细细数来，外婆离世怕是有十几年，可对方的声音无论过去多久他都能认得出来。

“外婆……”寻夜归快跑了好几步，最快要靠近时又慢慢停下来。

“诶，我就说阿夜记得我，真乖，长这么大了，外婆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年老的女人主动站起来，走到寻夜归面前，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她垫着脚，跟过去那个仿佛高大的身影截然不同，可依旧让寻夜归温暖和安心。

寻夜归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眼，那时候她还在上学。她记得很清楚，明明秋高气爽的天气，她却莫名烦闷了一整天，坐立难安。直到好不容易放学，一向不待见她的外公竟然主动来学校接她，沉默着走在前面。寻夜归也不敢说什么，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好似怕对方会抛弃她一样。

虽然他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你外婆走了。”快到家的时候，外公这样说。

小小年纪的寻夜归“啊？”了声，不解的问，“外婆去哪了，去找妈妈了吗？外婆答应我我考年级第一就带我去找妈妈。”

这时候的小姑娘有时候也会哭着想要爸爸妈妈，外婆总是无奈的说等新年的时候他们就会回来，可是过年还要好久，到那时候她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时，反而只剩下陌生疏离，还有一丝戒备。因为这样，妈妈还说不知道外婆怎么教的，把她教成这样不懂礼貌的小孩。

跟长辈说话总是生涩结巴的寻夜归第一次认真而大声的驳斥妈妈，他们根本不懂外婆对她有多好。

她才不是没有礼貌！

“找个屁！她含辛茹苦生了个没良心的，结果还要带你这个小没良心，现在累死了，走的一了百了！”

那是寻夜归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外公，即使当初妈妈将还没三岁的她不管不顾的扔给他们养，到尽心尽力的抚养教育她长大，外公也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只不过对她没有好脸色。而如今，小女孩心中惧怕的长辈竟然蹲在她面前哭了起来，寻夜归大脑一片空白，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外、外婆不要……不要我了吗？”

原本晴朗的天空，在这一刻好像撒上了无尽的灰，阴沉沉的犹如小女孩难过失落的心情。

她还太小，不知道什么叫死，可再也见不到外婆，就已经是比见不到父母还要让她更难受的事情。

这之后，父母匆匆过来操办葬礼，小女孩还沉浸在见不到外婆的低落情绪里，根本不知道那时候他们跟外公爆发过争吵。她浑浑噩噩的开始失去那个疼爱她的人的生活，上学、长大，在到被父母接回去，很后面再见到外公时，已经不在是那个懵懂女孩的她才知道父母不想让她上大学，希望她高中毕业就去找工作，他们负担不起。

他们负担不起。

他们在弟弟成功考上一个三流学校时，就给他买了车，在他毕业时直接给他买了房付了首付。

却负担不起一所一本大学的费用。

甚至那时候他们都没给她生活费。

彻底寒心的女孩却在深夜偶尔自我怀疑，为什么她不是男孩子，为什么父母可以如此偏心。

原来成为男性，拥有这么多优待，那为什么不是她呢？

再次见到外婆，寻夜归有好多好多委屈想要倾诉，话到嘴边，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一点都不想念外婆。

失去了的无论怎么用力捕捉，还是只能捞到一场空。

“你看她那样子，分明对你没什么感情，也就你瞎惦记着。”外公说话还是这么阴阳怪气。

寻夜归心里一慌，干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