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尖锐的响铃在沉寂的房间中响起。
他手机里的联系人寥寥可数，而这些为数不多的联系人里，到现在还会打电话给自己的，不是盛皓就是盛小宝了。
不过这个点盛小宝肯定已经睡了，那就来点就只能是盛皓了。
不过他现在不想动，也不想接。
他放任着手机响到自动挂断，期望着对方识趣地别再打过来。不过盛皓显然没那么大的觉悟，依旧不依不饶地打了一遍又一遍。
月光偏斜。
盛灿举起湿漉漉地手，划了接通，懒洋洋道：“喂……”
“还好你接了，不然我可能就要报警了。”盛皓的声音比他还要低沉很多，但是听起来却不严肃。这个在外呼风唤雨的大老板，在面对家人时总是很温吞。
盛灿又往水里沉了沉，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反正对您来说我只需要活着就行，对吧。”
随后他听见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是对他的妥协。盛灿的又起了恼意——他最讨厌这样，每次都搞得好像是他无理取闹一样。
然而恼怒只有一瞬间，盛灿哼笑，这次是嘲笑自己。在经年的斗争之间，他已经学会了怎么不让自己白受些无端之气。
良久，也许也没多久，反正他已经开始盯着浴缸旁边那扇墙上的小窗出神了，盛皓才继续说到：“小灿，你别怪爸爸把你送回东城，毕竟你也要高考了，与其让你和妈妈待在一起每天鸡飞狗跳的，不如把你们分开，留给彼此清净。”
“没事，我不怪您，我还感谢您呢。”盛灿由衷地说，但是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挺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盛皓会怎么想。
不过自己常年都这么说话，习惯改不了。
果然，对面的盛皓顿了顿，不确定地问到：“你真的不去东城那家……”
“不去。”话还没说完盛灿便打断了他，“真不去，普通高中就行了，再去那些所谓的贵族学校，您就不怕我再跟那些人打起来？到时候我妈能跑来东城杀了我。”
闻言，盛皓的语气重了点：“跟我没大没小可以，别这样说你母亲。”
“……”有点无语。
盛灿没再说话，把手机放到一边，起身拿浴巾裹住自己。他的动作带起哗啦啦的水声，传到了盛皓的耳朵里。
盛皓：“你在洗澡？”
盛灿把湿了的头发往上撩，水珠顺着立体的鼻梁缓缓滑落。
他懒得再多说，只“嗯”了一声。
盛皓也能听出他的不耐，为了避免吵架，他退一步道：“那爸爸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
在他挂断之前，盛灿问到：“盛小宝呢？”
“他睡了，你想跟他聊天吗？我可以帮你喊醒他。”
盛灿习惯性地又照了照镜子，然后走出浴室，瘫倒床上：“睡了就算了，我明天自己跟他聊就行了。”
盛皓：“好，晚安。”
“晚安老爸。”
他把手机举到面前，看见电话挂断的显示，心中感慨——真是谢谢他偏心偏到骨子里的老爸这次还能想到询问自己这个亲儿子的死活。
至于偏心……
这男人平等地关心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堪称端水大师，只不过谁也敌不过他心中唯一的女神缪斯，以至于偶尔能不顾儿子的死活罢了。
“嘁……”心里烦躁。他本想把手机直接扔到一旁，结果看到屏保后又心软了，将手机轻轻地放在了枕头边。
他的屏保是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是他从一个短视频里截下来的。那个视频里的男生正在唱歌，手里弹着吉他，男生的五官很优越，不过看起来不算和善，校服上写的是“东城中学”。
也就是他即将就读的学校。
“于幼诗……”他唤到。
一整天的车程令人提不起精神，泡完澡脑子也有点昏昏沉沉，他侧头看了眼还瘫在地上的行李，随后从善如流地把被子滚到身上。
不着急，明天再收吧，先睡一觉再说。
……
第二天盛灿起了个大早，用昨天的面包填了填肚子，又用了一个小时不到就整理好了寥寥无几的行李。想着时间还早，能出去逛逛，解决午饭的同时采购点东西回来。
于是几分钟后，他换了身出门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钥匙拿上，一身轻地出门了。他想了想，准备先去滨江公园散散心，那是他小时候偶尔去过的地方，景致不错。
然而之所以先去那……
他看了眼手机上正在播放的短视频，男生身后的背景正是滨江公园。虽然这个叫“长诗”的账号已经有一两年没更新了，但他还是寄希望于能在那里偶遇。
顶着大太阳走到车站，等了十分钟才迎来公交，上车后他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坐下，拿出耳机戴上，随意点开一个歌单开始播放。
去滨江公园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途还要转车，公交慢慢悠悠的，东城也慢慢悠悠的。
东城不同于远阳。远阳被设计得宽敞大气，楼宇高耸，道路宽阔，人们打扮的精致漂亮，来往风风火火，一副精干忙碌的景象。
而东城紧贴着长江，是个千年古城，只不过行到现代，除了古朴的城墙，也找不到多少历史的痕迹。至于城市建设，那可谓是惨不忍睹，超过五层的楼房都少见，公路拥挤破旧没有条理，即使在白天，整个城市也看起来灰扑扑的，十分靡颓。
车开了一路，他就将这座城看了一路。
下车后又走了十分钟才到滨江公园入口。他不在的这几年，公园重建过，比以前亮眼多了，树多人少空气好，江上的采砂船缓慢地移动着，跨江大桥就在右手边，上面车来车往很是繁忙。
然而他在公园里兜兜转转地逛了一圈也没看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影，有些泄气地找了个阴凉点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江中行船，耳听六路，试图听到点音乐的声响。
虽然已经入秋，但盛夏的热度并未消退，即使是在早晨，空气依旧有些闷热。本来是打算来捞人的，结果坐着坐着就开始放空，盯着鳞光泛滥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本是他难得的宁静时刻，可今天不知为何，脑子里的东西总是有些杂乱，而他永远抓不住那些缥缈的思绪，每次发呆后回过神，记忆里竟一点痕迹也留不下来。
结果悠悠过了一个上午，人没捞着，心也不静，还白白被热得要脱水，背后湿了一片。
不论是风景还是结果，都不尽人意。
浪费时间。
他有些气愤地取下帽子，把汗湿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散了散热气才再次把帽子戴上。
太阳移到头顶了，烤得地面冒热气，即使一直在树荫下，背后也被汗湿了，口罩贴在脸上，闷得人气短。与此同时，胃部也抽搐了一下。
有些饿了，得找点吃的。
出了公园才发现外面有多嘈杂，这个城市好像终于在中午醒了过来。
盛灿站在路口等红灯，发现对面路过一队穿着奇装异服的人，顶着各种颜色的头发，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夸张器械。
顺着他们行走的方向预估了一下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似乎是不远处的会馆。估计是在办动漫展，他在远阳时经常看到。
不过他不喜欢动漫，也不喜欢凑热闹，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走向离得最近的便利店。
绿灯亮了，他把帽檐压低，随着人潮过了马路。
便利店里人也有点多，大多数都是参加漫展后出来觅食的。站在这群“奇形怪状”的人之间，盛灿莫名有些放松，顺手找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烤肉饭团，又选了几样吃的才去结账。
环顾四周，店里的座位被占满了，于是他拿着东西出门，然而外面也处处都是人，阴凉处都被占满了。
“……”怎么找个地儿坐坐就这么难呢。
他考虑要不要进商场吹吹凉风，但是一个人进去又觉得很没劲。盛灿无法，只能一路找，手上拆着饭团，结果休息地方没找到，饭已经开吃了。
无所谓，就当逛街了。
他边走边逛，眼观八方，在路过一个小巷时，余光瞥见了一个人。
那是个男生，正岔开腿坐在台阶上，双肘撑着膝盖，见有人来也不在意，只稍稍收了点腿，然后继续头也不抬地舀了一勺饭往嘴里送进去。可是对于两个大个子男生来说，这个小角落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盛灿本想直接走过去，可就在那一刹那，后背突然一个激灵，瞬间瞪大了眼睛，迈出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低头再次看向那人。
男生穿着一身白T，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若有似无地勾勒出线条流畅的背肌。头发有些长了，后面发际线已经不太清晰，但是后脑饱满圆润，看起来甚是可爱。端着盘子的手也很细长，形状很好。
盛灿看着，竟发现手有些颤抖。等到差点将手上的发团洒出去，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的频率不知何时，已经快到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