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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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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的天气都不怎么好,阳光不见踪影,即使从学校逃到了大街,也没有豁然开朗的情怀。

万正街是宜安比较繁华的商业街,但是作为最早一批的商业区,相比起干净整洁、简约大气的新商圈,这里更像是几十年前的小贩聚集地,商户和客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土著。

盛灿还没进街就闻到了远远飘来的居民楼里的炊烟,放眼望去尽是拥挤,人们熙熙攘攘地簇拥在一起,无论是衣料的色彩还是货物的着色都十分鲜艳。

“店在里面。”于幼诗说。

两人沿着街边往里走,很快盛灿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了。那确实是一件很与众不同的花店,在一众高饱和的店铺中,它独有一番清淡的色调,眼中所见,就能感受到芬芳沁入皮表。

花簇中,一个男人穿着白棉服,面容恬静,正在给花洒水。

“南偌哥。”于幼诗唤道。

男人抬起头,盛灿看见了他眼尾的细纹。

见来人,南偌很惊喜:“小诗?你怎么来了?”他皮肤很白,几乎跟棉服不相上下,体型依旧带着少年般的瘦弱,看不出年纪。

于幼诗拿起水壶帮他浇水:“胡蝶没来吗?”

南偌笑了笑:“我给她放假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是孤家寡人。”他望向一直没说话的盛灿,“这位是朋友?”

“嗯,他叫盛灿,班上同学。”

盛灿说了声“你好”,然后不动神色地观察着于幼诗这位熟人。南偌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摊温温的汤泉,散发着腾腾热气,却让人担心下池前脱掉浴袍那一瞬间的寒冷。

“你随便坐,我进去给你们泡杯茶。”

盛灿拦道:“不用麻烦了。”

可南偌仿佛没听见般走进了店里。

于幼诗转头道:“不用不好意思,南偌哥很喜欢这些精细的东西,让他泡茶他乐在其中。”

盛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手摸了摸一旁粉色的康乃馨,花瓣还坠着水珠,娇艳欲滴。自从走到这家店,他便感觉浊气被一扫而空,呼吸间都是清透的沁香。

过了一会儿,南偌便端着两个杯子出来了,不是普通的玻璃杯,倒像是古着市场淘的小东西,很精致。

“本来想泡茶,但想起来我新买了咖啡机,就磨了两杯咖啡,你们尝尝。”他殷切地把杯子递过去。

接过杯子的时候,盛灿看见对方细瘦白皙的手腕上带着一条与他风格极为不符的手链。手链是金子做的,镶着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玉,玉被雕成了游鱼状,很好看。

盛灿收回视线,浅尝一口手里的咖啡,苦而回甘,味道很醇香,不禁赞叹道:“很棒。”

被夸了的南偌看起来很开心,又让他们坐着说话。

“小诗,你来找我有事吗?”

不知为何,于幼诗看起来有点踌躇,半晌,才道:“哥,我的吉他坏了……”他颇有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南偌的表情,却见对方依旧笑脸盈盈,没什么变化。

“我想……”于幼诗咬了咬唇内侧的肉,突然有点说不出口,即使这件事南偌曾千叮咛万嘱咐过。

南偌心思细腻,早已猜出他的意图:“你终于准备把你寒山哥那把吉他带回去了?”

“嗯……”

南偌起身摸了摸他的发顶:“等着,我去给你拿。”

逆着朦胧的天光,盛灿承认自己有被南偌惊艳到。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微妙的违和感,虽然无时无刻不在笑着,却给人一种酸涩,也许是下垂的眼尾,让他的笑无法蔓延,平白增添了一股悲意。

也许是在花店待久了,他像一位修炼成型的花仙,举手投足间竟可用温婉来描述,南偌抚摸于幼诗头顶的那一刻,盛灿莫名感受到了母性的圣光。

于幼诗拿胳膊肘怼了怼他,戏谑:“怎么了?被南偌哥迷住了?”

盛灿皱眉摇头:“也没有,只是……”

“只是南偌哥他真的很特别,对吗?”于幼诗笑了笑,“没关系,我也经常不由自主地被他迷到。”

正巧南偌拿着吉他出来,笑问:“说我什么呢?”

“说你好看,像个神仙。”于幼诗打趣。

可盛灿却醍醐灌顶——他终于知道南偌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盛灿又喝了口咖啡,看向南偌的侧颜——他的眼神悲悯似观音,但本身却萦绕着种正在和深渊拉扯的决绝感,比起起普度众生的菩萨,他更像是个连泥潭中的自己都捞不起来的小仙。

看见吉他的那一刻,于幼诗忘记了担忧,把琴抱在怀里,仔细抚摸它的面板:“雅马哈FG800。”

南偌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噙着笑。

“这琴很好吗?”盛灿问。

“性价比不错。”

这把琴似乎有些年头了,光泽感没那么强,但于幼诗似乎很喜欢,把玩了半晌,还随手拨了几段旋律。

等终于玩够了,他才回过神来知道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地问到:“南偌哥,如果我把琴拿走了,你怎么办?”

南偌还是那副笑样,似是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你在担心什么?我离了把琴就不能活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偌示意他稍安勿躁:“再说,本来当时就说好这把琴要留给你的,你一直不收的话,我才苦恼呢。”他伸出手摸了摸面板,“它还不到退役的时候,交给有需要的人,才算物尽其用。”

于幼诗抱着琴,沉默了。

他确实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过来把这把吉他带走——倒不是买不起新吉他,用他的积蓄买把便宜的琴,是绰绰有余的。

但昨天,在琴弦断掉的那一刻,脑海中那根紧绷的神经似乎也跟着被拨动了。手指被震得生疼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将耿耿于怀过往寄托在一件物品上,是一种与作茧自缚、掩耳盗铃并论的愚蠢。

这件事情,南偌哥比他更早想清楚。

所以他也想过来,帮南偌哥带走一件执念。

他说:“我想进去跟寒山哥说声谢谢。”

南偌眯着眼笑道:“去吧,他会开心的。”

于幼诗起身走了进去,盛灿也准备跟上,却在迈出脚的前一刻停了下来,斟酌道:“哥……”

他很少叫人哥,总感觉很别扭。

南偌回神:“怎么了?”

“你的手链在哪买的……”盛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想…想给于幼诗也买一个。”

南偌一愣,抬起手臂露出那串金灿灿的手链,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好似把他俩的小九九看得明明白白。

“这手链是他寒山哥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买,抱歉啊。”

盛灿点头:“那我能进去问问他吗?”

如果不是错觉,盛灿觉得自己好像看见南偌的表情僵硬了瞬间,这是对方第一次真正的情绪外露。

“……”南偌停顿了半晌,才恢复了原本的笑意,起身道,“进去吧,不过你问不到的。”他似乎开了个玩笑:“如果你可以问出来,我送你十串都行。”

盛灿觉得这话里有话。而随着南偌走进后院,见到“寒山哥”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没有猜错。

花店后面是个搭了玻璃房的小屋子,里面是南偌自己种的花花草草,明明没有太阳,里面却莫名亮堂,一走进去便被融融的暖香包裹。

而小院的左侧靠院墙的地方,安置了一个壁龛,里面是个相框,照片里的少年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剃了个寸头,右额角还带着未愈合的创痕,正盯着镜头大笑着,眼神温柔炽烈,五官很是俊郎。

从牌位上,盛灿知道了这个少年叫“吴寒山”,卒于六年前,亡于19岁。

于幼诗的道谢似乎已经完成了,站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而南偌进来之后便一直靠在墙上,侧着脸,视线一直流连于少年的照片。

盛灿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出一点悲伤,可穷尽气力也只能诧异地发现,南偌从始至终都只兜着一抔将要溢出的爱意。

南偌还记得自己开过的玩笑,说到:“你问问他,他要是能告诉你,就好了。”想了想,又补充,“不过你得让他先告诉我,我再转告你。”

于幼诗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谜语:“什么?”

盛灿说:“没什么。”

这个花房被布置得很高,看得出来主人非常用心。壁龛周围挂着很多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小饰品,而照片正对着的,便是这种类繁多、为之盛放四季的鲜花。

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吴寒山就这样简单干净地待在那里,陪伴这些花儿,陪伴比花儿还美丽的人儿。

“不给他放点吃的吗?”盛灿问。

南偌摇摇头,抿嘴笑道:“摆那些干嘛,多浪费,他又吃不着。”男人走到一棵小树旁,摸摸上面的叶子,“这是棵桑树,当年我们俩一起种下的,结果的时候我会摘一两颗给他。”

“我们俩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又不喜欢浪费,所以就不搞形式主义了。”

“他能陪陪我,我都很满足了。”

临走的时候南偌说要给他们包一束花,于幼诗选好花,趁着南偌包装的片刻去上了个厕所,盛灿便在一旁看包装的手法,边看边感叹这是个精细活儿。

南偌低着头,表情认真,纤长的手指十分灵活,比包装更像艺术品。

“盛灿。”

“嗯?”

“你刚刚问他了吗?”

“……”盛灿,“问了,在心里问的。”

“嗯。”

南偌停顿了很久,倒是把盛灿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他问:“怎么了吗?”

南偌手上的动作依旧流畅,缓缓道:

“如果、如果真的梦到他了,你别害怕,他虽然脾气急,但是是个很好的人。”

盛灿摸了摸满天星的株束:“好。”

“如果……”南偌表情无异,可声音却莫名脆弱,“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真的见到他了,能不能帮我告诉他……”

“我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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