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座位号的考生会被第一个叫上前，再结合这异样的声音，绝对是陆嘉在5号考场出了什么事。

“系草？！”

情急之下，万屿唯甚至顾不上对考场纪律细节的试探，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着急地朝向那面墙奔去。

空雪正用双手捂着耳朵，以抵制那诡异的噪音。他当然听不到万屿唯的声音，但却用唇语看懂了万屿唯嘴中的名字。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虽然还有很多信息没能跟万屿唯同步，但立刻知道了万屿唯的大概意思。

空雪赶紧看了眼考场前方处的城北诗客。

没人在意万屿唯擅离座位的行为，也没人指责万屿唯擅自发出声音，五位NPC一言不发地坐着，唯一主持纪律的监考员正在忙着抵御城北诗客的攻击。

空雪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在剩下两位考生惊愕的目光中，空雪同样离开了座位，快步追上正徒劳捶打着墙壁的万屿唯。

他按住万屿唯的肩膀，阻止对方挣扎着想要继续的动作：

“别乱打了，没用的！你会受伤的！”

即使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声音被那尖锐的噪音所覆盖，任何言语也无法传递。

万屿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冷静地去读空雪的唇语，只能看到空雪在自己面前着急而生气地说着什么，嘴唇张合，眉头紧皱。

万屿唯听不到。

像是听觉被人剥夺或破坏了一样，万屿唯听不到。

慌乱让万屿唯的身体与精神全都一塌糊涂，心脏在急促地跳动着，身上无法控制地发着软，自然也没有心思耐心去读唇语。

“他出事了！”即使知道自己的声音同样无法传递给空雪，在堪称凄厉的噪音中，万屿唯依然声嘶力竭地喊着：

“这样下去会死的！我得去救他！”

万屿唯不知道系草到底是为什么而使用天赋，但这样超乎寻常的音量，绝对是因为5号考场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万屿唯看来，BGM是个很有用的能力，它让系草在英语考试中轻松通过，但绝对不该在这场考试中如此爆发。

像这样使用能力，最大的可能便是系草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危险。

万屿唯越想越急，但空雪的力气比他大多了，万屿唯无法从空雪手里挣脱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空雪在控制住自己的同时、伸出一只手越过自己，虚虚抵在了对面的墙上。

柔和的白光骤现，被空雪伸手所触摸之处凭空多了一块玻璃，像是一扇窗般映照出墙壁之后的景象。

万屿唯一愣。

见万屿唯总算冷静下来，空雪松开控制他肩膀的手，转而虚虚地抱住他，以防止万屿唯直接脱力滑倒。

与此同时，空雪伏在耳边喊出的声音终于勉强地传递给了万屿唯：

“是积分道具！单向的！”

着急滚动着的弹幕们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唯宝没事吗……手都红了QAQ】

【居然是单向之窗，我记得这个积分道具可不便宜吧，空雪好有钱啊】

【没必要那么在意其他人，哪怕是曾经的队友！为了别人的生死慌成这样，唯这样在恐惧之瞳里是走不远的！真没出息！】

【呵呵，那背刺朋友就能走得远了是吧？】

【所以系草那边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万屿唯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他的手搭在空雪的手腕上，连向空雪道谢都顾不上，赶紧透过那扇窗看向5号考场。

果然，系草正背对着他们。看站位，正是如城北诗客那样被第一个叫上前。

眼见系草还好好活着，万屿唯的慌乱感消下了不少，但不安与疑惑却依然顽固地扎根伸展。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那样拼命地使用灵魂天赋？

警报声里不含任何的有效信息，系草把警报声的分贝拉到最高又循环播放，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更隐晦的暗号吗，还是解题手段，还是……

万屿唯边迅速思考着，边打量着5号考场的情况。

开启窗户的这面墙壁是6号考场的后墙，却是5号考场的前墙。从万屿唯他们的视角，可以看清5号考场里大部分事物的正面。

5号考场剩下的四名考生、布置相似的桌椅、模样不同的监考员、以及桌上写着名字的桌牌。

扫视到某张桌牌时，万屿唯的瞳孔像是被针扎到一般，彻底滞住了。

……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钱”这个姓为什么会在桌牌上出现？！

那岂不是，岂不是……

简直就像是命运的玩笑、不，不。这是更加确切、更加有迹可循的恶意，这是主神的陷阱，是副本精心准备的凶器！

万屿唯全身都难以自控地发起抖来。

他宁愿自己思绪就此停摆，也好过记忆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曾经对陆嘉说过什么，也好过逻辑就这样理所应当地向下推理出陆嘉即将要做的事情。

【“那你该怎么实现对徐俐的承诺？”】

【“好奇怪啊，名单上完全没有姓‘钱’的教职工……”】

【“交在我身上！”】

【“那我就等着抱紧系草大腿啦！”】

【“毕竟你一直都在无底线溺爱他。”】

【“一定没问题的。”】

万屿唯曾经向陆嘉讲述捉迷藏的副本剧情，在离开捉迷藏游戏前，徐俐以威胁的语气警告过——如果完成不了约定，万屿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万屿唯本人并没有把这句威胁放在心上，但只是听说过这件事的系草却真切地在担心：

如果万屿唯在第四场考试中找不到“钱老师”，会不会真的被徐俐杀死？

为了这份担心，陆嘉与万屿唯约定了第三场考试要提前交卷，哪怕那时他还在为单独参加考试而惴惴不安；为了这份担心，陆嘉陪着万屿唯偷闯了考务办公室，又在探索失败后认真地安慰万屿唯；为了这份担心……

极限利用灵魂天赋“BGM”而决绝拉响的音效声，不是暗号、不是解题手段、甚至不是为了陆嘉自己而响。

陆嘉曾经设下“叮铃铃”音效的闹钟在捉迷藏游戏中帮到了万屿唯，而这一次，他期待亦然如此。

陆嘉不知道徐俐在被召唤后能不能顺利击杀NPC们，也不知道这些NPC的攻击性如何，所以先尽力地做好准备工作：万一他们也会被声音所干扰呢？

意外在考场发现了万屿唯苦苦寻觅的“钱老师”，陆嘉当然还记得万屿唯对成就的狂热和期待。

所以，这如嘶哑歌声般的音效，是他为了万屿唯而亮起的武器。以这噪音作为辅助铺垫，陆嘉将替万屿唯击杀“钱老师”。

陆嘉或许充满信心，但在6号考场的万屿唯，已经知道了袭击那些NPC的下场：

强如城北诗客也只能靠防护道具强行挡下反弹回来的伤害，那么根本没有道具储备的陆嘉呢？

陆嘉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万屿唯徒劳而绝望地想要伸手，但隔着窗、隔着时空、隔着因果的彼处，陆嘉已然从身上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是打火机曾经用来威胁万屿唯的匕首。自从陆嘉重新制服了打火机后，便一直留在陆嘉那里。

坐在桌牌后的五位NPC脸上是令人心里发毛的毫无表情。他们都毫无反应地坐着，包括那个桌牌上写着“钱”这个姓氏的NPC。

他们仰着脸，沉默而专注地注视着陆嘉的一举一动。

利用万屿唯之前开给自己的背包共享权力，陆嘉直接激活了副本内置道具【与徐俐的承诺】。

双眼血肉被狰狞缝起的小女孩瞬间出现，伴随着清脆到诡异的童音：“你答应过我，要杀掉钱老师。”

小女孩的出现给了陆嘉莫大的勇气，他大声向徐俐呼唤：

“我们帮你找到了！姓钱的教职工！”

他以为已经是厉鬼的徐俐会主动动手。

然而，小女孩却顿了一下，像是在仔细感知所处空间中的所有存在，随即突然嚯嚯发抖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不知道是在向谁求饶，徐俐原地蹲下，发着抖重复着嘴里的道歉。即使身形诡异，此刻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无助的孩童。

“你，你不是想杀掉他的吗？你动手啊！”陆嘉惊愕地催促她，但徐俐却只顾着颤抖哭泣。

眼见徐俐帮不了忙，陆嘉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向钱氏NPC冲了过去。

“等下，不行！不对！！陆嘉，不可以！！”

万屿唯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但那也早已顾不上了。

“万屿唯！你冷静一点！离开考场的话很可能会死！”

空雪死死拦住了万屿唯的动作，竭力在他耳边吼着。

但即使这声音能冲破音效噪音，万屿唯也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id卡的好友系统在考试开始后会被关闭，传音喇叭在对跨越考场的对象使用时会无效，利用背包里的纸张书写的文字也没被陆嘉看见。

万屿唯把能想到的东西都试过了，却全部都不行，他只能绝望地感受着此刻的自身的软弱无能，只能绝望地“旁观”着接下来的事。

言语无法传达，因为陆嘉的“声音”比万屿唯的声音要更加响亮。

被泪水所模糊的视野中，5号考场里的一切都在继续。

尖锐锋利的匕首没入NPC的胸膛，而在同一时间，陆嘉的胸膛也被什么看不见的存在深深刺入。

属于人类的血流了出来，鲜活的生命似乎就这样一点点具现化地流逝。

陆嘉难以置信地低头，下意识地想用手捂住心口处的伤，但那也只是让血在衣服上染出了更大更多瓣的死亡的颜色。

“哐当——”

被松开的匕首滑落至地面，撞击音更像是一道深深的丧钟，在骤然归于安静的空气中沉重而响亮。

陆嘉的身子晃了几下，向后踉跄几步，勉强用手扶住讲台，脚下踩到了自己那粘稠湿滑的血，彻底向后狼狈地摔倒。

他的身体撞在墙上，正好是单向之窗的位置。

万屿唯终于不再无谓地喊叫，像是恍惚般，他的手怔怔地抵在窗上，抵在能够挡住陆嘉被捅了对穿的伤口处，像是想要抚平伤口般温柔，却又无法忍住地颤抖着。

那没有意义。血在继续往下流。

陆嘉在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Y宝投喂的营养液、感谢天末宝投喂的营养液10瓶和地雷1个，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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