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在情理之中，李荷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郑皓还记着她的妈妈，记着他妈妈受过的苦，因为年份过于久远，当初拐卖他妈妈的人至今还没找到。

“我外公我舅舅不是很支持。”

那要是她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愿意，干警察既辛苦又累，他有数学的天赋，如果朝着这个方向走，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一个数学家。

“可你也很喜欢数学对吗？”

不然为何会在网吧里做建模呢。

郑皓没说话。

“其实，做警察查一起也只是一起而已，能帮到的人有限，可如果你利用建模去做一种软件，或者模型来减少这类犯罪的发生，是不是更有作用呢？”

郑皓突然停下，李荷花的话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

他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呢。

李荷花为他打开新的世界，他突然笑了。

这也是李荷花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真心的笑容。

“你想别人的事儿条理清晰的，到了自己这儿怎么就不行了？医者不自医？”

李荷花苦笑，“是啊，你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将来想要做什么，只有我，连学文还是学理都还不知道。”

“重要吗？”郑皓反问。

小街出来，到了洪远镇的主干道，微弱的路灯光照着寂静的街道，郑皓关掉手电筒，路两边有废弃的塑料袋被风卷起来，呼啦一声，整条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李荷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这场景总能让人联想到港剧里幽暗的街道，不知从何处就能蹦出一个危险人物来。

她没明白郑皓那个重要吗的意思。

“你是说选文还是选理不重要？”她猜的。

“嗯。”

“为什么不重要？”李荷花不解。

郑皓侧头看她，“你在烦什么？”

“我很迷茫，感觉未来没有方向。”

郑皓又笑了，“那是因为你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选文科也好，选理科也罢，只要你想都可以考上心仪的大学。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选择太多了。”

是吗？李荷花后知后觉的想。

“没有想做的那就做能做的，没说一定只干一样，有能力兼顾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你选文科也好，选理科也罢，并不能决定你以后做什么。

“你太高看我了。”李荷花说，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只是因为占了重生的先机，事事比别人快一步，因为接受过社会的毒打，比别人更加努力罢了。

“努力不是天赋吗？”郑皓正色的说，“你的基础打的这么好，想干什么干不成。你不敢做决定，只不过是怕做了决定后悔，可在我看来，即便后悔了又如何，再来一次就好了。”

李荷花被他笃定的话语震的心颤。

第一次被人这么肯定，你很好，很厉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害怕，只有你肯努力，有这世上最坚定的信念。

“可我还是不知道要选什么？”李荷花说。

“那就不知道呗，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那怎么行，高二就要分科了。”

“今天是6月26号，9月1号才开学。”

时间还有大把呢，急什么。

郑皓说的特别淡定，连带着李荷花的心都静下来，好似这真不是什么大事，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到了他租住的屋子楼下，郑皓把钥匙给她。

“桌上有新的牙刷和杯子，可以直接用，早点睡。”

郑皓转身就走。

李荷花上楼，开门，房间没有上次来的那么乱，床上摊着竹席，一床薄被单折好放在正中央。

她坐着，仔细思考着郑皓说的话。

曾经她最想要做的是自由职业，不需要每天固定时间上下班，高兴了干一会，不高兴了就休息。还想做个背包客，到处去旅行，走到一个地方就在那个地方待一段时间，赚点钱，然后继续上路。

她现在仍然憧憬这种生活，要想做这种自由职业，那就必须得有一门扎实的技术，摄影，画画，文案策划等等。

以后的互联网世界如此发达，完全可行。

所以郑皓说的对，她现在不管学什么，可能都不会是以后她将从事的职业。

躺在床上，思绪乱飞，东想西想，平时在宿舍这种情况那就是一夜难眠，可今晚她竟然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直到闹钟将其从梦中惊醒。

她得赶回学校做早操，班主任会查岗的。

慌乱的踩进鞋里，胡乱折了下被单，匆匆忙忙出门，走到楼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没通行证怎么进去？

难不成要爬墙。

李荷花还在想可能性，走到楼下，就见郑皓靠在楼下小卖部的门边上。

“走吧。”

“你什么时候到的？”

“就一会，猜着你这个时间点会下来。”

很多学生从校外涌进学校，人太多，保安大叔根本看不过来，郑皓不来，李荷花也能混进去。

郑皓只是以防万一，防止抽查。

李荷花小跑，找到自己班级，进入队伍里，姜老师还没来。

她的这次叛逆之旅，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悄无声息的埋进了泥土里。

她虽然依然没想好，可她不再焦虑了，认真的上课，做习题，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想好的，她有预感，那一天不会远的。

期末考试后，姜老师说，暑假需要补课。

重点班全班，普通班级前十名，从8月1号到8月20号。

李荷花前世经历过，没什么波澜。

杨杰和贺伟怨念死了。

“好不容易放假了，还得补课。”

“上了高中，就感觉上了发条一样，一口气都没得喘。”周美丽说。

高一要补课，高二肯定也要补课，到了高三，连假都没几天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啊？”贺伟问。

“等你实现财务自由的时候。”李荷花说。

“什么自由？”

其他人都没听过这个词儿。

“财务自由，就是有足够的钱可以过完这一生，到时候你想怎么休息就可以怎么休息。”

“可能吗？”周美丽问。

芸芸众生为生活忙碌，财务自由哪有那么容易的。

“啊，活着好累啊。”杨杰不由得感慨。

“这就累了，等你工作那才叫累呢。”李荷花狠心，没给他们留任何幻想余地。

因为还要补课，所以大家住校的东西都没搬，只带了些衣服回去。

郑皓直接赶车回四川，他们五个校门口等车回家。

回家后，李荷花也问了父母亲的意见。

李耀阳还是那个思考模式，他身边有哪些熟人，将来可以找关系的，最好是稳定的单位，国企，事业单位，医院之类的。

老一辈的观念里面，稳定才是最好的。

读完大学出来，没进这些单位，那都是打工，不体面。

李荷花不得不承认，他们遵循的道理挺对。

她有时候很矛盾，感觉自己有颗向往自由的心，想尝试这个尝试那个，可她又安于现状，无法频繁的适应新环境，觉得能在一个地方待在退休也不错。

李荷花又去问了她姐姐李莲花。

“你觉得在国企单位呆的如何？”

前世里，李莲花直接进的车间，三班倒，然后考的质检员，换了岗。

这次，她是进的技术部门。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刚来，就是打打杂，这里面分级严重，你干的时间长，资历老就有话语权，不然就只能听他们的吩咐干活。”

“那你还想呆吗？”

“我也不知道呢。”李莲花也不清楚，出去闯，她似乎没那个心气，呆这儿又觉得得不到重用，很矛盾。

所以不管她有没有帮姐姐去做选择，李莲花仍然是要面对属于她自己的人生课题。

“姐，买个电脑吧，不管你想怎么选择，不要放弃继续学习。”

李荷花也只能说到这儿。

那个城堡已经烧成型了，巨丑。

李荷花摆在自己的房间里，李海龙每每看到一次就要鞭尸一次。

“这么丑还留着干嘛？”

跟红砖头一个颜色，分不清哪是外墙，哪是烟囱，整个一整团。

如果是自己做的，扔了也就扔了，人郑皓大晚上的跑去帮忙搞，扔了不是浪费人家心意嘛，反正也不占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