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突然结婚，女人还疯了，她脸上的伤痕，脱落的牙齿，扭曲的手腕，微跛的腿，都昭示着她遭到过毒打。

还有傅立叶级数，函数，微分，她很可能还是个大学生，一想到这儿，李荷花的心更沉了。

她看到过很多拐卖妇女的新闻事件，尤其是互联网发达之后，网上时不时的曝光一些。这种事情整个村子都是同谋，你根本跑不出去。

没想到竟然在她身边也有，李荷花不寒而栗，浑身发冷。

“你冷吗？”孙杨一直关注着她，发现她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时候，脱下校服，给她披着。

“我没事，可能刚风有点大。”李荷花把衣服递回去给孙杨，他没接。

“我穿了棉衣。”如果不是学校规定一定要穿校服，他就不穿了。

李荷花没扭捏，她还真有点冷了。

现在可能到了下午五点，温度在慢慢的降低。

“那个女人……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孙杨低声问，贺伟他们走在前面，听不到他的话。

他很敏锐，观察细致，知道李荷花一定是察觉了什么。

“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孙杨说。

李荷花抬头，望进了孙杨沉静的眼睛里。

以前没发现，他这么敏感。

趁着杨杰他们没注意，她踮起脚尖，恰好孙杨低下头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你们背着我们干什么？”杨杰手指着他们，微微颤抖，“你们刚刚，在亲嘴？”

李荷花瞬间脸就红了，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孙杨耳朵也通红，“当然没有。”

杨杰狐疑，贺伟则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

他们只是刚头碰到头而已，就被杨杰造谣诽谤了。

“杨杰，你能不能靠点谱啊，造谣犯法的。”张口就来，口无遮拦，跟长舌妇似的。

“开个玩笑嘛，你们背着我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杨杰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这个可别想骗我啊，我看的清清楚楚，你，李荷花偷偷摸摸的想跟孙杨说什么我们不能听的。”

“杨杰，你别一惊一乍的了。”贺伟在其肩窝处打了一拳。

他真以为荷花和孙杨，在那个呢。

“你紧张什么。”杨杰不解。

“嗯哼，你们也想听？”李荷花适时的把话题拉回来。

“想听。”杨杰贺伟异口同声。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怀疑，郑一的妈妈是被拐卖来的。”李荷花说，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就一起分享吧，也许他们回去问了，还能提供点新的信息反馈回来。

“啊？拐卖？”杨杰咋咋呼呼。

“嘘～小点声～”虽然路上没啥人，李荷花紧张兮兮的。

十二岁的李荷花对拐卖这个词应该很陌生，所以他们三个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我只在电视里听过。”孙杨说。

“真的吗？”贺伟小声问。

大马路上，天幕渐渐黑了，右边是山，风一刮呼呼的，让人心里发毛。

“我说了只是猜测，我也不知道，我总不能去问郑一，喂，你妈是不是被卖到这儿来的吧。”李荷花没好气的说，“你们要保密啊，别到时候他来找我麻烦。”

孙杨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我们不会说的，就算问了爸爸妈妈，我也只说是电视上看的。”

果然聪明，一点就透，李荷花竖起大拇指，“班长果然上道。”

“什么意思啊？”贺伟挠头，她怎么听不懂。

“意思就是我们可以回去问问家里的人看他们知不知道，倒是不能主动提郑一的妈妈，也不能说我们去他家了，比如说，可以问我们村有没有被拐过来的人啊之类的，对吧？”杨杰也一点就透。

“贺伟，你没懂，回来就什么都不要说了。”李荷花交代着。

“谁说我没懂，别看不起人。”贺伟面红耳赤，少看不起人了。

“哈哈～”大家哄笑。

“知道你懂了，逗你玩呢，怎么还生气了。”杨杰攀着他肩膀，大家吵吵闹闹的往回赶。

李荷花事先找了个理由，因为值日，所以回来的晚了，刘平也没说什么。

家里四个人，比以前冷清了些，如果爸妈出去做事的话就更加了。

就两姐弟在家，回来要喂猪，放牛，煮饭，写作业，有时候十点了他们还没回，李海龙一个人不敢去睡觉。

前世界里的李荷花也怕，这种时候她都是开着灯睡，等到爸妈回来才关掉。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被惊醒，然后开灯看房间又没有东西。

放箱笼的房间，爸爸把爷爷睡的那张床又搬上来了，他和弟弟睡那儿，李荷花和妈妈则睡南边放电视里的房间。

三十四岁的李荷花不怕了，所以她会让李海龙先去睡，楼上堂屋的灯开着，等他睡着了，她再来关。

今天回来时，爸爸就出去做事了，只有三个人吃饭。

李荷花在等待时机，想问问郑一的妈妈。

说实话，其他人可能都没她获得的信息多。

李家父母常年在外面做手艺，镇上哪个村没走过，讲到谁，李耀阳就能立刻说出他大部分亲属关系来。

“妈，你知道农机站那条路上的疯女人吗？”

“你问她干什么，你们别走那条路，离她远点。”刘平说。

这话荷花刚上初中的时候她就交代过。

饭桌上，只有一碗冬瓜汤和一碗胡萝卜炒肉。

难得的一个肉菜。

李荷花扒了一口饭，“你知道她怎么疯的吗？”

“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刘平在碗里挑选几块肉放到他们俩碗里，“赶紧吃饭，吃完写作业。”

“我作业写完了。”李海龙说。

“不还要练字吗？”

因为爷爷葬礼，练字歇了一段时间。

“姐姐，你练吗？”

“练啊。”李荷花笑着说，弟弟又想偷懒。

李海龙认命的把吃饭的速度放缓了些，他本来就是个慢性子，每人看着，一顿饭能吃一小时。

“她有儿子，大儿子还跟我同级呢。”李荷花偷觑她妈的神色，继续说道，“我就是有点好奇，挺可怜的，妈妈是个疯子。”

刘平倾诉欲挺高的，尤其喜欢跟孩子叨叨他们家的奇葩亲戚。

所以循序渐渐，李荷花觉得自己肯定可以得到答案的。

“是挺可怜的，他们那一家子真是……”

“还有两个小的，生那么多干嘛，又养不起。”李荷花故意叹息说。

“生不生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刘平说。

“为什么？”李荷花好奇的问。

可惜这次刘平挺谨慎，“小孩子知道这些干什么。”

每次都是这句话。

“我觉得他们长大之后会恨他爸妈的，生下来只能受苦。”李荷花憋着嘴说，这也是三个多月前她的想法。

李荷花一直怪她父母，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经历人生劫难。

刘平的碗放下来，她以为妈妈是不是联想到她了，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都是命，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他们妈妈命更不好，被人……”说着停顿了，又继续吃饭。

“被人什么啊？”怎么说话说一半啊。

“没什么，吃你的饭。”

竟然压制住自己的话唠属性，换作平时，早叭叭个没完了。

郑一他妈妈的事情怎么就这么讳莫如深呢。

也不知道他们问出什么来没有。

上学路上，李荷花一问，孙杨杨杰纷纷摇头。

“他们什么都不愿意说。”

贺伟也同样没有得到啥有效信息。

不过比他们三个好一点。

“我妈说郑一妈妈很远的地方来的，来了后觉得郑家太苦了，想跑，被抓回来了，还被打的很惨，后面就不跑了。”

贺伟说完，刚好身后叮铃铃的有自行车的声音，四个人集体被吓一跳。

大家纷纷从路中间走到边边上，给这些骑单车的学生让道。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被拐卖的肯定是被打的不敢跑了的，有些甚至用镣铐拷着不让走，不让死。

“那也太惨了吧。”杨杰想想都觉得恐怖。

“她脸上有疤，手也是歪斜着的，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孙杨说，“如果不是她残疾的话，那就都是被打的了。”

幼稚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孙杨觉得施暴者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可打她的人是谁？郑一吗？”贺伟悄声问，周围都是同路的学生，怕被其他人听到了。

他的形象太过残暴，第一怀疑就是他。

“我觉得不是。”

孙杨还鼓着小脸，他对妈妈算不上温柔，可处处也是维护着的。

“还能是谁，郑一他爸呗。”

恶心吧啦的男人，就应该剁成十八块去喂鱼。

李荷花从来没有这么气愤过，拐卖妇女的也是，判死刑都不为过。

最让她憋屈的是，这种情况她无能为力，这么多年过去，拐卖的人找不到了，郑一爸爸连惩罚都不会有。

她已经疯了，还生了三个小孩，报警也只会说是家事。

去你妈的家事。

“你别气坏了。”孙杨有点担忧，李荷花整个人跟个鼓满气的皮球一样，随时会爆掉。

“我没事。”李荷花冷静下来。

“不知道我们可以做点什么帮帮她。”孙杨思考着。

李荷花心立马软了，多美好的小帅哥啊，为什么人间不能多点这种男的呢。

“这么说，郑一也挺可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