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是泥土，被踩的结实发亮，偶尔有些小石子，整体挺干净的，最里面是土灶，碗柜，和饭桌，他们坐在屋中间，墙上挂着蓑衣，雨伞，钢线还露了出来。进门口是水缸，椭圆形的，木制的架子整个框柱了水缸，有个开合的地方，能舀水。放下后，就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水壶和缺口的杯子。
“这比我家还穷呢。”杨杰偷偷摸摸的跟贺伟嚼舌头。
“嗯，我刚看了，她直接倒的井水给我们喝。”
“你怎么不早说。”杨杰刚刚喝了一整杯，踩了那么久的单车，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渴的要死，一进屋就咕咚咕咚的牛饮。
“没事儿，我们上学放学不也经常喝嘛。”
贺伟说的是上学路上其中一户人家后院有个一平米大小的坑，山上的泉水直接流进那个坑里，他们有时候经过就在里面舀水喝。
这里的也是山泉水。
李荷花也喝了，小孩带着他们参观了一下屋子，又绕到了屋后，有个一米深的小坑，山上源源不断有水流下来。
“这是你们家的井吗？”她问。
小朋友点点头。
不用挑水这么麻烦，李荷花很羡慕。
左右两侧分为四间，三间卧室，一间杂物间，家具都很陈旧，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衣箱断了条腿，用石头垒着垫起来了。
左手边往上走一点是角屋，还没到那儿就听到一阵猪叫，李荷花数了一下，养了五头猪。
八点多，太阳的热度就起来了，土砖房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凉快。
外面晒得死，里面凉的很。
不到半小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李荷花出去，看到王春燕背着一个满是猪草的背篓回来了。
“荷花。”王春燕放下背篓，飞奔而来。
“你们怎么来了？”
这么远，一定很累吧。
“来看你啊，整个暑假你都没跟我们一块，你出不来，就只能我们过来了。”
“我太高兴了。”王春燕抱着她不撒手，“孙杨，贺伟，杨杰，你们都来了。”
说着说着竟然带着哭腔了。
“有必要这么感动吗？”杨杰嘴欠，心里面觉得早上的辛苦也值得。
竟然有人因为他们的到来高兴的哭了，情绪是会传染的。
“别站外面了，快进去，外面热。”王春燕招呼他们进屋，后面跟着比她小一点的姑娘。
“你妹妹？”
“嗯，叫春妮。”
“哈喽，你好。”
小姑娘也很羞涩，叫了哥哥姐姐就背着猪草去了最里面。
他们坐下来聊了一下暑假都干了什么，摸螺蛳，学单车，抓鸟，做木工，一旦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中间杨杰和贺伟还要争个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王春燕笑着听，前面还会问两句，后面全程一言不发。
李荷花问，“你呢？有好玩的跟我们一起分享啊。”
“我没什么可说的，每天都做一样的事情。”她揉搓着手掌心，笑容勉强。
李荷花知道她又自卑了，他们说的多精彩就衬托的她的生活多无趣。
“怎么可能，就算是打猪草，肯定也会有开心的事情，比如说看到好看的蝴蝶啊，有没有到新的地方，那里的草长得茂不茂盛，你和你妹妹有没有为了割猪草吵架啊。”
李荷花一口气举了好几个例子，总之平常的劳动也会有乐趣的，就像他们家三姐弟，每天为了扫地洗衣服吵吵半天。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王春燕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
“是什么，说来听听。”李荷花
他们聊天的时候，春妮拿出柴刀和木墩，开始剁猪草。
十岁的小孩干的很熟练。
孙杨走过去，“我可以试试吗？”
杨杰也好奇，“我也想试试。”
他们那边一家只养一头猪，用些米糠和着一点草或者菜叶就可以了，所以他们没打过猪草。
春妮让位，柴刀有点重，孙杨拿起来的时候手往下沉了沉。
一刀一刀的切，怕伤到手，动作很慢。
“我试试，我试试。”
杨杰，贺伟轮番上去试。
“让他们帮忙吧，你还有别的活儿要干吗？我们都能干。”李荷花说，他们来也不是玩的，知道春燕家里困难，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争取不给她家添乱。
“那怎么行，你们是客人。”
“我们不是客人，是同学。”孙杨说。
“对。”大家异口同声。
王春燕笑容多了起来，“我现在要弄煮猪食。”
猪一天吃两顿，上午一顿，下午一顿。
“行，你们赶紧切，我烧火。”
“妹，你去洗衣服吧，这里我来就行了。”王春燕揭开大锅盖，加了水进去。
阿姨回来的时候见几个人在屋里忙的热火朝天，不禁责怪王春燕。
“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说着去抢李荷花手里的火钳，“闺女，去歇着，啊，阿姨就行了，还有你们，都去吃瓜子，别忙了。”
“阿姨，我们不是客人，就是同学，来帮春燕忙的。”李荷花不给，“小孩子是什么客人啊，我们帮春燕是自愿的。”
“对啊，阿姨，我觉得切猪草挺有意思的。”孙杨也说。
三个人两把柴刀，贺伟则把切好的装进桶里，又去外面把没切的背进来。
“这怎么好意思啊。”
“阿姨，你做你的吧，我们有春燕照顾就行了。”李荷花把阿姨推出去，猪食快好了，几个人抬着桶到猪栏那儿倒进去。
“春燕，我去踩田了。”阿姨走到春燕身边悄悄说了什么，“你们好好玩。”
“没其他的事情了吗？”李荷花问，“没关系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五个人干，很快的。”
“没了，你们也歇会吧。”
“春燕，你爸爸呢？”杨杰问，他们来了一上午了，没见到叔叔。
“他出去做事了，帮人家做饭。”
有人盖房子，今天完工做酒，叔叔去帮忙了。
“你作业做完了吗？”李荷花问。
王春燕笑容彻底消失，一言不发。
“怎么了？”
“没做。”
“都快开学了，怎么作业还没做啊，贺伟都写完了。”杨杰每次必带他。
“什么意思啊，我现在读书很努力好嘛。”
孙杨拉拉李荷花的衣角，让她慢慢说，别那么激动。
“是不会做吗？今天我们都在，不会的可以问。”
王春燕摇摇头。
“我不用做了。”
“为什么？”杨杰问。
李荷花心里知道答案了，王春燕说了出来，“我不读了，等你们开学的时候我可能就去广东了，村里有人带着我，去打工。”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可你成绩上去了啊，再努努力，说不定能考上高中，为什么现在就放弃啊。”李荷花不明白。
“家里没钱，成绩好也读不了。”王春燕明明是笑着，可每个人都知道她内心在哭。
“你父母为什么不出去打工？”孙杨问，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出去。
“他们出去了，弟弟妹妹没人照顾。”
“那你爸出去就行了啊，你妈妈留下来照顾他们。”贺伟说。
“我爸出去不了。”
“为什么？”杨杰问。
王春燕只摇摇头，不说话了。
李荷花以前只以为是她成绩差，读也读不出个名堂来，所以家里让她出去打工，现在看来根源在于太穷了。
她在心里计算着学费和伙食费，“没钱的话，可以借嘛，你差多少，废品店有收成，我可以借你啊。”
她弟的手术还可以等等，王春燕退学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你能借我多少，一个学期，一年？两年？五年？我还不了，而且你们也都不富裕，哪有那么多钱借我。”王春燕低着头，强颜欢笑，“虽然我成绩进步了，也还在中等偏下，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你们那样，早点退学早点赚钱也不是坏事。”
李荷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劝她，总觉得这是个死局。
“我们学校没有助学金吗？”
“那是什么？”孙杨他们都没听过这个名词。
“也许我们能找学校呢，学校老师组织捐款啊。”李荷花又像是找到了一个希望一样。
“这个我觉得行。”杨杰附和。
“初中还有两年，要是真的上高中，有三年，难道每次都让别人捐款吗？”
这太不现实了，而且如果是成绩优异的学生，学校可能真的会帮忙想办法，可她这样的，退学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学校哪管的过来。
“好了，不说了，你们在这儿吃法吧，我要准备午饭了。”
她就着木梯子上去阁楼，舀了米下来，淘米。
“我们要不要帮忙啊？”杨杰也跟着李荷花蹲下，四个人蹲成一排。
李荷花在思考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王春燕继续上学。
“你们有好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