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四十几分，喇叭里就喊坐席吃饭了。
刘运下来，三个人一起往师爷家去。
“我让我妈占了位置，到时候咱们坐一桌。”
“你妈得跟你爸他们那些师傅坐一起吧，我们团队也是一块坐的。”刘运说，大家都是一起的。
“随你吧。”孙杨语气冷冷的。
李荷花偷偷在下边推了一下他，笑着说，“阿姨，你坐那边也行的。”
“坐哪儿都是坐，一样的，我是怕你们那桌坐不下。”
“嗯，到时候再看吧。”
李荷花一桌桌看过去，李海龙在堂屋台阶上招着手，“姐，这边。”
刘平把位置空出来，“就差你们三个了，快来坐。”
“哎呦，麻烦你们了，还帮忙占位置。”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孙杨这两天可帮了我不少忙呢。”
跟李耀阳一块做事的，有五个人，加上刘平，李海龙就已经有八个了。为了给他们三个占位置，有三个人特意去西乐团那边坐席了。
“他是没事干，就是在玩的，哪能是真的干活啊。”
李荷花和孙杨坐一方，刘运顺势跟刘平坐一块了。
坐席后，没那么快上菜，会先上酒，饮料，瓜子花生饼干之类的零食，还有每个人发一包烟，一条毛巾。
刘平把自己的、李荷花的，还有李海龙，李耀阳的都塞到了刘运手里。
“你这是干什么？”
“孙杨帮了两天忙，这些就当是感谢，你都拿着。”
“我都说了，他就是好玩，哪能要你们的东西啊。”
“对啊，阿姨，我就是好玩，随便做做，这我可不能收。”
“必须得收，不然我们怎么好意思呢。”刘平又把东西推回去，“我知道给钱你们更不会要，这点东西还不收，以后阿姨可不敢让你来我们家玩了，荷花也不敢去你家了。”
李耀阳和其他的几个师傅纷纷都说，“收下吧，一点心意，该收。”
李荷花则是干脆拿好了袋子，把烟和毛巾都收在一块，放孙杨手上，“拿着吧，不用客气。”
“这怎么好意思。”刘运还想退回去。
孙杨想了会，“行，阿姨，那我就收了。”
“哎，这才是好孩子嘛。”
李家在外面做事吃酒席经常会收到很多的烟和毛巾，都是可以卖的，尤其是烟，每年过年的年货，他们家基本都没花过钱，都是直接拿收藏的烟去小超市或者小卖部兑换各种商品。
这烟还挺贵，十块钱一包的，李家四个人，就是四十，今天晚上的加上明天早上的，一共就是八十块钱。
如果直接给钱，孙杨和刘运肯定不会接，用这些东西更好一些。
“哎，没脸坐西乐团那桌去了吧。”隔壁那桌小声嘀咕。
“那男的都走了，也不用避嫌啊。”
“那总归是没脸不。”
李荷花给几个未成年倒了可乐，对孙杨说，“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头抬起来。”
孙杨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好的。”
一点没有帅哥的形象。
刘运好奇的问，“你们这是说什么呢，我咋听不懂。”
“闹着玩。”孙杨说。
“小孩子，就是这样，别管他们。”刘平说，“菜上了，大家赶紧吃。”
第一碗是汤，里面有鸡蛋、玉兰、猪肚、墨鱼等等，一层层铺上去的，师爷家请的这个厨师手艺还不错，挺好吃的。
还有虾子，牛肉，鸡腿等等，菜分量很足，八个人一桌是吃不完的，那么就可以打包。
比如说宴席上的肉，是一整块，可能有几个五六斤，直接蒸熟就上桌的，这是专门为了让人打包带走的。
刘平去厨房拿了刀，分成八份，其他的菜就是谁家想吃，商量着就可以多带点。
李荷花家除了肉，还打包了炸鱼，花生米，鸡腿。
一顿饭吃完，反正每个碗都是空的就对了。
二十年后，风俗也没怎么变过，只是大家生活条件变好了，不会什么都打包，大家只打包自己喜欢吃的，其他就放那儿了。
李耀阳要继续留这儿做事，就先骑摩托车送他们三个回去。
一车只能坐两个人，得送两趟。
“不用，让孙杨送荷花呗。”刘运说，“我那车就停在堂屋，你去骑过来，送荷花回去。”
“好。”
“不用了，又不远，他爸跑两趟也很快。”刘平客气的说。
孙杨已经去送打包的菜回家了。
“那何必呢，来来回回的多麻烦。”
“让你们家孙杨送，不也一样麻烦，去一趟还得回来。”
“那有什么关系，他放假，又没别的事情干。”
刘运的盛情难却，李荷花到了马路边上，孙杨已经推了车在那儿等着了。
“好了。”她坐稳，拍拍孙杨肩膀，一个惯性往后，然后在往前，她下巴磕在孙杨肩膀上。左手提着收的菜，怕有油弄脏了他的衣服，微微抬着，离座位远一点。
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夏日的闷热，路上除了摩托车的车灯，一片漆黑，路边有青蛙的呱呱叫声。
“你第一次走夜路吧？”李荷花问。
“什么？”孙杨带着头盔没听清。
她上前，凑在他耳朵边上，“我问你，是不是第一次开夜路。”
速度比之前她坐的时候慢一些。
“对，不过你放心，我慢慢开，稳着的。”
说话间，后出发的李耀阳已经超过他们，往前走了。
土路不平，有点颠簸。
一路前行，李荷花提高音量，继续说，“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像是在黑暗中杀出一条路啊。”
前面的黑暗被车灯照亮，走过的路又恢复到黑暗当中，只有他们这个车的部分是光亮的，冲破了桎梏，勇往直前。
“像。”
孙杨偏头，大声回答。
“即便世间一切都要与我作对，我依然一往直前，绝不退缩。”李荷花喊道，“有没有很燃。”
“有。”孙杨很配合的回答她。
说完，两人默契的哈哈大笑，跟神经病似的。
如果路上还有别的人，肯定会说，哪里来的两个疯子。
李荷花又开始唱歌，“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荷花，我觉得你也可以去唱。”
“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也可以参加西乐团，去唱歌。”能挣钱。
“我真想过呢，我爸的中乐团也能唱歌，下次要是有丧礼要求，我可以参加一个，挣一份工钱。”
这句话太长了，淹没在风声里，孙杨只听到了“也能唱，参加，挣工钱。”
不妨碍理解她说的这句话。
到李家家门口的时候，李荷花的手僵硬的，长时间抬着，麻了。
“你干嘛不直接垂下来就好。”
“怕弄脏你的衣服还有车子。”
“脏了，洗了就好了。”孙杨说，“这么抬着不难受啊。”
“也还好啦。”李荷花抻一抻自己的手臂，“没事了。”
“孙杨，进来喝口水吧，谢谢你啊。”刘平端着茶出来。
“谢谢阿姨，我不渴。”
“没事，进来坐会。”
“不了，我就回去了，有点晚了。”
“那行，下次来玩。”刘平也不留他，让李耀阳跟着一起走，看着点。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她和李海龙坐爸爸的摩托车先去师爷家，然后李耀阳又回来接刘平，在那儿参加完出殡，十点多就开始等吃饭。
他们那一桌还是跟昨晚一样的人，回去的时候，刘运又说让孙杨送一下。
“不用，他徒弟顺路的，一起就带我们下去了。”刘平不想再麻烦了。
“好吧，荷花，多来阿姨家玩啊。”刘运恋恋不舍，“李师傅，要不，你家女儿就给我当媳妇算了，你看这两小孩青梅竹马，多好啊。”
“妈。”孙杨眼神警告。
刘运还有点怕他，“这不是先定着嘛，万一以后被人抢跑了怎么办？”
“孙杨肯定能找到更优秀的。”刘平笑着说。
“我就觉得荷花最好。”李荷花的手被她拉着，这种过分的热情，她实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只能打着哈哈。
“我们还小呢，只谈学习。”
“对对对，谈学习，那再来阿姨家一起做作业啊。”
“妈，我们初中毕业了，没作业。”
孙杨把她手抽开，“叔叔，阿姨，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好，我们也走了。”
孙杨推了一下她妈，然后扭头就走，刘运追上去，“我这不是看你昨晚回来挺开心的嘛，想必是跟荷花相处很愉快了。”
“我们大家相处都很愉快。”孙杨说。
“是是是。”刘运意识到儿子不高兴了，“昨天的事情，你别多想，我跟你齐叔叔什么事儿都没有，就他老婆胡搅蛮缠。”
“那你就也注意一下言行举止，别让人家误会啊。”
怎么那么多人，就误会你，就找你麻烦呢。
“我也没做什么啊，我怎么知道她会误会。”刘运也委屈，儿子也指责她，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你就不要听他们的就是了，都是些长舌妇，胡说八道。”
“你以为我想听吗？”孙杨突然就爆发了。
刘运木愣愣的，手里的菜都还没放下。
孙杨吼完又后悔了，昨晚，听荷花说一腔孤勇，划破黑暗，他有被安慰到，很喜欢。所以也这么告诉自己，本来都忘了，他妈妈非还要自己提起来。
“我也没听，都当他们放屁了。”孙杨感觉到烦躁，“我上去补觉了。”
昨晚喇叭开了整整一晚，直到凌晨三点多才歇，他没睡好。
“哦，那你去吧。”刘运畏畏缩缩的，不敢再说话。
李荷花都玩疯了，寒假也才过了一半。
农村的东西也就那些，玩来玩去也没啥意思。
她姐姐李莲花已经进了长阳市的国企单位，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来长阳玩。”
市里亲戚多，大表姐，二姑一家，来玩，住的地方肯定是有的，两姐弟一起去都行。
“你姐才刚上班，去玩得花钱吧。”刘平有些犹豫，她就是想省省钱。
“没关系，让他们去吧，荷花的学费不是省了吗？”李耀阳则是支持，他还记得荷花说过，小孩多长见识是好事。
所以她就跟小伙伴们说了这个消息。
贺伟在那儿嚎，“荷花，你怎么能这样呢，孙杨他们都从广东回来了，你还要去长阳玩，玩多久啊？”
“两三天吧。”
“那也没多久。”杨杰表示没意见。
“就我哪里都没去，天天在乡下窝着。”贺伟碎碎念。
李荷花突然想了下，要不然，大家都去长阳玩吧，中考结束了，当毕业旅行。
“就看你们家长同不同意了。”
长阳市也不远，早上早点出发，下午最后一趟车是5点从长阳发出，中间还是有几个小时的。
长阳有个书院，还有公园，玩的地方也挺多。
就是家长会怕小孩子乱跑不安全，然后就是出去玩要花钱。
“你们回家问问，要是同意，咱们就一起去，我可以提前做攻略。”
“攻略？”
“就是计划路线，先去哪儿在去哪儿，不在路上多花时间，然后就是哪些地方比较好玩，先了解一下，挑选一个好的方案出来。”
贺伟兴奋了，“我看行，等着啊，我爸妈肯定同意，不同意，我就绝食。”
那倒也不必。
不过回复挺快的，因为大家一起，家长也还并不操心，所以行程就这么确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