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砚化身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旧伤尚未痊愈，现在不知又招惹了什么，周身灵气陷入一种非常紊乱的境地，就凭郦言燊那半吊子的功夫，也诊断不出什么。

而且，胥砚化身还陷入昏迷，就算想要询问，也没有办法问出什么。

郦言燊只好先用丹药和灵力强行稳住胥砚化身的体内的灵力，能坚持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就突然恶化到这种程度？

还是刻意隐瞒了什么？

郦言燊把第一次见到胥砚化身之后所有的事在大脑中重新过了一遍，涉及到胥砚化身的细节问题，更是着重回忆，细细筛了一遍又一遍。

渐渐地，郦言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忐忑不安地检查了体内的禁制，那是胥砚仙尊留下来的，说是关键时刻能保护郦言燊性命。

这禁制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特别的。

从理论上讲，和说明了胥砚仙尊现在没有生命危险，郦言燊应该高兴的，可她高兴不起来。

在房间里烦躁地踱着步子，郦言燊忍不住把随身携带的所有物件重新检查了一遍。

从总数上看，跟出发时相比还剩下五分之三。

其中丹药消耗最多，偏偏这又是如今最需要的东西，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郦言燊把所有的丹药扫视一遍，现在，能给胥砚化身用的疗伤丹药也都是寻常之物，药力是有的，有多少效果就不知道了。

思来想去，郦言燊目光忽然落在胥砚化身身上。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师尊——”

“师尊——”

连续呼唤数声，并没能唤醒躺着的人，其实郦言燊也不指望对方在此时醒来。

蹑手蹑脚地靠近，郦言燊此刻有一种做贼般的心虚，她明明急切地想要确认某些事，面上又表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似乎正在给自己找一个停手的台阶。

然而，心中的躁动不安又岂是那么容易可以浇灭的？

在床前停下脚步，郦言燊再三检查，确定对方仍然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于是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胥砚化身的储物戒没有神识印记，很快就被郦言燊打开，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

作为当事人的郦言燊清楚地知道，那些天，胥砚化身拿出了多少宝物，所以如今这样也算是正常。

就是普普通通的储物戒而已。

并没有额外的空间神通，这种正常的结果，反而令人失望。

郦言燊轻轻坐在床沿，这下子，轮到她手足无措了。

如果胥砚仙尊没有替这具身外化身留任何的后手，接下来的事，就只能看郦言燊自己了。

……

半个月时间过去。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霞光落在山谷里，成群的蝴蝶同时扇动翅膀，迎接新的一天。

郦言燊提了一桶山泉水回来，将洗净的绿叶菜丢进锅里翻炒，顺便看了一眼不久前炖的鱼汤，很好，已经有香味飘出来了。

“郦道友，你也太磨磨蹭蹭了。”

胥砚化身坐在院子里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仙灵气四溢的被子，苍白的脸上并无太多血色，明明一副病人的模样，说起话来还是忍不住调侃一下。

锅碗瓢盆都摆在院子里，是胥砚化身说要看看郦言燊的厨艺，郦言燊也只好作出欣然模样，开始了她的表演。

面上是不好意思，心里却欢喜，这种别扭，郦言燊知道自己肯定是有问题。

还记得三天前，胥砚化身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醒来，激动得郦言燊一边忍着眼泪一边止住笑容，当真是不知该哭该笑。

那时候，胥砚化身就笑话她，说什么好歹也是两千多岁的大乘期，传出去让人怎么想？

郦言燊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只在意眼前的人。

当时，胥砚化身自己解释了一下，说是因为伤势太重，再加上强行从邝宁界下来，被界面之力又伤到了，如果不好好治疗，恐怕会有修为倒退的风险。

说话时，胥砚化身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郦言燊却是当了真。

到如今，三天时间过去，又吃了数种疗伤丹药，胥砚化身的情况才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不过不能轻易动用灵力，否则恐怕会灵力错乱、伤及性命。

胥砚化身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惜命的人，这就愁坏了郦言燊。

你要恨一个人容易，可是要爱护一个人，郦言燊并没有足够的经验，只好根据以往自己的体验，也学着百依百顺。

就比如今天这顿早饭，就是胥砚化身嚷嚷着要吃的。

郦言燊无奈，只好顶着不算精湛的厨艺硬着头皮上了。

绿叶菜出锅，鱼汤也好了，胥砚化身面前摆了张桌子，郦言燊亲手把菜摆上，饭也盛好，滋补的灵酒倒上，本人也乖乖坐下，却不急着吃，而是随时关注胥砚化身的需求。

说起来也好笑，此前胥砚化身唤郦言燊一声“郦道友”，原本就有不分尊长、平等相待的意思，那时候郦言燊以“师尊”为回应，仍然是一副师徒尊卑有序的样子。

可如今，一个仍然唤“郦道友”，一个仍然唤“师尊”，郦言燊的感受却是大不一样。

是郦言燊在照顾胥砚化身，那一声“师尊”，便有了同伴的含义。

郦言燊本人似乎并没有立刻觉察出这种变化。

“厨艺不错，就是食材太过普通。”

胥砚化身说着，把碗里的鱼汤喝赶紧，满脸笑容地看着郦言燊，难免让人多想。

“师尊要说我说厨艺不精，不妨直说。”

郦言燊皱着眉头，狠狠喝了自己碗里的鱼汤，板起一张脸，很严肃的样子。

胥砚化身哈哈大笑起来。

郦言燊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甚至出现小孩子受委屈的别扭神情，她自己当然是并未发觉。

这种无意识下的放松，原本就难能可贵。

胥砚化身一边嫌弃食材不好，一边喝了一碗鱼汤，吃了一碗米饭，半盘的绿叶菜也是她解决的，至于灵酒，在郦言燊的坚持之下，只喝了两杯，就换上灵茶。

太阳渐渐身高，郦言燊原想拿出两具傀儡送胥砚化身回房间，自己想了一会儿，还是亲自动手。

把一切处理好，郦言燊便急急地来到胥砚化身床边，奉上今日丹药。

“这些东西治标不治本，给我也是浪费，不如你留着自己备用。”

胥砚化身靠着床坐起来，此刻的她看起来脸色红润了一些，不过还是那种病态的颜色，能对大乘期修士产生长久影响的陈年旧伤，原本就不是好办的。

就是本体来了，恐怕也得闭关一段时间才行。

胥砚化身并未选择闭关，她看到郦言燊双手捧着丹药，显然是不打算听话的样子，于是便道：“我这伤，得仙品元灵丹才能有效。”

郦言燊眼眸里瞬间有了光，埋怨道：“师尊，您怎么不早说？”

胥砚化身笑笑，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张丹方，“我听说你会炼丹，你看看这仙品元灵丹的方子，上面的材料，哪一件不是世上罕见的天材地宝，在这块贫瘠的小世界，你能凑齐材料？”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面上还带着微笑，像是在说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郦言燊半信半疑地接过方子，之前悄悄检查胥砚化身的储物戒时，她的确有发现一堆丹方，当时并未注意，现在仔细一瞧，很快就变了脸色。

如胥砚化身所说，的确都是世上罕见的天材地宝，有三分之一的材料是郦言燊从没听说过的，另外三分之二，虽然听说过，但基本上没见过实物。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天下第一的炼丹师来了，没有材料，那还炼什么丹？

看见郦言燊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胥砚化身便知道自己这个难题出的不错，于是就故意问：“郦道友，怎么样？是我让你为难了？”

这种明知故问的话，偏偏从胥砚化身口中说出来，郦言燊没法对着她生气，只是闷闷地坐着，像是受了打击的小孩。

“我早说了，我的事，你别太往心上去。”

“我只是一具身外化身而已，就算不幸遭遇不测，你也不会因此失去师尊。”

“只要我那本体还在，她可以有千千万万身外化身的。”

这种安慰的话，还不如不说，胥砚化身心知肚明，所以她非要当着郦言燊的面说出来，尤其是要在郦言燊心情低落的时候多说。

郦言燊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反驳道：“那不一样的。”

她强调：“师尊不是说过了吗？身外化身跟本体还是不一样的，那么身外化身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师尊怎么可以这么轻贱自己？”

“哦？是嘛。”胥砚化身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是我什么人？我都不在意，你为什么那么在意？”

有时候说话的语气越平静，杀伤力反而越大。

郦言燊认为胥砚化身这是在自暴自弃，于是坚定地说道：“师尊不要用激将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小言燊，你真的这么想？”